战场上,北澧莽子节节溃败,战场下,睿王拿着硕大的青玉石方坐享其成。
两军厮杀数日,战况极其惨烈,中原大军在楚子逸的带领下士气如虹,而北澧莽子如强弩之末,剩下的残兵弱将步步后撤,直到被逼退到传说中活人不可进、死人无可出的孤鬼岭前。
孤鬼岭是为山中的一条窄道,只可两人并排通过,马匹一旦入内根本无法掉头,加之左右两侧山岭异常陡峭,唯有一条道走到黑,是民间传说中的死亡鬼道。
楚子逸带兵站在孤鬼岭的入口处,下令大军原地待命休整,话音刚落,后方就有传信使策马而入:“殿下,睿王传有军令,命你乘胜追击,即刻深入。
楚子逸一身血衣仍难掩贵气,接过军令并未过目,只道:“我军虽胜,可连日战事过于疲惫,还有大量伤员需要救治,眼下军中人数不足千人,援军未来,贸然追击绝非良策。”
“殿下这是要违抗军令吗?”传信使一改颜色,居然趾高气昂的质问起他来。
一旁的蒙椋哪里忍得下这种闷亏,上前就要劈人:“他奶奶的你在放什么狗屁?!”
楚子逸伸手拦下,决绝的撕掉了军令:“总之援军不来,绝不深入岭中。”
传信使冷笑着说:“殿下的援军,不会来了。”
##
前一天夜里。
睿王把沈千盈叫来,私下授命。
“王爷三更半夜召见,不知是何要事?”沈千盈假惺惺的行了个礼道。
睿王托着大肚子,缓步走到沈千盈面前,瞎了只眼睛依旧色眯眯的看着她道:“沈城主冰雪聪明,自该知晓其中利害,一山不容二虎,七殿下,必须死。”
沈千盈一如既往的风情万种,半倚在侧道:“如今战事正憨,只差最后一点就能攻入郸阳城,王爷这时候要七殿下死,岂不是便宜了北澧侯?”
“就他?”睿王脸上的肥肉抽搐着,唾弃道:“莫弘之节节败退堪比丧家之犬,他气数已尽不足为患,何况七殿下早就交出了帝陵密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王爷想要千盈怎么做?”沈千盈挑逗的一根手指拨撩着睿王的三下巴,一层又一层,也不知道里面卡了多少油腻。
睿王心情大好,颤抖着肥肉阴笑耳语:“明日七殿下将行最后一役,本王会传令给他,由沈城主率援军从后方支援,让他放心入岭。等他和那些北澧莽子都死的差不多后,你再率大军入岭将他们彻底剿杀,坐收渔翁,岂非美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爷你可真坏呀,但是千盈喜欢。”沈千盈妖媚的含笑后退了一步,对着睿王恭敬的行了个礼后,幽幽的退了出去。
营帐帘子垂下的时候,脸上恭敬讨好的笑容化作厌恶,拿帕子用力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突然又饱含深意的笑了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不知道究竟谁是鹬蚌,谁是渔翁。”
##
一切皆如睿王所愿,次日楚子逸在孤鬼岭入口处与北澧侯最后的精锐狭路相逢,激烈的厮杀过后,北澧莽子落荒而逃退入岭中,楚子逸一旦深入再战,必成睿王砧板上的肉,可随意取之。
后方的睿王悠闲的坐在帐子里吃着特供的枣子,听着怀里的女人弹着琴曲。同在营帐里的,还有好称要去支援的沈千盈,她戏谑的站在睿王身边,隔岸观火。
睿王吐掉枣子核打了个饱嗝,扶着塞满枣子的肚子艰难的站起身,走到沈千盈面前道:“沈城主,时辰差不多了,轮到你好好表现了。”
沈千盈瞥过一双妖媚的眸子,轻笑着问:“王爷,七殿下可不是一般人,你可曾想过,万一他侥幸未死,或者早有其他退路,可该如何是好?”
“你怕什么?”睿王手脚不老实,色迷迷的摸上沈千盈的脸,用力掐了掐道:“前有北澧莽子,后有本王大军,他一只气数将尽的丧家之犬,还能有什么退路?”
沈千盈娇笑着,五根手指攀上睿王的手背轻轻捏住,贴到他耳边窃窃道:“王爷有所不知~他的退路,就是我呀~”
不等睿王反应过来,沈千盈便折断了他的手,咔嚓一声,白色的骨头血淋淋的戳穿了皮肉,露在了外面。
方才在睿王怀里弹琴求欢的女子被突如其来的血腥吓到两腿一软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救命啊!救命啊!”
还没爬到门口,就被沈千盈手里的暗器当即射穿了眉心,没了性命。
“你你你……你这个……贱人!本王许你荣华富贵,你却敢帮着……外人……反……反了本王!”睿王痛的眼前发黑,舌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
“你许我荣华富贵?也不想想我看不看得上~”
“你不是唯利是图吗,怎么,七殿下个穷光蛋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连整座蔺城都不要了?!”
“都说了我唯利是图了,区区蔺城,哪里敌得过七殿下身后的整个江山呀?”
“江山?他能有什么江山!本王不给你兵符,看你如何调动大军去救他!”
“哈哈哈哈哈!”沈千盈大笑:“王爷有所不知,你兵符现在就是一块废铜烂铁,早前军中收到了王爷亲笔的军令,除了我沈千盈,谁的话都不可信,包括兵符。”
“本王何曾传过此令?!”
“哦对,是我帮王爷传的军令,后来一忙,就忘了告诉王爷了~”
“你!!!”
沈千盈不再浪费时间与睿王废话,阴下脸色反手勒着他的脖子逼问:“帝陵密钥在哪里?”
“不!知!道!”睿王咬牙切齿。
沈千盈狠狠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再次逼问:“帝陵密钥在哪里?!你若是不交出来,今日是连个全尸都休想有了。”
睿王暴怒的老脸通红,眼睛充血破口呼救:“来人啊!!!快来人啊!!!把这个女人抓起来碎尸万段!!!”
可任凭睿王如何嚎叫,营帐外头始终毫无动静,看来此时整个军营里,都是沈千盈的人了。
眼看情势急转直下,,睿王立马一改脸色软弱求饶起来:“沈城主我们有事好商量,只要你别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哦对对对,帝陵密钥我给你,我这就给你。”
睿王不顾尊严跪在地上,如狗般一刻不停的摇尾乞怜,手脚并用的爬到床底下拿出那块缺了一只角的青玉石方,谄媚讨好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了,沈城主,沈城主你不要杀我,我毕竟是七殿下的皇叔,七殿下生性善良,定会听我几句的,我可以反过来帮沈城主谋得江山啊!”
话音落下,眼前就飞来沈千盈的一脚,将他踹翻到一边:“说你愚钝如猪还真是愚钝如猪,这根本不可能是帝陵密钥,你被他骗了!”
睿王口吐鲜血,狼狈的爬回到她的脚边,抱着做最后的挣扎:“我可以弄到真的,沈城主你信我啊!”
“这些屁话,你留着去下面慢慢与阎王爷说吧。”沈千盈转身拔出睿王放在桌上的剑,向下一剑刺穿了他的头颅。
睿王都来不及抽搐,她又冷漠的把剑从他的天灵盖里抽出来。脑子里的脑浆像红色的枣子一般从大洞里咕哝咕哝喷出来,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酸味。
“干的不错。”营帐的帘子被掀开,逆光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坐在轮椅上,被黑布遮住的脸上,是鱼鳞般狰狞的面孔。
顾夜立马变的恭敬:“千盈见过相爷。”
“潜伏在睿王身边的日子,辛苦你了。”
“能为相爷办事,是千盈的荣幸。”沈千盈扫了眼推轮椅的人,是个不太脸熟的生面孔,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允清君?”
“本王自有其他要务安排给他,你就不要多问了。”赵世石不屑的瞥了眼睿王的尸体道:“还是让他死的太痛快了。千盈,随本王一起去前线,接下来,本王要亲眼看着莫弘之是怎么死的。”
“是,千盈这就随相爷前往孤鬼岭。”沈千盈跨过睿王的尸体,推了赵世石的轮椅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步子道:“那楚子逸……相爷打算……”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找机会一并处理掉吧。”赵世石不痛不痒的回答。
##
视线拉回到孤鬼岭处,尚不知睿王已死的传信使冷笑着对楚子逸说:“殿下的援军,不会来了。”
他狗仗人势,再次重复了一遍道:“七殿下,睿王命你即刻入岭,不得忤逆。”
楚子逸拿着“厉害”双手环在胸前,好笑的问:“本公子如若不从呢?”
传信使嚣张至极,连尊称都省了,张口嘲讽道:“你就不要嘴硬了,实话告诉你吧,今日你从也好,不从也好,大兴城是永远都别想回去了~今日若能有幸死于此战,也算是保家卫国,死得其所了。”
“嗯,说的是。”楚子逸仰头摸着自己的唇下痣,提过一旁的酒壶灌了一大口,笑嘻嘻道:“等本公子回了大兴城,定会在所谓的功勋簿上,给你记上一笔。”
说完,两指一松,脸上的笑容与手中的酒罐一道落到地上,哐的一声碎成残片。楚子逸一改语气,背过身去以以身俱来的威慑气势肃杀下令道:“把他给我捆起来!”
蒙椋早就忍到肝疼,得令后狠狠一脚把传信使踹飞出去,擒着双手按在地上,不解恨又拎起来抽了两个大耳刮子道:“让你嘴贱,让你嘴贱,爷爷抽死你!”
传信使脸肿成了猪头,挣扎着愤怒大喊:“你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说错了吗,你就是一只被人抛弃的丧家之犬,你看看你,身边一个心腹之人都没有!你放开我,放开我!你……”
传信使突然就没有再说下去,嘴里里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变成了翻滚的鲜血。他低头看去,只见胸口有一柄长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他瞪着眼睛想转过头去看看是谁暗下杀手,却两眼一白倒在了地上,死了。
传信使的身后,沈千盈一袭红衣的站着,精致妖媚的妆容下,是玩味而冷漠的笑颜。
“这人嘴这么臭,殿下还舍不得杀了?”她全然无视蒙椋的存在,从尸体上跨过,走到楚子逸身边欲攀上他的肩。
楚子逸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不过就是一个只知逞口舌之快的无知之徒罢了,不杀也罢。”
沈千盈不乐意:“那可不行,我既代表相爷与殿下达成合作,他那么说你,岂非侮辱我沈千盈不守承诺?”
楚子逸了然:“看来沈城主已经处理掉睿王了,否则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把赵世石说出来。”
沈千盈轻佻的勾了勾他的唇下痣道:“殿下谋划好的事,千盈可不敢办砸了。”
楚子逸:“赵世石到底还是没有留他一条活路。”
“本相留他活路,那谁给殿下留活路?”沈千盈身后,赵世石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过来,他的袖子里空空荡荡的,被风吹的鼓起来,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声。
楚子逸微微颌首:“先生。哦不,该改口了,相爷。”
赵世石望着山岭间的太阳,阴森的仿佛深渊中出土的骸骨,咬牙切齿道:“没几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像莫弘之那种人,应该不配活到明天吧?”
沈千盈支开了下人,亲自推过赵世石的轮椅,替话道:“不知殿下有什么计划,不妨说与相爷一听。”
“那么,请吧。”楚子逸率先迈开步子,引了赵世石与沈千盈一道往军中腹地走去。
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厉害”,视线所及远处岭谷,闪烁起难以言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