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这样都被你发现了。”侯允清走出来道。
顾夜凝淡然的笑笑说:“允清君当初不告而别,如今又披星戴月的突然现身,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吧。”
侯允清跟着笑了笑,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一直都在你们附近,你那夜跟踪了楚子逸,想必也知道他们去见的人是睿王了。”
“知道。”她大方承认。
“那你可知道,楚子逸明明已经与沈千盈达成了合作,为何还是冒着风险去见睿王?”
横空杀出个季无忧来,她当时确实是一个重要的字眼都没听见,她望着林子深处道:“蒙椋君和我师兄去不了多久的,允清君若是再这般兜来绕去,怕是没机会说了。”
“好。那我便直说了,我想让你替楚子逸办一件事。”
“什么事?”
“盗取睿王的兵符。”
“盗取睿王的兵符?”
所以侯允清的意思是,楚子逸虽与沈千盈达成了什么合作,事实上沈千盈空有一群将士,实则根本无权调动?
顾夜凝越来越感觉到,这个睿王不好对付。
“呵呵,抛开睿王城府不说,他身边高手如云,允清君如何见得我能成功?”
“近日北澧侯风头正劲,大兴城岌岌可危,睿王借机表态务必守住大兴城,诛杀逆贼,明日他将敞开城门迎请各路封王商议军政要事,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这是楚子逸的意思?”她问。
“是我的意思。”侯允清竟然没有隐瞒。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完全的信任她,侯允清话中的意思,顾夜凝听的明白,这是她表忠心的唯一机会。
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她便从容的站起身来:“我答应你。”
“睿王的兵符不是想盗就能盗出来的,你当真考虑清楚了?”侯允清略感意外,她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顾夜凝笑笑:“允清君大可放心,我言而有信不会轻易反悔,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你说服了我,而是因为楚子逸。”
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将要面对的不过是几个稻草人一般。
这时,林子远处传来萧瑟和蒙椋的声音,两人似是大有收获,说说笑笑,心情甚好。
顾夜凝冷静的背过身去,下了逐客令:“允清君应该不想见到他们吧,若是没什么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师妹~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好东西!”暗处隐隐可见萧瑟的轮廓。
顾夜凝看了眼侯允清后,喊话迎了出去:“什么好东西?我瞧瞧。”
“等等。”侯允清叫住她。
“还有什么吩咐?”
“睿王手上有两枚兵符,一枚可号令蔺城三军,一枚可调动城中守卫。”
顾夜凝顿了顿道:“我知道了。”
“还有。”
“还有什么?”
“若是不慎惊动了睿王……”
她头也不回的接话道:“不用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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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与蒙椋并肩小跑回来,蒙椋抗了一大把的木柴和一个盛的满满当当的水袋在肩头,走的有些吃力,萧瑟却步履轻盈,只提了两只野鸟在手上,蹦跶而来。
“看不出蒙椋君还挺会怜香惜玉。”此情此景下,顾夜凝难免联想当初在大沥城,女扮男装的萧瑟若是成了蒙椋的媳妇儿,那画面得有多美。
萧瑟和蒙椋看了彼此一眼,双双不解的开口问对方。
“我脸上有花?”
“没有啊。”
“那她笑什么?”
“不知道啊……”
如此同步,惹的顾夜凝越发好笑。楚子逸是不可能让给萧瑟的,他和蒙椋君也算得上有缘了,不如就在一块儿算了。
“哈哈哈哈……”她破天荒的笑的爽朗,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擦擦眼泪道:“师兄,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与你万般相配的人。”
萧瑟看着她两眼放光:“谁?”
蒙椋把木柴随地一丢,熟络的勾上他的肩,贴着耳朵道:“你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说的肯定是老子啊!”
“你?”萧瑟一脸嫌弃的推开他。
蒙椋死不撒手,直接环住了他的脖子道:“废话,总不能是夜凝姑娘自己吧,她可是公子的人,是吧,夜凝姑娘?”
蒙椋何时对红尘俗世看的如此通透,竟成了个老手。
顾夜凝坏笑着捡起地上的水囊回答道:“确实如此。”
“什么!胡说八道!”萧瑟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与蒙椋推推搡搡着跟在她后头,心中暗自发誓:绝不能再放任师妹了!今晚,就在今晚,他必须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一谈他真实的所思所想!
可他到底没有找到那个机会。
今夜,顾夜凝早已铁了心的要回大兴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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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凝骑在马背上扬鞭就要走,萧瑟情急,跟着一跃而上死死抱住她。
“你都拿到金玉丸了,到底还有什么事要回大兴城?”
“金玉丸不过解楚子逸一时性命之虞,他还有更需要的东西。”
“他要什么东西他自己想办法得来便是,你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么多,师妹,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萧瑟生了闷气,勒紧她的腰,驾的一声调转马头就要往反方向去。
“你放开我。”她挣扎着。
萧瑟只当做没听见,反而对蒙椋要求:“夜里太冷了,还望蒙椋君抄些近路,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蒙椋一心想着带她回去,信心十足的应声道:“好勒,老子对这里的路熟悉的很,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到。”
眼看前方的路越来越陌生,再不调头,她怕是能回去也找不到路了。
不得已,顾夜凝虚弱的将身子轻轻往外一倾,萧瑟以为她要掉下马去,连忙环过双臂去拉她,趁着他放松戒备的间隙,顾夜凝抬起手臂给了他一肘子,生生将他从马上推了下去。
萧瑟跌落在地几个翻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逃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他忍痛跃起来便要过去,顾夜凝直接拔出了短剑抵着自己的心口冷冷道:“你知道的,你根本阻止不了我。”
萧瑟举起手停在原地努力劝说:“师妹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大兴城有多凶险吗!你告诉师兄,你到底去大兴城要找什么东西,师兄代你去找还不行吗!”
“正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你去,师兄,你为我做的也够多的了,这一次,我得自己来。”她说完,冷不丁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呛的萧瑟和蒙椋眼泪横流,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师妹!”萧瑟情急,从衣襟里掏出金玉丸塞进蒙椋手里:“这是金玉丸,你带回去交给楚子逸,多谢了!”
说完他便拔腿追了出去,留得蒙椋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盒子疑惑不解:“金玉丸?这么大一颗?囫囵吞可不得噎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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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们跟谁?”
雪夜暗处,那个身着布衣的小矮子跟在季无忧身边,小声的问。
季无忧捏着自己的下巴啧啧道:“当然是跟漂亮姑娘了,都说生的好看的女子不好对付,本公子偏偏不信这个邪,她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可是老爷正等着公子回去复命呢。”小矮子提醒。
季无忧无所谓的轻抬眼角道:“怕什么,老东西只命我出来办事,可没说什么时候回去复命,再说了,本公子传宗接代也不是小事,对吧?”
小矮子低头不敢反驳:“公子所言极是。”
“那不就得了,走吧,回大兴城去,这荒山野岭的,可要冷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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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墙红楼宫跃宇,玉树琼花福照间。
世道昌盛的时候,大兴城与郊外大片茂密的杏花林连成一体,红日焰火也好,寒霜白雪也罢,春华秋实皆为互相衬托,四季美景接天连地。
那时候,大兴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无一不喜欢到郊外的林子里溜达,人多拥挤的时候,甚至嫌弃林子太小都不足以容纳整个大兴城的人。
此时此刻顾夜凝骑在马上,却觉得萧条的林子大的宛若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等到回到城门口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守夜的侍卫被替换了下来,城门缓缓打开,大波身着铠甲的将士鱼贯而出,在城门口列起整齐的长队。
今日城中有大事。
恰如侯允清所言,睿王以联合抗击北澧侯这个奸贼为由,邀请了各地封王洽谈合作之事。为示诚心,他半年来首次敞开城门。
难得城中龙鱼混杂,正是顾夜凝盗取兵符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此刻,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列车马,是江南的襄平侯。
其车马速度飞快的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冬天的草丛里根本没有藏身之处,顾夜凝一跃上了枝头,盘踞着伺机而动。
军情紧急,马车队伍连夜赶路,此刻已然疲惫不堪,只见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士停在马车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后,抬手向后方将士下令道:“原地稍作休息,一会儿再进城。”
队伍里的人立马就地坐下,吩咐几个婢女模样的去取些水来。
树梢上,顾夜凝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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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凝正愁着如何最大限度的接近睿王,这会儿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只见一个婢女提着水囊,缓缓走到河滩边,步子疲乏困倦,定是毫无反抗之力。
“杀了她,取而代之,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睿王身边了。”
想到此处,顾夜凝暗暗探出了袖中的短剑,向那婢女飞了过去。
那婢女正弯腰站在河滩边,轻纱遮面十分柔弱,却在顾夜凝的剑尖下原地向后一个下腰躲闪了过去,躲闪的同时,还不忘把水囊的塞子塞上。
滴水不漏。
两人面对面交错而过,顾夜凝发现她面纱下的眼睛,充满了凌厉的攻势。
“好一个深藏不露。”她停落在那婢女身边,不冷不热的笑起来。
那婢女不屑的轻抬起眼皮,冷冷开口道:“没点准备,可不敢随随便便来赴睿王的鸿门宴。”
看来她是把顾夜凝当作睿王的人了。
顾夜凝放低手中的短剑道:“你误会了,我并非容不下你,只想借你身份一用。”
“并非容不下我?”那婢女呵呵笑着,眼神一转,突然便从手中射出一把尖针暗器:“可我却真心容不下你!”
那一把尖针打磨的十分精细,并非普通暗器,这婢女手速极快,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只是顾夜凝也不是吃素的,多年杀猪的经验告诉她,杀人取的不是蛮力,是巧。
昨夜的媚药消耗了顾夜凝不少体力,此时身子依然虚弱的厉害,她才舍不得把力气浪费在缠斗上。
那婢女的暗器藏在腰间的小暗囊里,一个暗囊藏的下多少暗器?她身上没有刀剑,等她射完了,顾夜凝随手抓一把雪混淆视线,再给一剑就完事了,简单利落,不费力气。
顾夜凝想的明白,便心不在焉的躲闪着,为了让那婢女放松警惕,还不忘装出几分软弱无能的样子,惺惺作态的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终于,那婢女的暗器用完了。她显然耗费了不少力道,喘着粗气,连脸都热红了。
“你还真能躲。”她说。
顾夜凝靠在树上,反手扒拉下一大块雪捏在手里,笑嘻嘻的接话:“那是,我说了我要借你身份一用,就一定会留着命来用的。”
说完,她眼色一变,飞快的撒出那一把雪,雪才离手,就见那婢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头栽在雪地里。
一切都轻而易举。
顾夜凝迅速换上了那婢女的衣裳,揭过面纱戴上后,提着水囊往回走去,表现的异常冷静。
襄平侯久居江南一心捞钱从不掺合政事,是诸封王中最好捏的软柿子。此行来大兴城也是因为被睿王盯上了手里的银钱,迫于压力不得已而为之。他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是以始终躲在马车里,连帘子都没有拉开过。
接近队伍的时候,一个与被顾夜凝打晕的婢女熟络的姑娘找了过来,看年纪似比她长了不少,拿过水囊饮了一大口道:“打点水磨磨唧唧,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岔子。”
顾夜凝怕她认出来,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不想那姑娘一把拉住了她:“等等。”
顾夜凝心头一紧,暗中抹了一把真正的迷药在手,这时,林子里又冒出来了个凑热闹的人。
那男人也穿着一身铠甲,略过顾夜凝直挺挺的看着那姑娘道:“怎么了?”
姑娘警惕的说:“她不是翠枝。”
男人皱了皱眉:“她是啊,你眼睛这么不好要来何用?”
说着,飞快的一剑划过,抹了她的脖子。
那姑娘震惊的瞪大眼睛,话卡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
男子随性的拿她的衣裳擦了擦剑,转而对顾夜凝说:“都怪你一双眼睛生的太出众,怎么,我帮了你,你不谢谢我么?”
顾夜凝压下心底的震惊,平静反驳:“我不也没揭穿你季公子么?大家算是扯平了。”
季无忧嚣张恐吓:“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对本公子态度好一点,否则我杀光这里所有人,让你进不了城。”
“你胆敢杀光他们,我就先杀了你。”顾夜凝拿剑指着他,低声警告:“我不管你是谁,想干嘛,总之不要碍我的事。”
“你要是真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你舍不得的~”
季无忧大胆的走向前,拿胸口顶上她的剑尖:“你给我下媚药在先,偷我金玉丸在后,这么对我我都不怪你,可见我的诚意了~”
顾夜凝到底不过一个女子,羞耻的唰红了脸,扭过头去不说话。
季无忧得意的笑着,换了语气正色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对那睿王讨厌的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本是想要杀他的。”
“你想杀便杀,告诉我做什么。”
“我现在又不想杀他了,我现在只想跟你一块儿玩~”
顾夜凝转手调过短剑的方向,用力拿剑柄重重戳了他一记心口再次警告道:“你最好离我远点。”
季无忧捂着心口自信心爆棚:“女人都爱说反话,欲擒故纵若即若离,这些招式我见多了,其实你无需下媚药的,你若想要,直说便是,我那么喜欢你,定会有求必应呀~”
“呵呵……”顾夜凝无力吐槽,论膈应人,她可有的是经验:“季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止给你一个男人下过这药~而且是趴在他床边,一口一口亲自喂下去的~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其他的我就不便告诉你了~”
“好你个漂亮姑娘,无法无天了!”季无忧这次是真心痛了,追着她逼问:“谁!是谁!”
顾夜凝挑眉:“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