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金主(1 / 1)

第二天清晨,大沥城勤劳赶早的小贩挑着扁担在街头叫卖着炊饼,街边的馄饨铺子冒起缕缕白烟,简单朴素的人间烟火就此苏醒。

顾夜凝坐在铜镜前沉思,继续琢磨着楚子逸那半边胎记的事,事情没办成,得想个办法再去一次。

正愁闷时,萧瑟急促的敲起了门:“师妹,师妹你可起来了?”

“进来吧。”顾夜凝一夜未眠浑身乏力,连站起来开门都懒得烦。

萧瑟闻声推门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怎么,有什么好事?说吧。”她一眼看破。

萧瑟到她身边坐下,神秘兮兮道:“我听到了桩大事,今日郸阳城的阿里穆尔要来大沥城!”

“郸阳城?阿里穆尔?”

郸阳城之与大沥城,犹如盛夏之与寒冬。

一个居于无望河之北,是北澧莽子的都城,归北澧侯管辖。

一个居于无望河之南,属于中原皇帝的地界。两座城池天南地北,可谓八杆子打不着半分。

顾夜凝久居江湖,从不关心江湖以外的人和事,她连先前驾崩的圣上叫什么名字都懒得知道,又哪里会晓得这远在郸阳城的阿里穆尔是个什么玩意儿?

萧瑟却是异常兴奋的滔滔不绝道:“这阿里穆尔可是郸阳城里响当当的人物,早年冒充汉人混迹于中原一带,借着我朝与北澧莽子两相不合的风,囤积居奇,卖盐卖粮一家独大,发了不小的财,后来更是连杀人放火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买卖都做了起来,如今家财万贯金山银山的,听说是连都北澧侯都要敬他三分!”

一旁的顾夜凝抓错了重点,侧目冷冷道:“哪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勾当?”

萧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改口:“没有没有,这世上谁不是凭本事挣钱,劳动不分贵贱,哪有什么下三滥不下三滥的?不过师妹你倒是听听重点啊,他家财万贯金山银山啊!”

“他的金山银山,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了!”萧瑟挪近了些,鬼祟解释:“阿里穆尔之所以能有这么多钱银囤盐囤粮,是因为他手里有一座铜矿。”

“铜矿?”顾夜凝束发的双手骤然停下。

萧瑟:“对啊,若是我们能寻个法子接近他,打听到那座铜矿的所在,自己打打铜板就可以把屠宰场重新开起来了,哪里还需要在宗门底下靠杀人谋生?”

说着说着,他忽然换了一本正经的语气:“师妹,你毕竟是个姑娘,杀人不比杀猪,师兄不希望你一辈子过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只要这次能弄到铜矿,就能金盆洗手了。”

不知怎的,顾夜凝一时间突然失了神:[铜矿……那个不务正业的楚子逸视银票如草纸,该不会也有座矿吧?]

她片刻的失神,只让萧瑟觉得心疼不已:[师妹从今往后就要上刀山下火海了,谋口饭吃实在不容易,都是我不好,勾起了她的伤心情绪。]

萧瑟会错了意,越看越觉得顾夜凝快哭了,情不自禁提起袖子想替她擦上一擦。

不想她却突然站了起来,斜嘴一哼道:“那就有劳师兄打扮打扮,带我去会会那个家里有矿的阿里穆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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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人出门素来喜欢大张旗鼓彰显气派,偏偏这个阿里穆尔不是,想来定是亏心事做多了,大事小事,从来都是派手下亲信操办,鲜少亲自露面,所以鲜有人知道他确切长什么样子。

此次出行,亦是十分秘密,要不是萧瑟在江湖上有些眼线,怕也不会收到这桩消息。

阿里穆尔为人谨慎至此,想要接近他,寻常路子怕是不容易。

钓鱼需下饵,为了能成功引起他的注意,顾夜凝决定剑走偏逢故技重施,让萧瑟再做一回牺牲。

“师兄,这是给你新买的衣裳,快换上吧。”一个崭新的包裹隔空甩来。

抱着那包裹,萧瑟心中无比忐忑:“不会又是……肚兜什么的吧?”

萧瑟也就清秀了张脸,那身子脱光了到底没有半分女人的姿态,想起昨夜套着大红肚兜的样子,两人不禁各自背过身去,一阵反胃。

然而反胃归反胃,大买卖到底是不能搞砸的。

顾夜凝满把抓住萧瑟的下巴拎到面前,拿过口脂一阵涂抹,很快,那个从天宫下凡的小仙女,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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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沥城位于先帝管辖领土的最南端,是通往外族部族的要城,先帝驾崩之后,每天经过的车队商贾虽大有减少,但乔装成普通商贾混入城中依然是最稳妥的方法。

顾夜凝与萧瑟翻身落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先做观察。

今日寒风瑟瑟,城中萧条,别说商贾了,就连乞丐都少了几个,两人守株待兔个把时辰始终一无所获。

“师兄的消息,从何听来?”顾夜凝心生质疑。

萧瑟双手环抱胸前,挤出了一道浅浅的沟壑而不自知,郁闷的蹙紧了眉头。

就在这时,下面城门口传来了大声的哭泣:“我的炊饼!”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乞丐横躺在地上,脚边是一个被马车轱辘碾碎的炊饼。

那顶马车成色很旧,木架子上的水漆斑斑驳驳,像是久未得修,一招不慎就会散了架似的。

驱车的车夫见自己撞了人,自当跳下马车查看,那车夫生的精瘦,手在兜里掏了老半天,好容易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了小乞丐。

“小心着些。”车夫言简意赅,说完驱车便走。

小乞丐望着车夫的背影,捡起地上那小块碎银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嘎嘣一下,硌到了牙才回过神来:“银子!真的是银子!”

此时,路过几个饥肠辘辘的乞丐,瞧见了地上碾烂的炊饼,蜂拥而上拼命抢夺,三下五除二,那炊饼就没了影子。

几个没抢到的心有不甘,转而将目光投到了小乞丐身上,龇牙咧嘴的坏笑起来,吓得小乞丐步步后退,死拽着那块碎银子面如土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这乱世,是连人都要为一口吃食争个你死我活啊。”萧瑟不禁心生感叹:“不行,这小乞丐手里的银子都还没捂热呢,我得去帮帮他!”

“多管闲事。”一旁的顾夜凝冷漠的白了他一眼:“再不追,马车就跑了。”

萧瑟一头雾水的从屋顶上跃下:“师妹的意思是,那马车里坐的是我们的矿?”

“白痴。”顾夜凝面无表情的跟着落到他身边,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同时,一大把小石头悄无声息的飞射出去,精准的打散了那群凶恶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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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跟踪,眼看那驾马车直奔至一座露天戏院。

戏台是临时搭建的,后台用的屋子陈旧破烂并不起眼,位置也十分偏僻,一看就是久无人用的样子。

热闹倒是热闹。

难得有不要银子的戏文看,谁都想来凑合凑合,这人山人海的场面,与昨夜碧月楼围观小仙女有过之无不及。

“这阿里穆尔大老远的过来,就为了看戏班子唱戏?”顾夜凝总觉得不简单。

这时,马车绕过了戏台,在旧屋的偏门口停下,方才那精瘦的车夫掀开轿帘,打起油伞引了轿里的人下来。

青天白日,却要打伞,里头那人疾步一闪便进了屋里。

真容不见,唯有一袭藏青色刺绣锦袍隐隐而动。

随行的那些个下人,看似骨瘦嶙峋,实则各个骨骼精奇且散发着不友善的寒冰之意,更有一个独眼的,显得尤为可怖。

乔妆打扮,行迹鬼祟,这下,萧瑟算是彻底认同了顾夜凝的推断。

“真是想不到啊,我还以为这阿里穆尔是个脸上纹着左青龙右白虎的彪形大汉呢,想不到竟精瘦的跟条腌肉似的。这个老狐狸,为了掩人耳目,不惜坐这般破旧的马车,他此行来大沥城,究竟所为是何?”

“天下乌鸦一般黑,怕是小仙女声名远扬,引的人家慕名而来。”

“师妹尽拿我寻开心。”萧瑟闷闷的缩紧了脖子:“不论他此行要做什么,这个阿里穆尔行事谨慎,怕是极难接近,我看我们还是多观察几天,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那可不一定。”顾夜凝拉住萧瑟的裙摆,心里已然有了计策。

看着她狡黠的邪笑,萧瑟心中顿时生出无可名状的惊恐,拔腿就想跑。

只可惜,来不及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顾夜凝掏出面纱给萧瑟戴上,再次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早跟你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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