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毓煐并不是溺爱女儿的父亲,如果自己的孩子做了错事,定然是要惩罚的。
金子杨双眉紧锁,声音明明是温和的,在这炎热的盛夏,硬生生多了几分寒意,“焱华,你可知金熙媛她做了什么?先是买通人诬陷同学作弊。一计不成又另施毒计,暗中买通人故意服毒,平白害了一条人命,来诬陷医院。为的竟然只是一些她自以为的私人恩怨!”
金子杨犹嫌这样解说不够详细,又细细阐明了这一周发生的事,无外乎金熙媛如何收买中间人,如何令人购置毒素,如何制定计划。
“她竟做出这等事来?”金毓煐脸色微变,又惊又怒。前者倒还罢了,后者又是为了什么?一个小姑娘,和别人能有什么恩怨,竟要害了一条人命来诬陷他人?
“而这件事的起因,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金子杨昂着头,语气颇为讽刺轻蔑,“她在首都大学念书,与宿舍其余三个人皆是不和,而她决议对付看不顺眼的同学起因并非如此,是因为她曾经看上的对象不再与她处下去,而对别人关爱有加。”
金毓煐越听越不对劲,听到不是因为和室友不和,本来是松了一口气的,要是因为这点小事,那这孩子真是被宠坏了。但是后来的原因也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啊!“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别人不喜欢她,她还要上赶着对付别人喜欢的人?”
他只想说,金熙媛的脑子是不是有病?以她的身份,有多少上进的小伙子供她挑选。怎么还就盯着一个人了?前两年不是还喜欢一个下乡的知青吗,哭着喊着非要追到乡下,他还是让老二亲自过去把她带回来。现在,又是跟谁杠上了?
“那人对她要对付的人是否倾心还是两说。”金子杨半闭着眼睛,平静地说道:“我小徒弟已经结婚了,别人再怎么倾心,那也晚了。熙媛若是喜欢那男孩和人说明就是了,何必跟我小徒弟过不去?前面是诬陷作弊,后面呢,直接奔着毁了别人未来的行医前途吗?”
“您的意思是,那受害人还是您小徒弟?白钺他不是早就毕业了吗?”金毓煐知道金子杨有三个徒弟,白钺是最小的,可在他印象中,白钺也不小了吧?一个三十大几的中年男人了,而且还是担任某所高校的教授。等等,这性别这也不对啊!
金毓煐擦了擦汗,是他相岔了,这两年他实在是太忙了,就算是拜年也是带着东西到二叔家里略坐了一会儿,根本没详细聊过,“您是又新收了一个小徒弟,是吧?”
“对,白钺今年都多大了,还能跟几个小的当同学吗?”金子杨先是白了金毓煐一眼,“是我前两年新收的徒弟,跟熙媛差不多大。”
金毓煐讪笑道:“是是是。”
好嘛,自家闺女欺负到二叔小徒弟身上了,按理来说,那还是她得长辈呢!以二叔那个护短的性格,得知这件事先来找他,已经是很给那孩子留余地了。
事实上,金子杨是很清楚金毓煐的脾气,让他知道了金熙媛做的事,说不定会罚得更重,自家晚辈干得蠢事,还是不要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我那小徒弟,既聪明又懂事,就因为碰见个脑子不清醒的,遭了无妄之灾。”金子杨斜眼看着金毓煐,子不教父之过,当爹的回去就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吧。
“据说,金熙媛喜欢的那个孩子,以前和她搞过对象,但是自从下乡之后没联系两人就分开了,人家参加高考好不容易考上首都大学——”可别接着祸害人家了。
金毓煐之前倒是听过妻子提到说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小青年勾引他女儿,现在怎么听金子杨的意思是,自己女儿非要缠着别人呢?“是那个姓万的小子?”
“应该是吧!反正都是一些小年轻之间的纠葛,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们家英子和那孩子是同一个专业的同学,听说怪上进的,两个人只是同学,就能被金熙媛误解成这样,还真的是——”金子杨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接着说下去。
金毓煐立刻就懂了,说不定这小伙子人还不错,“这孩子真的太过分了!”
“你身处高位,本就惹眼,子女再不知收敛,只会为你惹来祸事。”金子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事情,我言尽于此,这孩子是需要好好教育了。”
好生约束家人,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其他的族人不受影响。
“二叔,我明白的。”金毓煐神色肃穆,非常郑重地说道。
叔侄两个喝完了茶,就各回各家。金毓煐相信金子杨的话,但他还是又把金熙媛最近做的好事全都调查了一遍。
金熙媛和蒋芳母女正在家里说说笑笑,女儿穿着荷叶领的无袖连衣裙,清爽的小碎花,高高扎起的马尾辫显得她青春无害,母亲穿着双排扣的半袖长裙,比起女儿多了几分稳重。
母女两个时不时低语几句,不时发出笑声,演绎一出母女温馨相处的有爱画面。
然后就见金毓煐一脸严肃地走进来,金熙媛立刻像屁股着火一样飞快地站了起来,讷讷地叫了一声“爸爸”。
金毓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蒋芳则是微笑着站起来,“毓煐,今天回来得还挺早的,部队没什么事么?”
事实上,昨天晚上金毓煐也没回家,但是蒋芳只会云淡风轻地掠过,因为她知道作为一个好的贤内助,不要过多干涉男人的工作。
“我下午熬了绿豆汤,去给你盛一碗来。”蒋芳依然笑眯眯的。
金毓煐摆了摆手,“先放着,等会儿再说。”
“行。”蒋芳温吞吞地笑着。
“金熙媛!”
“爸爸?您叫我什么事?”金熙媛偷瞄着金毓煐的神情,颇为不解,为什么会连名道姓地叫她,她也没做什么啊。
金毓煐已然转过身,漠然地丢下一句,“跟我到书房来。”
见父亲这么严肃,金熙媛暗自叫苦,忙求救地看着母亲。
蒋芳收到女儿求救的目光,连忙道:“毓煐,这是怎么了?都是一家人,就在客厅说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让媛媛到书房去?”
“你不用管。”金毓煐侧过头,冷冷地看了金熙媛一眼,“还不快跟上?”
蒋芳和金毓煐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他的情绪变化也能摸到一点,见他这副表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推了金熙媛一把,低声道:“媛媛,快过去,有什么误会跟你爸爸解释清楚,知道吗?”
“妈妈?”金熙媛瞪圆了眼睛,妈妈,你居然不帮我?
蒋芳苦笑着摇了摇头,就你爸那个性格,多劝几句,那才是火上浇油呢。
金熙媛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金毓煐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没有金毓煐的吩咐,金熙媛也不敢坐,就低着头站在金毓煐不远处。
金毓煐大马金刀地坐下,“知道叫你过来是干什么吗?”
“不知道。”金熙媛老实地摇了摇头。
金毓煐扬手,把镇纸往金熙媛脚边一砸,坚硬无比的镇纸磕在地上,硬生生给磕坏了一个角,那边角刚巧就落在金熙媛脚边,有了残缺的整块镇纸飞到她身后。
这要是儿子,镇纸就直接扔到他身上了,那还会在扔出去的前一刻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砸到地上。
金熙媛被吓了一跳,泪眼汪汪地看着金毓煐,“爸爸——”
“别叫我爸爸!我可担不起你这声‘爸爸’”金毓煐冷笑一声,一拍桌子,震得桌面上的纸张微东。她面容冷凝,斥责道:“金熙媛啊金熙媛,你两个哥哥怎么没像你这个出息呢?”
“为了一个男人就去为难别人,买通人诬陷别人作弊不说,还要用人命来满足你陷害别人的心思,是也不是?”
金毓煐怒火中烧的语气吓得金熙媛浑身发抖,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慌乱。
以父亲的性格,这事她哪敢承认啊!小时候就是因为她说张曼曼欺负她,害得张曼曼掉进水里,然后被金毓煐发现后,直接被罚跪了一天的祠堂,还不给吃饭的。哦,也不能说是祠堂,那时候根本没祠堂,被罚跪在一间空屋子里,其实就是在小黑屋面壁思过。因为这个事,她对张曼曼的恨有升了一个高度,同时,对父亲的畏惧也更深了。
金熙媛简直不敢想,这个事要是承认的话,她会受到什么惩罚?她飞快地做出了决定,这事绝不能承认,打死也不认!
金熙媛立刻摆出十分不解的表情,万分困惑地说道:“爸爸,我听不懂您在讲什么。什么诬陷作弊?什么人命啊?您在说什么呀?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金熙媛,你太让我失望了!”金毓煐闭着眼睛把一沓资料摔倒金熙媛身上,薄薄的纸张漫天飞舞,尽皆撒到金熙媛的脚边、四周,“你自己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金熙媛一怔,咧开嘴,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讪笑,“爸爸,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自己捡起来看。”金毓煐看着金熙媛这般作态,心中只觉烦闷,这孩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么?她那拙劣的演技,说看不出来有问题呢?
被金毓煐严厉的目光盯着,金熙媛无法,只得弯腰把把散落在地上的纸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看到上面记录的一切,她顿觉手脚冰冷。那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今年她银行账户的流水,还有在何时何地买通孙、王等人。
她抓着那几张纸,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双腿直哆嗦。
金毓煐脊背依旧挺直,眼睛半闭着,脸色平静的宛如洞庭湖的春水,“都看完了吗?”
“爸爸!您听我讲!这些都是假的!我根本没做过这些事情!”金熙媛依然竭力解释,她眼神惊慌,避开了金毓煐如炬般犀利的目光。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做了一点点手脚,明明都藏得很好的,父亲还是会发现?这不可能啊!突然,她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那个女人与张曼曼关系很好,莫非是那个女人拜托张曼曼查出来,然后张曼曼找父亲告状的吗?
金毓煐睁开眼睛,然后声色俱厉地说道:“事到临头,你还不肯承认吗?”
“爸爸!我根本没做过!为什么要承认?”金熙媛梗着脖子,虽然她挺怕金毓煐的,但是顶几句嘴总比承认做了这种事的后果要好。这件事被落实了,以金毓煐那种古板的性格,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她呢。
“是不是因为张曼曼在您面前说了什么?您知道的,张曼曼她一直不喜欢我!那个李建英是她的好朋友,您怎么知道不是她们联合起来污蔑我呢?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为什么要相信张曼曼那个女人?二哥帮着她,您也帮着她?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
金熙媛越说越委屈,一边控诉一边哭泣,甚至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一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