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成亲后的日子比以往过得更加惬意,沂桑的身体虽然一天比一天的差，但经华衍的悉心照料，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好,闲来无事还能跑到远一点的林子里挖几株野花回来，房前屋后的都栽了不少，华衍又扎了个小围栏,给他抓来了几只野兔放里面养着。
这天，趁着外面阳光明媚，沂桑带着小板凳去院子里喂兔子,山里的兔子不怎么怕人，也就是刚抓回来那两天闹腾了一阵，然后便跟沂桑混熟起来，只要沂桑一过来，全都后脚站起前脚搭在栅栏上，排排站时耳朵竖的笔直,眼神热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毕竟那是吃的要来了。
新鲜的青草都是早上采来的,洗干净后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沂桑端着簸箕走进围栏，走到哪儿兔子们就跟到哪儿，后面排着队蹦蹦跳跳的,像是长着一串小尾巴。
“别急啊，现在就给你们喂吃的。”沂桑坐在小板凳上,刚把簸箕放好,一只只又都前脚搭上了他的腿,抻着脖子往簸箕里面嗅。
大捧的青草散发着清新的香气，沂桑拿出一把递了过去，兔子们一个个嚼啊嚼的,嘴巴动个不停，隐约可以看到粉嫩嫩的小舌头。
“要知道你这么喜欢小动物，原来就给你偷偷养几只了。”
华衍半跪在他的身后，环住腰身让他依在自己怀里，免得坐久了身子乏，“还喜欢什么，要不要编只鸟笼，再养几只鸟？”
“不用了吧，太多我也照顾不来。”沂桑伸手捞起一只抱在怀里喂，细细的绒毛在指缝间摩挲，说不出的温暖滑腻，“不过，阿衍你怎么还会编鸟笼，为什么我又不知道。”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华衍，像个小管家婆似的，“这又是跟谁学的？”
“相府后厨的王伯，他自己家养了好些鸟儿，自然会弄鸟笼。”
“你好像跟相府里的人都很熟。”
“是啊。”华衍渐渐收紧了手臂，“没办法，谁让我盯上了相府的小公子，总得和周围人关系好一些，没准就能帮上忙呢。”
沂桑闻言笑了笑，然后凑过去亲了一口，华衍慢慢加深了这个吻，片刻的功夫就抱在了一处。
怀里的兔子:“……”
哎呀人家还在吃东西干嘛挤我？这两个人嘴对嘴的是要吃掉对方吗？人类真是好奇怪啊！
结果还没等它想完，就被华衍顺手丢了回去。
“累不累，要不要进屋子躺一会儿？”
“不用，今天还好。”沂桑抬头看了看，觉得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倒是个出门的好日子，“我们去林子里走走吧，嗯……附近有什么好去处吗？”
“倒是有处悬崖，视野不错，看落日应该很美。”
“还有好久才到傍晚呢。”
“你先进去躺一会儿，林子里不太好走，估计会很累。”
“那你背我？”
华衍无奈的笑笑，“又欺负我？”
“没错啊，就是欺负你。”沂桑乖乖点头，大方的承认，然后又补了一句，“我只欺负过你一个人。”
所以你对我而言还是很特别的，就乖乖的背我吧！
沂桑把簸箕放到一边，懒洋洋的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谁知突然身形一滞，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
等到他再次张开眼睛时，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
“阿衍……”
自打他昏迷之后，华衍就不休不眠的一直守在床边，眼底乌青、下巴上也生出了淡淡的胡茬，看上去比沂桑还要憔悴几分。一见他醒过来，华衍立刻握紧他的手，俯身在额上亲了亲，轻声问道：“觉得如何？还有哪里难受吗？”
“没有，就是身子有些乏，还有点口渴……”
闻言，华衍赶忙去倒来一小杯温水，小心翼翼的扶他起身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慢慢的喂给他，“小口喝，别呛到。”沂桑只喝了两口就摇了摇头，“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喝水都呛到，再说我小时候也没呛过。”
“可我怎么记得刚到相府的第二年，某个小公子偷偷喝了进贡的马奶，结果呛奶了呢。”
沂桑：“……”
我才刚刚醒过来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
华衍拿开杯子放到一旁，微微低头紧紧抱住他，短短的胡茬剐蹭着耳畔，沂桑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小声抱怨道：“痒……”
“嗯，不弄了。”
二人谁都没有继续说话，沂桑微微阖目似又有些累了，就那么静静依靠在他的身前，没一会儿的功夫又睡了过去。“别怕，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华衍的声音轻柔的很，仿佛是在告知沂桑，又仿佛是说给了自己听。
自那以后，沂桑的身子弱到站都站不稳，连下床都十分费力，跟别提像以前一样到处走走看看，华衍只好每天背着他在院子里转一转，顺便看一看那些长得又肥又大的兔子，可沂桑的状态一天差过一天，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大半都是在昏睡，脸颊也渐渐瘦了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某天华衍刚刚煮好粥端进屋子，却见沂桑已经醒了过来，自己穿好了衣裳鞋子，扶着墙正慢慢的朝门口走，吓得华衍随手就把粥碗扔到了桌上，然后三两步冲到近前，一把将他抱住，“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别再摔着。”
“其实我就是想自己走走，今天好像还不错，知道你在煮粥就没吵你。”说到这儿，沂桑还特意挪开他一只手，又试着走了几步，“看，没事的。”
“嗯，那就正好吃点东西，一会儿带你出去走走。”
说这话时，华衍的手都在抖，沂桑自然能够感觉得到，不过二人谁都没有点明，坐在桌旁简单的吃了一些，自打沂桑卧床后几乎很少吃东西，华衍只好变着法的给他做点汤，只可惜病后的他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与喝白水没什么区别。
“一会儿想去哪儿？”
“嗯……”沂桑绞尽脑汁想了想，突然想到他之前说过的，“附近的那处悬崖如何？不是说落日很美吗，之前就想去的，但一直没机会。”
“好……”
华衍说的那处悬崖离他们住的小屋不算太远，但山路崎岖又背着个人，停停走走的近乎一个时辰，等到了悬崖边时却正好赶上落日余晖。翻腾的云海犹如滚滚波涛，一浪接着一浪向前涌去，落日霞光将整片云海尽皆染红，夺目耀眼。华衍寻了处好位置，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同欣赏这副波澜壮阔的自然杰作。
“阿衍，你说世上真的有神仙吗？”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沂桑一时想到了许许多多的神话故事。
“应该有的吧。”
“也对，不然为何那么多人都在供奉，应当是有人真的见到过，口口相传，才会一直流传下来。”沂桑道，“突然觉得神仙真好，从天地初始一直活到现在，好久好久。”
华衍没有言语，只是用力抱紧了他。
“不过既然有神仙的话，那么也该有地府、奈何桥、孟婆才对。”沂桑抬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认认真真说道:“都说想要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的话，就不能喝孟婆汤，还得在奈何桥边一直守着，阿衍你放心，我绝对不要喝的，我就在桥边一直等你，几十年也不算太久，虽然到时候你都变成老头子了，但我绝对一眼就能认出你的。”
“这么有信心？万一没认出来怎么办？”
“不会啊，肯定能。”沂桑说的信誓旦旦，“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到时候你还是在桥边好好看看，我就在桥头那里，你肯定能看到的。”
悬崖边渐渐起了风，沂桑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又往华衍怀里钻了钻。
“怕吗？”
“怕。”
华衍收紧手臂，低头在他额间浅浅一吻。
“现在呢？”
“不怕了。”
天边星子渐亮，直至最后一抹斜阳散尽，华衍世界里的光亮也最终消失不见。
之前华衍就曾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以为自己会崩溃大哭一场，可看着沂桑平静的面容，心里却是沉寂如死水，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还说要等几十年，都变成老头子了，怎么配得上我家小公子。”
指尖划过那张冰冷的面容，最终停在了柔软的唇瓣上。
“再者说，我怎么舍得让你等那么久。”
十几年的时光，点点滴滴的回想起来，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以后的几十年怎么还能走的下去。
“记得在桥头等我……”
月光冷冷映着寂静的山谷，夜风流云悠悠回荡，直至悬崖边那抹孤寂的身影没入夜色，再也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更结束~！感觉身体被掏空……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