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京城有名富商、蒋员外家的大公子,比沂桑虚长几岁,在一次宴席上经由别人介绍才相互认识。虽然每每见人都笑的一团和气,但沂桑总觉他的笑容有些假,看起来怪怪的让人不舒服。
“真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蒋兄。”哪怕是再不喜欢,见面的礼数也不能少,华衍见礼后,沂桑只好硬着头皮与他攀谈起来,“蒋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难不成也是要求一段姻缘?”
“唉,哪儿能啊。”蒋公子挥手打开折扇,一边轻摇一边回道:“还不是我家那个宝贝妹妹,这姑娘家啊真是大了不中留,也不知道暗地里偷偷看上了哪家的公子,自己不方便出来非要让我来帮她求。”
“原来如此。”沂桑笑容和煦,装作关心着又询问了几句,然后便道:“天色有些晚了,改天小弟再去叨扰蒋兄。”说完就要带着华衍往回走。
“哎,贤弟别走啊。”蒋公子平日里就想和沂桑结交一番,毕竟是沈相家的小公子,若能亲近起来,日后定然有用得到的地方,只可惜上次见面周围人太多不好攀谈,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又怎能错过,“贤弟有所不知,今日哥哥正好在百花楼设宴款待几位朋友,贤弟不如一同前来,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这……恐怕不妥,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会让爹爹和娘亲担心。”
可即便是祭出了沈相,蒋公子依旧不打算放人。
生在商贾之家,察言观色识人断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只见过两面,但蒋公子依旧能够看出,沂桑这人性子偏软,不太懂得拒绝别人,而且有些时候从脸上就能看出沂桑心思如何,除本人性格之外,这当然也与沈府的状态有关。
沂桑是幼子,与兄长相差了十余岁,又兼身子骨较弱,自幼便得了父母更多的疼爱,沈相虽然也请了夫子对他严格管教,但并没存着让他继承家业出朝为官的心思,所以这十多年来也并未让他过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再者,沈相只有沈夫人这位原配,连个侍妾都没有,沈府中也就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之事,纵观沂桑这十余年的岁月,可谓是一路天真的成长至今,自然对那些虚与委蛇之事无所适从。
蒋公子自然晓得这些,也知道这事得软着来,于是温声继续劝道:“好贤弟,就这一次,赏哥哥个脸面呗,哥哥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想与贤弟结交,而且这时辰也不算太晚,等一会儿我亲自派人将贤弟送回相府,相信相爷与夫人绝不会怪罪的。”
话已至此,况且依年龄而言,蒋公子绝对算是个兄长一类的长辈,让一个岁数比自己大的人低声下气的与自己说这般,沂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去的话也就是见个面吃个饭,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应了下来。
百花楼是京城的一处青楼楚馆,不过与寻常之处相比更为风雅,内里歌姬舞姬轻纱蔽体,既惹人心神荡漾又不特别暴露,是这些年轻公子最喜欢的去处,附庸风雅佳人在怀,天天人满为患。
然而沂桑看了一眼还是脸上臊的厉害。
“蒋兄,我看还是……”没等沂桑说完,百花楼门口又来一人,也是蒋公子相约的。
那人跟蒋公子一路,推推拉拉的就要把沂桑带进去,结果手腕突然一紧,扭头一看华衍正死死卡住他的手腕。
“还请放开我家小公子。”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话,却带着一股子的寒意。
“你谁啊?”
蒋公子笑着打了个圆场,示意那人冷静一点,这人是沂桑带来的,虽说看穿着像是相府的下人,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万一闹了什么冲突还是不好的。那人不屑的看了华衍一眼,转向沂桑又恢复了刚刚的笑容,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沂桑带上了楼。
屋内一共六七个人,一见沂桑前来都互相道了礼,或许是看刚刚沂桑的模样怕他尴尬,所以并没有叫歌姬舞姬侍奉,但宴饮之上喝酒是免不了的,众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沂桑本就不会喝酒,两杯酒下肚就不太舒服。
“沈公子,这饮酒之事习惯就好,多喝多喝,酒量自然就好了。”
似乎是见沂桑性情温和,众人便渐渐随性起来,几杯酒的功夫就差称兄道弟了,弄得沂桑既难受又尴尬。
“来来来,沈公子,我再敬你一杯。”
“不了不了。”沂桑连连摆手,“在下不胜酒量,已经有些醉了。”
可那人哪里肯放,再借着酒劲更是放肆起来,直接揽着沂桑的肩膀把杯子送到了嘴边。
“这位公子请自重。”华衍本来应与其他下人一样去外面等候,但沂桑死活不放人,众人也就随他去了,结果现在见他们如此,直接出手抢人,伸手就将沂桑拽了回来,“我家小公子若是喝醉了回去定要挨罚,还请诸位公子见谅。”
“少说这些没用的。”一人已然喝醉了,本来他就不喜欢这种喝酒拖拖拉拉的,还找起借口来没完没了,“沈公子,酒桌上有酒桌上的规矩,能不能让你家这奴才少说几句。”
一听奴才二字,沂桑当即变了脸色。
蒋公子见事不好,连忙开始打圆场,“你就闭嘴吧,灌几口酒怎么嘴边就没把门的呢。”说完又微笑着看向沂桑,“贤弟莫怪,这人就这死样,没什么恶意,贤弟千万别往心里去。”其他尚且清醒的也全都帮着说话,结果沂桑说什么都不依了,“跟阿衍道歉!”
“你说什么?!”那人一听也急了,“沈公子,你让我跟一个奴才道歉,说出去我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喝酒喝成现在这样实属意外,作为主请沂桑过来的人,蒋公子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虽说华衍确实只是个下人,但奈何人家是沈府的,还是沂桑身边的,人家主子现在要护着谁也没有办法,但若是真的道了歉,也的确有碍颜面。
蒋公子:“贤弟你看这样如何?我代他向你请罪,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他把目标换成了沂桑,既略过了华衍的事,也不至于丢了面子。
谁知沂桑是真的气到了,再加上喝了点酒,现在面颊绯红,怒道:“与你无关,话是他说的由他来道歉,而且是对着阿衍道歉!”华衍见状赶忙将沂桑拽到一边,众人不知他二人耳语了什么,但说了好半晌,沂桑还是没有消气。
“沈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那人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沈相的小公子,当即就要拉住他好好理论一番,华衍见他气势汹汹又喝了酒,生怕伤了沂桑,直接上前挡在了沂桑身前,结果那人一见如此以为是华衍不将他放在眼里,怒火中烧抬手就是一拳。
华衍硬生生的受了下来,嘴角撕裂,瞬间见了血。
“阿衍!”沂桑瞬间慌了,急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拳头上的痛楚慢慢袭来,那人也酒醒了不少,脑子里迷迷糊糊想起刚才的事,霎时脸色惨白一片。屋内众人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呆呆站在那里,蒋公子紧紧握着手中的折扇,内心急的团团转,刚想以先去请大夫为由让沂桑离开,至少先拖过一小阵好给点喘息的时间想想解决办法,谁知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沂桑,你是不是躲里面呢,快出来出来,来这地方怎么也不跟我知会一声,我还能跟相爷出卖你怎么的。”
来人是都尉家的小少爷,姓韩名舟,与沂桑年龄相仿,平日里私交甚好,刚刚进百花楼之前正好遇见个认识的,结果那人偷偷告诉他说,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沈相家的小公子,韩舟一听心想这可不得了啊,沂桑居然来到了这地方,他可得好好看看热闹才行,这才循着小厮的指引一路来到了这里。
谁料想一进门就看见屋内乱糟糟的,一群人脸色难看站在一边,沂桑与华衍站在另一侧,华衍脸上还挂了彩。
“这他妈谁干的!”韩二少的火爆脾气尽人皆知,一见沂桑这边受了欺负当时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替他讨回公道。
“多谢韩少挂怀,只是小伤而已。”华衍开口解释了一句,他虽然也很气,不过气的是那些人对沂桑不敬,但这件事若是闹大传到沈相耳朵里沂桑免不了受罚,本想就此打住,结果经由韩舟这么一嗓子,门外已然有了好些过来看热闹的,甚至还看到了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家公子。
结果韩舟还不自知,听他这么说大声反驳道:“这也叫小伤?那非得等断手断脚才叫重伤吗?!”在韩舟的概念里,华衍是沂桑的人,欺负华衍就是欺负沂桑,而自己与沂桑关系又好,这么算下来这群人简直就是欺负到了自己头上,他抬起胳膊囫囵一指,“谁他妈干的趁早自己站出来!别等小爷我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