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
重黎好奇道:“当年什么事?”
“就是当年……我……”禺疆磕磕巴巴,说到一半又不肯继续,重黎对他的酒量有所了解,见他今天喝了这些,估摸着已经醉了,只好劝道:“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计较那些没有意义,你也不要再挂在心上。”
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禺疆十分痛苦的趴在桌上,怔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眼神渐渐迷离。
重黎无法,只好出门唤来几个下人将他送回寝殿,即便真的有事也要等他醒酒再说。待一行人略显匆忙的收拾好院子后,重黎重新回到了朱雀的房间,甫一进门,却见朱雀已经醒了过来。
这算是近一段时间最好的消息了,他大步来到床边,关切问道:“如何?现在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朱雀迷茫的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游移一圈最终又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是哪儿?”
“北海。”
由于睡得太久,再加上伤病的折磨,朱雀身子发虚,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一些,他蹙眉想了一会儿,疑惑道:“北海?你是来找禺疆神的?”
“嗯。”重黎轻轻的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柔声道:“刚刚替你拔除了镇魂钉,还好它留在体内的时间不算太长,虽然灵脉有所损伤,但修养一段时间自然会痊愈的。”
朱雀似对镇魂钉不甚在意,听罢之后没什么反应,他低头看着环抱着自己的双手,过了好半晌都没有言语。重黎以为他是累了,正要让他躺下休息,突然听他低声道:“你终于舍得承认了。”
说着说着,朱雀嘴角缓缓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似无奈似嘲讽,“你一直隐藏的很好啊,怎么就好端端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呢,像以前一样,你我二人一个装作不识、一个装作不知,多好啊……”
环抱的手臂渐渐收紧,朱雀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虽然知道他就在身边,可心里还是莫名的难受,想到这些年发生的事,竟慢慢的红了眼眶。
自从祝融离开后,朱雀便按照他的吩咐,全面接管了天南事务,每天都是坐在书房里枯燥的批折子,偶尔外出也是为了公事,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他已经对此麻木不仁,久到心如止水再无心悸。
这天,朱雀外出归来,忙碌许久的他总算有了片刻的喘息,刚一踏进昀暄阁中便看到了火红的花瓣落了满地,好似一层艳丽的花毯。他踩着柔软的花瓣,一步步来到树下,怔忪片刻,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好像也见到过类似的景色。
哦,对了,那是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天的红花楹开的格外明艳,红彤彤的甚是好看,而那时,昀暄阁里还有一个十分讨嫌的人,每每看到他总想痛打一顿,否则难解心头之气。
那个人……如今又在哪里呢……
恍惚间,朱雀模模糊糊的想起,曾经有一天,自己也是如同这般外出归来,却见他坐在一根枝杈上,指击扇骨奏响问情一曲,那时的自己就如同现在一样,呆呆的看着了许久,心里斩钉截铁的下了个结论:这人果然风骚。
很多很多的往事,断断续续的在他脑中掠过,忆不起抓不住,如沙一般被风吹散。
这天晚上,朱雀拎着几坛百花酿坐在石桌旁,对月独酌。
一口,两口……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日究竟喝了多少,脑袋迷迷糊糊的,还有些微微的疼。他醉眼朦胧的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的离鸿与流火,二者均是由血玉制成,在月华之下泛着一层柔润的光泽。
朱雀伸出手指戳戳离鸿,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好奇,上古血玉一共就制成了两件法器,怎么就偏偏跑到他二人手里了。他眯起眼睛盯了片刻,目光又转向流火,发现还是自己的笛子好看一些,这么想着,他便下意识的拿起了流火放在嘴边,未曾多做思考,便已吹响一曲。
思君思君……此刻倒也算是应情应景……
一曲终了,朱雀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总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苏醒。
过了许久,他不得不承认,那个讨厌到不能再讨厌的人,自己是真的想他了。
“当初,你说让我管理天南,让我守好光明殿,我都乖乖的听了。现如今,天南地区一片富庶祥和,万年之内再无战事,而光明殿也被我打理的很好,你曾说过的几处不入眼的园子,都重新改建了一番。还有昀暄阁,我一直没有让旁人进来过,那时被我掰坏的门框还是当初的样子,没办法,谁让我自己不会修呢。”
“至于天帝那边,一直有句芒神他们替我挡着,其他的大小事务也帮了不少,等你回来后,记得请他们吃饭,蓐收神说了,要吃肘子,好大好大的那种。”
提到回来二字,朱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离鸿,不一会儿,眼前就变得朦胧一片。
“十万年了,整整过去了十万年,为什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不会骗我的吗,你个死骗子,哪怕是其他的,无论什么都好,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骗我……”
朱雀隐忍片刻,终是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记得更加清晰。
他还记得,那天在院子里,井木犴询问自己对祝融的心意,得到答案后,祝融那略显失落与无措的表情。如果自己能早些察觉,能够坦诚承认,之后祝融就不会躲着自己,可能不会出征,不会遇到后来的事。
如果真是如此,结局是否就会不一样。
只是世事从来没有如果,梦一场醉一场,待到醒来后,依旧还是空荡荡的昀暄阁,冷冰冰的光明殿。
而后的一段时间,朱雀越发的沉默起来,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将日常事务细细分于七宿,又将天南事务加以整理,分于各个管事的仙君,命其可以代为批阅一些并非紧急的折子,至于那些急需批阅的,就命人送与勾芒神。
这□□议之时,众神祇仙君惊诧的看着一向不问其他世事的朱雀竟然来到了凌霄殿,还未等他们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只见朱雀立于玉阶之上,对天帝说道:“我要下界。”
世事变迁,如今端坐于宝座的早已换成了他人,然而对朱雀的防备却是丝毫未变,只不过一个是为大局,一个是为私利。朱雀也深知此事,所以下界之前特意前来通知一下,免得到时候坏了自己的事。
天帝:“陵光君所为何事?”
朱雀:“寻祝融神神魂归来。”
还记得当年祝融虽背负弑神之罪,但由于以往功绩并不可没,按照规矩应立其牌位于太和殿中,可朱雀死活拦着不让,说他还没死就立牌位也不嫌晦气,就因此还差点起了冲突。幸好那时赶上蓐收回天宫述职,他听闻此事后直接冲到太和殿把管事的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可怜那位仙君什么都没做就横遭此祸,不过此事也清楚的表明了蓐收的态度,也间接代表着句芒和禺疆的态度,天帝也不想多添一事,于是罚了蓐收之后,便将此事作罢。
如今时隔十万年,再次从朱雀口中听到祝融的名字,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天帝思忖片刻,回道:“陵光君对祝融神忠心至此,实为幸事,不过现在天南事务尽皆归于陵光君负责,这一离开,又如何是好。”
朱雀自然知道天帝的意图,天帝一直想收回他手中的权利,可奈何天界有所规定,四地各处的执事仙君只认印玺不认人,不见印玺的话,就算天帝站在面前也不会听其吩咐。
不过朱雀怎能让他如愿。
“我已将天南印玺交于勾芒神,在我下界期间,天南事务便由其暂代。”
天帝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掩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这恐怕不妥,不如陵光君暂且留下,朕命其他人去寻。”
朱雀冷笑,看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留点东西了,只是他肯留下的,却未必是天帝想要的。
“天南也好,光明殿也好,祝融神留下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让与他人。”朱雀目光坚定的看着天帝,毫无畏惧,“除性命以外,天帝还需要什么,我通通应下。”
话已至此,天帝若再不允诺倒显得小家子气,只是如今一番顶撞,若不让朱雀知晓一下厉害日后会更加难办。
“再加七根镇魂钉如何?”
祝融销毁镇魂钉一事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天帝一直以为朱雀体内已经埋下了七根镇魂钉,而十万年的时间足够使其灵脉枯竭,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再加七根后就算放其下界又能如何,难保一个不小心就死在了外面。
朱雀:“好,天帝金口玉言,以七根镇魂钉为代价允我下界,可莫要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作者菌没记错的话,明天好像有个模型车出没,不过现在能写什么不能写什么的,大家都懂的,嘿嘿~我也很无奈┑( ̄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