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隐将这张纸展开,然后一看,上面有五位官员的名字。除了兵部侍郎这样显眼的官员之外,最惹他停目的是另一个人。
“吕阴……”
“这是个滑骨头。”周器学着周隐的姿势,也趴在墙头上,让接着说:“寡人只能帮你这么多。”
“明明是我在帮你。”周隐白了白眼,转身离开了。
“调查时不要声张身份,百害无一利。”
周器看着周隐离开,眼神深邃难测。
“国公啊,公子能不能做好呢?”
“寡人倒希望他做不好。”周器沉沉的叹了口气。
周隐拿着名单,快速的下了台阶,来到马车旁,告知文息往蕴遐宫去。
文息点点头,扶周隐进入马车。
“好奇怪,兵部侍郎,礼部侍郎,青鉴堂,御史中丞……”文息的手指落在吕阴旁边:“竟然还有监察君。”
“看来这个监察大君,是已经倒戈了。”文息喃喃。
“我得去问问周立。我对朝堂一无所知如何整顿吏政。”
周隐拨开窗帷,看了看被朝霞映的发红的天空,又狠狠的把窗帷放下。
周隐刚进宫,没走多远,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公子隐?”
周隐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挑男人,就在左手边不远处,朝他行礼。
周隐朝他应礼,好奇的瞅他。
男人直起身子,斗篷并没有像柴司那样完全遮盖住五官。相反,而是把巫族那张美若天珀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那双如柳叶一样的眉毛,那双如同琥珀一样的眼睛闪着水光,那样棱角分明的脸庞,洁若膏玉的肌肤,还有如同瀑布一样的黑发,垂在两侧,随风微微荡起。
“你是……”周隐回神,发问。
“臣下巫卿柴寒楼。”
周隐看到的他的眼睛,不是琥珀。正如他的名字,给人楼高风寒的滋味:就是风穿过岌岌可危的高楼,将人也吹跑了一样。
那是镀了一层寒冰的眼睛,不似江徐徐那样寒冷彻骨,却叫人难以看清冰下的东西,模糊,神秘。
未知同时代表着威胁。
“那……你找我有事吗?”周隐问。
“希望公子可以将月牙玉给臣。”
周隐转转眼睛,然后奇怪:“为什么?”
“那是我师父的精魂。”
“可柴司叫我带着他。”周隐歪歪头,反驳。
柴寒楼低低眼睛,然后道:“它对公子有什么用处吗?”
“大概有,不然柴司不会叫我带着他。”周隐回答。
“那就希望公子用了之后,还给臣。”柴寒楼又一作揖,接着就离开了。
周隐挠挠头,看了一眼文息,又看向柴寒楼离开的方向:“好奇怪。”
再往前走,进入了宫苑,迈步走进廊子里,远远的见到周罗从周立那里离开,往这边走来。
周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文息:“用不用躲开她?”
文息看着前方,行了一礼,斜眼看周隐:“她已经过来了。”说完,文息就往后退了两步,让出空间叫两人说话。
周罗冷冷的一哼,然后道:“这不是兄长吗?”
“哟,郡主会喊兄长了?”周隐硬着头皮转过身,给周罗摆架势。
周罗冷笑:“要不是周如还有王后逼我,我绝对不喊。”
“就跟你说的一样,谁稀罕呢?”周隐往前走了一步,假装骄横。
“哼!对啊,谁稀罕!谁会稀罕我说一句什么,兄长稀罕王位不是吗?这么快就插手吏政,好啊好啊……”周罗突然笑着扯开嘴角,接着又皱起眉头,戾气瞬间从眉角流溢入眼睛:“真是令人讨厌!”
说完,周罗就气呼呼的和侍从一起离开了。
周隐被说的气不打一出来,伸手指着周罗的背影,正打算骂,却不知道怎么张嘴,只好做罢,收回手,揣着胳膊往前走:“这妹妹,可真一点也不像我!”
“挺像的。”文息说。
“我跟她一样脾气爆吗?没说几句话就要吵架,还不给人说话机会。不在乎别人的话,蛮横无理没老没少。”周隐嘟嘟囔囔半天,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文息说话:“可她和府君一样,都是纯良之人。”
“纯良?我看她要把我大卸八块!”
“谁要把小隐大卸八块?”周立看着周隐走过来,听了他的话,笑道。
周隐给他行礼,被他引进了屋。文息在门外站定,还没一会儿,文息也被邀进去了。
文息在周隐后面落座。
“我来,其实就是想了解一下朝野局势究竟如何。”周隐看着文息走进来坐下,之后又回头看向周立。
周立坐下后,轻轻咳了两声,然后道:“局势?你说党争?”
“有吗?”
“你倒是直率,直接问我。”周立给周隐倒上茶,然后继续言:“诸侯国没有左右相,位居上品的,就是中书省中书令,其实也和丞相差不多,大瞿的左右两相公,也是中书令。中书令,就是这张纸上青鉴堂堂卿杜子辙的父亲,杜玥。”
“父子吗?”周隐低低眼睛。
“中书令,在诸侯国只设一位,也就是说没有左右相公之说,所有权力,就在杜玥一个人手里。”
周立话中有话,明显他对杜玥有什么偏见。
“然后呢?”
“党争,确实还不显现,就是争,也没什么用,老天都说你是王了。很少有人要拥护谁走上世子之位。”
周隐没有提起两日后的世子大典。
周立又言:“至于门下省几部,以及御史堂,中间的猫腻,还是一片雾气,不知何为。”
“没有头绪吗?”
“这张纸上的人很奇怪,并没有什么牵连。礼部侍郎和兵部侍郎能有什么呢?御史中丞,监察大君……”周立正思索之时,周隐言:“武方试需要经过礼部之手。正好和兵部又挂上。”
“你是说,武方试?”
“最近有没有新晋的武官?”周隐问。
“有位,卫尉堂少卿,叫什么……祁旦。”
“卫尉堂?管兵器输入吗?据说定期查点,需要记入兵部。”周隐搓搓下巴,然后又道:“如果牵连兵器,就不好办了。”
“……”周立转转眼睛,突然站起身,又咳了两声,然后拉着周隐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再去趟好地方。”
这次来此地,就不是喝茶那么简单了。周隐与周立来到了三楼。依旧是老茶样。
二人刚落座,就见到一个年轻人走过来,那人弯下腰,悄声言:“官爷爷,看看这个。”
周隐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小本子,一掀开,全是美人图,他看了周立一眼,见他正偷笑,接着就看向那张年轻又谄媚的脸:“这什么?”
“对面,是梨香坊,不仅仅是乐坊哦。”年轻人挑挑眉毛,示意周隐。
周隐一脸鄙夷的将本子扔给年轻人,然后言:“我可不是什么官爷爷,我就是来喝茶的。”
“怎么可能啊……”年轻人笑:“这三楼,哪个不是官爷爷……不要拉倒……”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周立看着周隐,笑着举杯要品:“其实最好的地方,应该是梨香坊的。那里的官爷爷要比这多。”
“你也不拦我,任由我翻开看!”周隐忿忿。
“见见世面,听说小隐要联亲,趁着还自在,也可以逍遥一下。”
听着周立的打趣,周隐冷冷哼了一哼,就见到有几个人在旁边的案桌坐下来了。
“叫你们别拉我!”为首的是个贼眉鼠眼、胡须老长的瘦干儿男人,他两颊通红,手里拿着酒壶,袖子上还挂着一个女人披帛,就这么硬扯来了。
“大君喝点茶醒醒酒。”
这人一听就不乐意了:“人生在世须尽欢啊,怎么能醒呢?要一直醉下去。”说罢,还洋洋得意的笑开怀。
旁边一个稍胖的男人言:“咱是来谈正事的,这都多长时间了,大君应当给朝廷寄封信了吧?”
“寄信干嘛?我生是另阳的人,死是另阳的鬼!”吕阴笑着站起来,接着又倒下去,脚绊在桌子下面,险些一头摔在地上。
“大君,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怎样,您不得表示吗?”偏瘦那个看了胖的那个一眼,然后继续说:“大瞿过问魅族形式,咱要是不说话,恐怕……”
“魅族怎么了?不就是腰带宽点嘛。”他又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腰带,又一步跌倒了。正好跌在周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