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器立刻敛去笑脸,看着周隐:“六殿下?”
“对。”
周器皱着眉头,转身再次坐下去:“大瞿,六殿下……这可算是连横了。”周器摸摸胡子,看了一眼周膝,没有说话。
周隐歪歪头:“随你如何将这个姻亲当做什么连横契约,我要看到使者离开另阳,才能做什么世子。”
周器低低头,然后抬抬眉毛:“可以。”
周隐不知道周器是在想什么,但终归他达到目的了,他也就舒了一口气。
“对了……”周隐又说话:“我想见见周罗。”
周器挪挪位置,靠在扶手上:“你要见她?”然后笑笑:“她未必想见你。”
周隐疑虑了一下,然后抬头:“那也要见。”
“她在青音斋。”
周隐走在廊子上,比起刚刚那匆匆一眼,此刻有准备的相见,叫他要紧张的多。
看着青音斋就在眼前,文息再次叫住周隐:“府君,切忌鲁莽。”
周隐点点头,叫文息在门外等候,一个人叫通传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通传就走了出来,接着就朝他行行礼,邀他进去了。
周隐走进正殿,就见周罗在上面坐着,下面几个下人正在收拾满地的零碎。
“周……”
“你可以叫我阿罗,这是为了我听着舒服,但我不会叫你哥哥的。”周罗皱起眉头。
周隐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然后道:“可以。”
“我们两个只差了两岁,当年你一出生就把你送走,是因为母亲与父王吵架,我的出生……我是在母亲离开蕴遐宫后出生的,被母亲扔到了这么个破地方。”周罗的眉毛锁的越来越紧。
“国公不忍心再丢掉一个孩子,就把你留下了?”周隐试探。
周罗笑笑,满不在乎的讲:“怎么可能?他是怕惹来闲话,况且,邢王后也极力阻止他这么做。”
“你没有神骨吗?”周隐打量周罗。
周罗点点头:“没有。但是我水性很好。”
“这样。”周隐将手撑在剑柄上,心中有些酸楚。
“所以说,你是被父母扔到海边的,他们不想要你,是因为他们的感情破裂了。正如咱母亲不要我一样。但我是幸运的,你不是。”周罗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可她却加重语气,狠狠的对周隐讲。
周隐皱起眉头,然后道:“如何?可我依然能回来,我还可以当上南恒的王。”
“王可没什么好的,你会变成一个君王,君王,多么可怕的两个字。”她狠狠的冷笑,眼里闪着泪光。
“你很讨厌这里吗?”周隐疑惑。
“我讨厌一切!”她咬着牙道。
“你为什么针对我?”
“因为你是我的兄长,我看见你,就觉得看见了那个女人和男人……”她欲言又止,然后看着周隐:“总之我讨厌你。”
周隐点点头,然后冷笑:“当然,我也不喜欢你。理由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招我喜欢。”周隐边说,边转过身往外走。
就听见周罗在后面喊:“不稀罕!”
周隐慢慢走出青音斋,然后看向文息。
“府君。”
“差不多,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周隐摸摸眉毛,心里很不舒服,五味杂陈。
后来到了下午,周立来找周隐,也说起了这件事:“她有没有说这些年她怎么过得?”
周隐朝他摇摇头,示意他说下去。
“她挺孤单的,无依无靠,为了一些什么东西,叫自己变得蛮横起来。”周立打开扇子,摇了几下又合上:“她不是个恶毒的人,大概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或者说埋怨。”
“她埋怨什么?”周隐问。
“埋怨她这个哥哥,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或者是,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她已经忘记了什么痛苦的时候,你又回来了。”
周隐低下眼睛,手里摸着那只金色柳叶,柔滑的质感在他手指间流窜。
“是吗?”周隐歪歪头。
“说正事。”周立站起身,周隐也站起身。
接着周立就往外走:“二哥带你去另阳最好的地方去看看。”
这另阳最好的地方,就是另阳禁街外的一家别样酒楼。名字就叫做“别样”,门口挂着亓官的幡旗。别样酒楼一共三层,中间是空的,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面也是空的,听周立介绍,只有等到晚上才会热闹。案席在四周摆着,一楼主要是用来用餐,二楼主要用来喝茶谈天,三楼,是个隐晦的地方,主要供学者们交流和互相批驳,但真正的用处,却是常常聚集着一群政客,说这说那,说那些不能随便听的话。
周隐和周立,以及文息,在二楼落座,周立要来一壶普洱,接着又要了一合酥,两个人对坐着,这位子紧邻窗户,开窗就能见到熙熙攘攘的街道。
“来这里干嘛?”周隐问周立。
周立笑笑:“二哥怎么称呼你?”
周隐一愣,然后挠挠头:“叫我周隐吧?别的并肩的都这么叫我。”
周立点点头,道:“叫你小隐吧,像小耽差不多。”
周隐再是一愣,本觉着这也太亲昵,但还是没反驳,觉着就先这样吧。
“也没什么,就是来找个地方和小隐谈谈事情。”周立端起茶杯,轻嗅了一下,然后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父王会叫小隐处理朝内吏政一事的。”
“吏政?为什么是我?”周隐疑惑的皱起眉头。
“树立权威啊。有得官员父王难以自己动手,身在宫苑长袖难舞,父王需要臂膀。”
“二哥为何不做?还有……还有小耽。”周隐狐疑的往前探探身子。
“我和小耽都没这个本事,那些人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必然防范我们,我们又没有招数破解他们的防范。”
“所以说,是要利用我这么个陌生身份。”周隐挑挑眉毛,心下想,还是要利用自己。
“不对。不是利用。”周立放下茶杯,看着刚刚走上台阶来,又继续往三楼走去的几个男人,憋住了话。等着几个人走上去,才继续说:“二哥只是希望小隐有所历练,小隐能用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这些是二哥做不到的,但小隐能做到。”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你无利可图啊。”周隐依旧十分疑惑。
“怎么会呢?我能落个清闲。”说着,周立打开扇子,轻轻的笑着。那笑容如同阳光一样温暖动人。
周隐看得出周立的目的,他不愿趟这个浑水,周耽不干,他就找上了周隐。
周隐端起茶,黄色的茶水闪着光芒,淡苦微甘的茶香钻入口腔与鼻腔,萦绕在血肉里钻进胃,钻进心。
“我应该怎么做?”
“先上朝再说吧。”周立朝周隐打谜语,等待着悬念揭晓。
然而上朝没那么容易。刚刚回到住所——储华宫,就接到了周膝传来的王诏:公子隐在世子加冕之礼前,不能上朝。
“国公有请公子,到城楼一聚。”
霞光照在灰色的城墙之上,盈满了金色鱼鳞的色彩。
周隐晚了周器一步,却还是赶上了。
周器伸手指了指前方,就看见那里有一个队伍,前面一个拿着使节的使者。这是去沧元都城的。
“满意了吗?”周器斜眸看周隐。
周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器,道:“多谢。”
“你连声父王都不喊吗?”周器笑着说。
“……”周隐没有说话。
“你与六殿下,两情相悦?”周器问。
周隐趴在城墙上,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没有。”
“你觉得连横,对恒国有好处?”
“我不知道这些。”周隐摇摇头。
“那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周隐再次摇摇头。
“你为什么不让我上朝,怕被别人说什么吗?”周隐扭头看向周器。
周器也摇摇头:“不是。别人的口舌,又能把寡人怎么样呢?”
“那为什么呢?”周隐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他毕竟他问自己时,自己就没有回答他。而还是要问,就是因为周膝只讲未成为世子之前不允许他上朝,没有讲成为世子之后能否上朝。
“再等等。”周器扭过头去,不再看周隐。
周隐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酸楚。他是恒国公的的孩子,却没有他孩子的待遇。
“朝内的事可是有我要帮忙的?”
周器听了周隐这话,然后看了看四周,除了周膝,只有两个士兵。
周器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张纸,递给了周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