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呀。
白思禅还真的未曾想过。
她偏了偏脸:“你是想要什么时候办?”
何生楝沉吟片刻:“你觉着,下周天怎么样?”
“……不好。”
白思禅从他腿上下来,认认真真地捧着他的脸:“我还在上学哎。”
何生楝笑了:“法律允许大学生结婚。”
还是不好。
白思禅犹豫了。
何生楝也不勉强她,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不着急。”
白思禅搂着他的腰,蹭了又蹭:“你看,我们现在不举行婚礼,也没什么啊。那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
何生楝只是拍了拍她:“你先睡。”
白思禅知道他又想抽烟了。
何生楝烟瘾并不大,每次抽烟都会避开他;白思禅拉住了他的衣服,问:“你是想抽烟吗?”
何生楝说:“就一根。”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抽的时间长了,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很丑,”白思禅想起了下午教育叶苗苗的话,开始认真地教育起自己的男人来,“你的牙齿也会变黄,然后慢慢地全部掉光!”
何生楝失笑:“那你是让我戒烟?”
“难道你想变成丑八怪吗?”
何生楝从口袋中摸出香烟,交到她手中,喟叹:“全听我家小姑娘的。”
白思禅喜滋滋地没收了他的香烟,依旧伸着手:“还有打火机!”
何生楝同样乖乖地交了出来。
打火机放在小姑娘的手心,白思禅刚想握紧,何生楝便捏住了她的手。
何生楝说:“你瞧我这么乖,你是不是该给些奖励啊?”
白思禅佯装不懂:“什么奖励啊?”
何生楝俯下身体,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给我生个孩子怎么样?”
白思禅愣愣地看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不是现在,等你毕业以后,”何生楝说,“等你毕业,咱们就结婚,你给我生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好吗?”
嗯……不是特别好。
白思禅说:“那会不会有点早啊?”
大学毕业的话,她也才22。
同龄人都在为工作努力奋斗,她却要早早地和孩子打交道。
何生楝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照顾孩子是咱们两个人共同的事情,我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抛给你。你不用担心这个。”
白思禅勉强点头:“那好吧。”
不是很情愿。
这让他戒烟的代价,也有些太大了。
可是生小孩子呀,也是避无可避的事情。
在港城住了三天,白思禅请的假期用光,刚好何生楝的工作结束,两人一同回去。
杜鹤却留在了港城,说是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要等第二日再过来。
白思禅如今并不排斥认他做父亲,却也和他亲近不起来——虽说有血缘关系,可到底没有长久相处过。
白思禅回到a市不久,接到了一个自外婆家乡的号码,是二表舅妈打来的,嗓门洪亮地告诉她,外婆摔了一跤,住院了,希望她能看看。
白思禅吓的不行,下午的课也不上了,给何生楝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就要往机场赶。
外婆年纪大了,老人一般骨头都不太好,摔跤可不是件小事。
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白思禅根本不敢往下想,只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不要让外婆受伤了。
何生楝嘱咐她在学校里等着,他马上过来接人——
何家有架私人飞机,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飞机上,白思禅只搂着何生楝,也不说话。
何生楝想起白思禅刚刚离开白家的那天,也是如现在一样,沉默着,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小可怜啊。
外婆在镇中心医院里,右手腕骨折,精神尚好,正数落这二表舅妈:“你给思禅打什么电话?她在那边还得上课呢……”
白思禅走过去,脆生生地叫了声外婆。
外婆叹气:“我这没什么事,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看到白思禅后面还跟着何生楝,心里稍稍安定了下。
还成,外孙女婿也跟着过来了。
外婆与白思禅说话的空档中,二表舅妈也在同何生楝攀谈:“你这个叔叔做的可真是尽职尽责啊,又送思禅过来了……哎,你明天得空吗?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什么的……”
外婆叫:“小何,你过来。”
何生楝走过去,叫了声“外婆”。
二表舅妈刚想纠正,只见外婆一手拉何生楝,一手拉白思禅,将两人的手交叠放在一出。
二表舅妈大张着嘴巴,嘴巴里能塞进去个鸡蛋:“这……你们……”
外婆说:“素玲啊,小何是我外孙女婿。”
“不是,这……”
“七拐八拐的亲戚,沾点亲带点故而已,不是血亲,”外婆轻描淡写地说,“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没见过世面的二表舅妈:“……”
她心里郁闷,好了,该告诉她侄女,别胡乱想了,人家有主了。
又想,哎,这何生楝与思禅瞧起来倒也般配。
外婆身体没有大碍,但白思禅仍想劝着她跟着自己回a市住。
二表舅妈拉着她到外面,偷偷摸摸说了不少。
那两个舅舅都是妻管严,昨天也是,看了看老人,交了住院费就走了。二表舅妈实在看不下去,这才给白思禅打了电话,让她过来瞧瞧。
依着二表舅妈的意思,外婆年纪大了,最好是找个人来专门照顾。
反正舅舅是指望不上了。
白思禅来时也问过了何生楝,问是否可以把外婆接回家。
何生楝自然没有意见。
难就难在,外婆不肯去。
白思禅软磨硬泡,最终终于磨的外婆松了口:“……好吧。”
白思禅还未来的及高兴,外婆又问:“你父亲同意吗?”
白思禅笑容僵了。
她还没有告诉外婆。自己如今……已经不在白家住了。
外婆这么大岁数,何等的精明,问:“你和你父亲,闹别捏了?”
白思禅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您先定定神啊,做好心理准备,我得告诉你件大事。”
外婆说:“别说废话。”
白思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和我爸爸没有血缘关系。”
“嗯。”
外婆极为平静地说:“我知道了,还有吗?”
外婆的镇定超出白思禅的想象。
一边感慨着外婆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边,白思禅继续抛出个重磅炸、弹:“我结婚了。”
和上面那个一比,这就是个小事吧……
外婆左手重重地锤了下病床,咬牙切齿:“你让何生楝给我滚进来!”
白思禅一脸懵逼。
不是,外婆,您这反应……怎么这么大呀?
何生楝就站在病房外,听得外婆叫自己的名字,连忙进来:“外婆?”
外婆指着他:“你拐我外孙女结婚?”
白思禅在一旁连忙纠正:“我是自愿的,外婆!”
外婆说:“你才多大,难道要走你母亲的老路吗?”
“我还在读书呀,正常上课,正常实习,没有影响的,”白思禅软声安慰着外婆,“您别担心呀。”
何生楝放下手里的果盘,轻声说:“外婆,咱们能单独聊聊么?”
外婆摸着白思禅的手:“思禅,你先出去。”
白思禅不知道何生楝想和外婆说些什么,看了眼何生楝,离开了。
这时候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外婆骨折,需要好好补一补。白思禅出去找了家干净的店面,打包了些汤饭,拎回了病房。
病房中,两人明显已经谈妥了。何生楝上前,笑吟吟地接过了白思禅手中的饭盒,白思禅下意识地看外婆,外婆冲她笑了笑,淡淡地说:“一会小何办出院,今下午我这个糟老婆子就要跟你走了。”
白思禅惊且喜:“外婆。”
她跑过来,就要去拥抱外婆,外婆由着她抱。
外婆说:“别整这么一套,腻歪死我了。”
嘴上这么说,笑容却藏不住。
二表舅妈得知外婆要跟着白思禅离开之后,倒还有些舍不得。
外婆叮嘱她:“好好看着我院子里的那些瓜果,你想吃就去摘,有空的时候帮我浇浇水也成。”
二表舅妈说:“我把枣给你留着,晒干了寄过去。”
这表的亲戚,反倒比亲生的还要亲近了。
外婆心中诸多感慨。
何生楝一早便通知了付美珍,将思禅的外婆接回家住着;付美珍今日刚从杜鹤那边得知了思禅是他女儿的重磅消息,这还没消化完呢,就忙活开了。
老人不比他们,不喜欢上上下下的,便把一楼的一个客房整理出来,南北通透的房间,保证她会喜欢。
当然,付美珍也没忘了把此事告诉杜鹤。
算起来,这也是杜鹤的正经丈母娘。
是以,外婆刚到了何家,还没感叹完何家房子漂亮花园大,就被杜鹤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老太太,您来啦?”
外婆活了大半个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老太太,一看这中年男人不认识,乐了:“你是谁啊?”
杜鹤毕恭毕敬:“我是思禅的父亲。”
外婆的笑容消失:“滚。”
杜鹤:“……”
二十多年过去,杜鹤总算是明白了。
吴昙的那小暴脾气,原来是从她母亲这里耳濡目染的啊!
外婆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门,不忘嘱咐何生楝一句:“小何啊,等会把他的位置安排的离我远点,我是来和外孙女还有外孙女婿一家团圆来了,不是来见糟心女婿的。”
杜鹤十分郁闷。
却也没有办法。
不招老太太待见么,何生楝下午刚讨了老太太欢心,也帮不了他。
付美珍笑盈盈地,与老太太交谈,将她恭恭敬敬地迎了进来。
白思禅母亲早亡,这老太太算是她尚在世辈分最高的老人了,自然是先以她的意愿优先。至于杜鹤么,大家都这么熟悉了,为了老太太冷落他一阵,想来他也不会多么介意。
杜鹤的确不介意。
回想起吴昙昔日的行径,杜鹤想着这老太太没当场把他赶出去,已经算是好的了。
勾起往事回忆,杜鹤不免有些心酸。
还好,还好吴昙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
聪明可爱,嫁得良人。
吃完饭后,外婆对付美珍为她准备的房间很是满意;话家常的时候,外婆主动提及了婚礼的事情:“思禅与小何这婚礼,什么时候办啊?”
白思禅笑容一僵。
她下意识地看向何生楝,何生楝不看她,微笑着回答外婆的话:“我是想请外婆挑个好日子,您瞧着什么时候合适,就定什么时候。”
付美珍抿了口茶,微微一笑。
她懂得自己儿子的小心思,这是要逼婚了?
何一鸣不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附和:“一切全听老太太的安排。”
至于杜鹤——
杜鹤他不敢和老太太说话,此时此刻保持了缄默。
在他心里,其实也挺乐意何生楝与思禅结婚的。
不然,这样只领了证,连个正经的婚礼也不办,这算什么?
杜鹤还有那么点陈旧的思想,总觉这样名不正言不顺,藏着掖着,白白便宜了何家的那小子。
外婆说:“我觉着下个月初八不错,是个好日子,适合结婚。思禅,你觉着呢?”
房间内的人齐齐看向白思禅。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白思禅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也觉着……不错。”
这么一瞬间,白思禅突然体会到了唐玄宗下令勒死杨贵妃时的心情。
颇有些艰难。
外婆摸着白思禅的手,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来,她笑了:“那就这么定了。”
环顾四周,看着这房间里的人,外婆声音略微提高:“这样不会太仓促吧?”
齐齐摇头:“不仓促不仓促。”
白思禅尚在云里雾里的,她的婚礼就这么定下来了,半被迫。
下个月初八啊……是周末。
白思禅充分相信,这不是外婆随口挑出来的日子;说不定她早就和何生楝达成了共识,想迫的她同意举办婚礼。
送外婆回去休息的时候,白思禅心里记挂着这件事,问外婆:“何生楝都和您说了些什么啊?”
怎么外婆只是和他聊了几句,态度转变就这么快呢?先前还恨不得要活吃了他,谈完后直接站到他的队营中了。
外婆没有明说,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小何是个好男人,你可别辜负了他。”
白思禅更加费解。
这人到底是给外婆灌了什么迷魂汤呀。
从外婆这里打听不出来什么,白思禅改去纠缠何生楝——
浴室中,何生楝正洗着澡呢,白思禅便闯了进去。
她拉开门,直接叫他的名字:“何生楝!”
兴师问罪的架势。
磨砂玻璃上满是雾气,何生楝关掉了喷头,瞧着面前衣着整齐的小姑娘,也不在乎自己如今袒露着身体,微笑着问她:“怎么了?”
白思禅板着脸,质问他:“你今天都和我外婆都说什么了?”
何生楝回答的十分干脆:“我想娶你。”
……绝对不止这么一点。
白思禅鼓着腮看他。
要是这人再隐瞒下去,她可就要真的生气啦!
何生楝继续说:“我同她说了,婚前我没有做财产公证。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即使走到分开的那一步,我的一半财产都属于你。”
白思禅气鼓鼓:“什么叫即使走到分开的那一步?”
何生楝伸出湿淋淋的手臂,把炸毛的小姑娘拉了过来,揽入怀中。
他身上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气,那是白思禅刚买来的沐浴露,清清雅雅的香气,白思禅的最爱。
何生楝弯下腰,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小耳垂。
很痒。
白思禅感觉到不舒服,歪了歪头,伸手把他的头推到一边。
“要说就好好说嘛,”她说,“不要动手动脚的啊。”
何生楝亲亲她的手指:“你别生气啊。”
“不生气。”
腮都鼓成这么个模样了,还说自己不气。
何生楝更深地拥抱住了她。
他身上还有水,沾湿了她的衣服。发尖的水滴落,慢吞吞落在她的肩膀。
白思禅今日穿了件白色的上衣,被水一沾,成了半透明的了。
可以透过衬衫,瞧见她里面杏色的肩带。
何生楝轻声说:“世事无常,思禅。你还这样年轻,我不能保证你未来会不会喜欢上其他人。还记得吗?之前我和你说过,如果你爱上其他人,我甘愿放手。”
话音刚落。
白思禅用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咬着唇后退一步,眼圈红红地盯着他。
何生楝微怔,有些迷茫。
他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思禅拿这样的眼神看他?
白思禅抖着声音:“你傻啊!”
扭头就走。
只剩何生楝,站在浴室中,伸手打开了喷头。
细细的水喷下来,他抹了一把眼上的水,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
到底是哪一句,惹到了他的小姑娘?
何生楝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