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契约(1 / 1)

元弈盯着魏苒看了好一会,忽然发笑,“小苒儿,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不过,现在是我给你机会,并不是在求你。人生随处都是赌博,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必先冒着失去的风险,没什么十拿九稳的事,即使至亲至爱,未知有一天不会背叛你,所以即使我目下给你什么承诺,都未必可信。我选择了你,是我在赌,而你同样可以选择。”

月光如水斜入窗棂,更深夜寒,红烛垂泪,房内陷入幽静,静到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即使至亲至爱,未知有一天不会背叛你!

魏苒垂着眼帘,杏眸黯然,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活力。

前世她正是用生命印证了这个道理,元弈的话虽残忍,总比那些虚伪之辞来的中肯,她心里对他的抵触反而消减了一些。

沉吟半晌,魏苒终于开口:“世上多的是人,殿下为什么独独相中我?”

元弈望住这个外表娇柔,内心实则坚强的女孩,他新婚的妻子,缓缓道:“世上的人很多,不是每个都与我有缘,也不是每一个都可堪造就。”

他顿了下,又道:“譬如官道上,你杀人时候的果敢,刚醒来的几日,你明明想逃,可是终究没有,而做了最明智的抉择,又如今夜,你的种种疑问,这一切都表明你不是个寻常的女孩儿,甚至你的谈吐听着就不似一个流浪的孤儿。”

“你是谁?”他凑近魏苒,目光相交,呼吸可闻。

魏苒小脸苍白,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不等她答,元弈已兀自淡笑道:“你曾经是谁,对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你会成为我掌中最娇美的花朵。”

他伸手替她一拢鬓边的碎发。

魏苒深吸一口气,笑了,她笑得甜美,水灵的眼睛注视元弈,以温软的嗓音道:“我会乖乖的,但请求殿下先应允我两个条件。”

名为请求,实是交换。

元弈心知肚明,他的小花十分的滑头,女子之中却是少见的有胆气,没关系,女人慢慢调/教就是了,他只是发笑,道:“与我讲条件,就不怕是与虎谋皮。”

魏苒扬起下巴,不卑不吭地坦白:“与虎谋皮也好过做牵线木偶,我的人生要由自己主宰!”

与其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不如她反客为主,她虽然甘冒风险,却绝不是盲目的。

元弈“唔”了一声,不但不恼,似乎更有了兴趣,“说说,你的条件吧。”

平凡的女子出嫁从夫,决然不会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越如此,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听到他的回话,魏苒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夜的洞房恍如战场一般,她步步为营,还是生嫩得很,到底底气不足,与他对峙着实心跳得厉害。

她筹谋了一番话,徐徐道:“首先,小女愿意替殿下分忧,但绝不会出卖自己,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元弈慢声道:“伤天害理的事,即便你愿意做,我还不愿,还有一样……”

他近前一步,扣住她柔若无骨的手,力道掌握的刚好,不轻不重,不至于弄疼人,却又足够钳制住她。

魏苒未料他忽然有此举动,缩了缩手,却怎么也抽不出,小脸上火辣辣的。

急迫中,只听元弈轻笑一声,“我的妻子只能属于我一人,别人谁也不许动一动,小苒儿,你的言外之意未免玷辱了我。”

腕上传来一阵麻痒,魏苒黑着脸,心里暗自诋毁他:“本就是黑心黑肺了,用得着玷辱。”

知他准了,她也不废话,继续道:“第二个条件是,我为殿下效劳却也不会事事唯你之命是从,请殿下不要对我的私事横加干涉。”

“私事?”元弈深深凝视她,仿佛想透过一双如烟笼雾照的水眸看穿她内心的隐秘,须臾,他星眸半眯,一抬声道:“什么私事?小苒儿该不会想瞒着我养个小倌吧?”

魏苒娇颜变色,气得恨不得挠他几下,啐他一口,她没好气地说:“殿下当我是什么人,我今年都未及笄,怎可能有这种心思。”

见对方不吱声,她生怕他恼了,自己难以收场,杏目中乌灵的眼珠儿来回一溜,进而话锋突转,柔声恳求:“我保证私事与殿下的大计无碍,也绝不会损伤了殿下的体面,我只是想自在一些。”

事到如今,她不会再天真的以为元弈真是心无城府的纨绔子弟,他虽无明说,她也心知肚明,无论是为野心也好,为其他的也罢,他处心积虑将她变作棋子,心中定有一番谋划。

元弈瞟见她小鹿似的楚楚可怜的眼神,心头软得像要化开,不自禁松口道:“好吧。”

魏苒心里刚要雀跃起来,元弈似乎不信她会乖乖听话,从桌案上取了纸笔,运笔疾书。

魏苒看他的一手字,看似狂放如龙蛇腾跃,实则暗蕴劲道,浑厚遒劲,正如他的为人,不自觉赞叹,人不可貌相,果然是没错了。

不多时,两份契约写成,元弈以为她不识字,便要读给她听。

魏苒一把取来其中一份,嗔他一眼,“我还认得几个字的。”

元弈但笑不语。

魏苒也不与他计较,只把契约细细过目,元弈还算实诚,这纸上的内容无非是他们约定的那些。

她没什么异议,两人便相继在上面签字画押,各自保管一份,算作凭证。

弄完一切,转眼已是后半夜,魏苒着实困倦了,一倾身就往喜榻上倒去,然后“哎呀”低呼一声,小小身躯反射似的跳了起来。

按照婚俗,新婚之日,喜娘需在新房的床帐内洒上干枣、栗子、同心钱等物,谓之撒帐,同心钱,意为一对新人永结同心,枣子、栗子意喻早立子,无非图个好兆头。

魏苒心急去睡早忘了这茬,元弈忍笑,掀开红锦百子被,把干果等物一把扫落在地,然后将手一引。

魏苒打着哈欠,也毫不客气地钻入红彤彤的喜被中。

当元弈放下绯色的流苏帐子,掀开锦被一角正要躺下,魏苒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你答应过,不……”

话至半截,她没好意思往下说,元弈看出她眼里的慌乱,勾了勾薄唇,“不圆房不等于不同床,今夜你我方才成婚,新郎就另居一室,你说外人会如何猜测?”

“可,可是,我……”魏苒抗意的声音小下去许多,渐至无声,她心如明镜,今晚不让他在此过夜是不成的。

她娇唇微张有一点湿润,宛如新荷初露在邀君采撷,直看得元弈心里痒痒,急想一亲芳泽。

他原以为娶了个小白兔,却不料是只小狐狸,还是狐狸精,从未有过的欲望被她挑起,若不是念在小丫头尚且稚嫩,也许他真会难以自控。

元弈躺下,看了一眼女孩儿,她躬身缩在里侧,薄薄的蝉衣掩不住纤纤柳腰,他的手慢慢探过去,握住了她的腰。

魏苒低呼一声,瞬间睡意全无。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前世她长到十六岁,对男女间的□□无论从书中读到或是闲话里听闻,也算不得一无所知,她晓得这种时候,挣扎可能更会坏事,元弈就算不是君子,好歹也不会是禽/兽吧。

长夜难熬,她忍着一动不动,幸好他只是从后边抱住了她,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紧张的心慢慢归于平静,眼皮撑不住,合了起来。

破晓,一轮初升的红日缓缓爬起,把苍穹映出几抹绯红,晨曦透入雕花窗格,洒落一地斑驳碎影。

洞房内两只红烛泪干而烬,喜帐隔绝了刺眼的光芒,朦胧柔光下,一对新人交臂而卧,女子一只雪藕似的膀子露在被外,她睁开惺忪睡眼,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入睡前,她明明背对元弈而卧,一夜过去,竟与他紧紧交缠,彷如一对交颈鸳鸯。

更让魏苒羞耻的是,蝉纱寝衣不知不觉剥下半边,半边身子春光乍泄,这幅躯体虽未长成,但两世为人,她又何曾与人有过这等亲昵,实在是羞煞人了。

魏苒想抽出自己的手脚,大腿似顶到了什么物什,不似人的肢体肌骨,又带了些温热,难道是元弈随身携带的宝贝?

她好奇心起,想要探究一下是怎么个宝贝,岂知正酣睡的新郎乍然掀开眼皮。

魏苒刚按到他身体的手飞快缩回,只听元弈一声低吟,神态似略为苦恼。

魏苒心想坏了,那宝贝对元弈想必十分紧要,他定不容别人觊觎,连摸都不让摸。

她便如受惊的小兔怯怯瞅着元弈,一紧张连话也说不利索,“殿,殿下,我,我其实没有……”

接下来的话魏苒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元弈整个人覆在了上方,神情危险便如老辣的猎人盯住了可口的野味。

魏苒小腿蹬了两下,使出的力气如同泥牛入海半点用场也没。

她泄了气,闭上眼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屠夫挥刀,心里哀哀的想,什么宝贝非得藏着掖着,哪怕是家传之宝也不至于动一动就翻脸,元弈这厮翻脸如同翻书,等待时机成熟,她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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