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若是让这位爷看见,不知道会如何震怒。
叶村长嘴里直发苦。
早知如此,他就该力主将贾氏风光大葬,也不至于今天无话求情。
叶远杭只是叶氏的庶枝,跟嫡枝隔得远。
叶远杭做官之后,觉得当初受了亏待,跟嫡枝别劲儿。
遂提拔自己的亲叔叔婶子,跟族里对峙。
一个侧枝仗势欺人,一个是自持嫡枝,不肯低头。
两下根本不对付。
可是这事儿没法分辨,说出去,谁都不会同情他,只会觉得他欺善怕恶。
没等族长想出对策,几个人已经到了叶远杭家的大宅子。
这宅子依山伴水,十分气势。
三进三路的宅子,高高的围墙,足有两丈高。
在贫穷沭阳县,算是顶尖的存在。
不怪他的叔母眼红,不惜杀人作孽也要抢占。
叶村长上门敲门。
贾赦冲着后面使个眼神。
贾斌上前一脚,大门应声而来。
只听哎哟一声,然后,大家便见一人口鼻流血倒在地上滚动。
却是门后有人偷窥。
叶村长认出这人是叶远杭的堂弟。
叶村长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顾忌,上前一脚:“给我滚起来,别装死,快去叫你爹娘滚出来。
这是谁家的宅子,也是你这么这些人能住?”
贾斌却提前一步把那小子一个反剪手捆了。
贾赦绕过影壁,上了通道,直接进了前厅。
这时候,前厅后门走进来一群人。
前面一个白皮脸的婆子,后面男人女人跟着一群。
正是叶远杭的伯母一家人。
贾赦挥手:“把这些擅闯民宅的强盗捆了!”
叶村长只觉得眼前一晃,然后,就听呯呯碰碰一阵闷响。
随之,才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一群人都捆住了。
贾赦这才在前厅闲闲的坐了,眼睛一瞟叶村长,冲着贾斌努努嘴:“麻烦你带着我这个兄弟进去瞧瞧看,可还有藏匿的强盗没有?”
叶村长知道今日必须依着这位爷。
不然,下一个捆绑就是他一家人了。
叶村长便命后头缩着的几个儿子:“带路!”
然后,贾斌又拧出来六个半大小子,七八个半大丫头出来。
这可真是杀人放火子孙多!
贾赦啧啧称奇:“怪得听说这家人喜欢贩卖人口。
孙子送进宫里做宦官,丫头卖进丽春坊。
这人头实在太多了,不做强盗,怕养不活啊!”
白面皮的婆子被塞住嘴巴,这时却在地上蠕动,拼命摇头。
那意思,她没有买孙子孙女的打算。
贾赦这时候再次看向叶村长:“好了,强盗抓住了,请问族长,我妹子,还有我两给外甥呢?
我想,肯定是你这个族长给他们救了是不是?
好,本官领情,现在请出来,我好带着他们去县衙告状,请县太爷替他们做主。”
叶村长闻言,顿时跪下了,磕头道:“大人,小老儿确实没有撒谎,令妹贾氏夫人于去年夏天过仙逝了。
如今长在家庙停放,不信的话,小老儿这就带路……”
贾赦一笑:“我说了不信,你还敢说笑,你们这些老不死都还没死。
她年纪轻轻,如何死了?
没有这个道理吧?”
贾赦言语刻薄,口齿锋利。
叶村长闻言丝毫不敢反驳,反而点头:“是是,小老儿该死,都是小老儿无才无德,族里才出了这样的恶人!”
叶村长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道让贾赦不好发挥。
“好,那就说说我妹妹如何年纪轻轻就死了吧?我也好听听你编得像不像!”
叶村长闻听这句话,如闻天籁。
肯谈事就好说了,作恶之人自有担待!
叶村长就一五一十把叶老婆子如何磋磨,如何骚扰,如何侮辱的事情说了。
贾氏宗族的子弟一个个牙齿咯咯作响。
贾赦询问贾燮:“可记下了?”
贾燮道:“记下了,二哥。”
贾赦看着叶家村长:“本官要去打官司,这供状,你可敢签字画押,并跟着爷去县衙作证?”
叶村长闻言感激不尽:“小老儿愿意签字,愿意作证。”
贾赦看着老小子言听计从,有心找茬却无从下口。
贾赦便道:“撇开叶家的祖产不说,我妹子当初可是一万银子的嫁妆,进的叶家门。
这个我们手里有嫁妆单子,你方才也说了,我的外甥只身出逃,如今嫁妆应该再这宅子里,现在咱们一起进去瞧瞧。
若是没有这一万嫁妆出来,爷可是不依。”
叶村长马上言道:“嫁妆属于媳妇私产,任何人不得占用,小老儿保证替您追回。”
贾赦言道:“那我就在这等你。”
叶族长马上吩咐:“老大老二,你们带人进去搜,凡是值钱的东西都抬出来,谁敢三只手,叫我发现,家法不容。”
两刻钟之后,一排排箱笼摆出来。
叶家老大说道:“这些东西分别从老九房的三个儿子房里搜出来,应该不是一个农户人家能拥有的东西。”
贾赦挥手:“清点,登记,谁人偷窃记载清楚,等到了衙门,用嫁妆单子对照定罪。”
然后,贾赦看出来了,毓慧的首饰几乎是被这老婆子,还有三个媳妇瓜分了。
贾燮清点之后悄悄告诉贾赦:“二妹妹的金步摇不见了。
十二对龙凤镯子,少了四对。
八只红宝石璎珞,丢失一半。
珍珠少了一匣子。
珊瑚珠子少了二十四串。
各色锦缎布匹十二箱子,全部被糟蹋了。
各色账幔被褥都被污染,不能用了。
而今账上能够凑拢的嫁妆不足五千两。”
贾赦因问:“这老婆子只怕还有什么儿女?”
叶村长满头的冷汗:“他们家是三男二女。去年出嫁了两个孙女。”
贾赦顿时冷笑一声:“行啦,我先去告诉我妹妹一声。
然后,咱们去衙门告状。”
贾赦带着十六位族亲进了叶家的家庙。
这个时候,毓慧灵前已经布置好了。
也有人守灵。
孝子跪了一大排。
贾赦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一年没有安葬的棺木,应该浮厝起来。
如今却就这样随便裸放。
真是太造假了。
贾赦在灵前上了三柱清香,说道:“毓慧,大哥来看你了,大哥来晚了,对不起你。
不过,你放心,这个仇,大哥替你报了。
你那失踪的儿女,大哥会替你找回来,替你好好抚养,安息吧!”
然后,贾赦骑马离开了叶家村。
随行者,还有叶村长,以及这个村里的八位长老。
后面地上拖着跑的十八口,则是叶家九房的一家子。
叶村长拱手:“大人,那些娃儿……”
贾赦一哼:“我的外甥可是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进宫当了宦官呢!
不如,村长替我找回来?”
村长忙摆手:“不是不是,小老并非此意,他们罪有应得。
小老儿只是怕出了人命,无辜连累大人的官声……”
贾赦颔首:“这话也对。
来人,把孩子绑在大人背上,然后再拖着跑。”
这个季节衣服穿的薄,不过二三里地,这些平日凶神恶煞的东西,就顶不住了,开始在地上摩擦。
不过半里地,肚皮子就去掉一层皮。
然后,距离沭阳县五里地。
沭阳县令出城迎接。
贾赦坐在马上一笑:“沭阳县,很好,我正要去敲鸣冤鼓,你来了道省了。
我就问一句,叶家治死了我妹子,我要跟叶家打官司,这状纸你接不接?
接,我就去告。
不接,你说句话,我上府城。
府城不接,我上钦差行辕。
再不成,我上金銮殿!”
这话就是□□的鄙视!
沭阳县不敢呲牙,躬身下拜:“将军说笑,此乃我沭阳县分内之事,岂能不接!
下官已查明事情的原委,正准备去叶家湾就地审讯,以儆效尤。
将军以为如何?”
贾赦闻言一看,县太爷果然三班齐全。
遂下马,拱手回礼:“请!”
沭阳县一颗悬心终于落地。
这个混不吝,据说连宗亲都干打的人,他可不想当众受辱。
然后,一行人往回走,拖行七里地的一行人又被拖回了叶家村。
贾赦可不会授人以柄,回去的时候,就让那些恶人赤脚走路,没再拖行。
然后,沭阳县就在叶家祠堂门前搭台子断案。
贾赦这边材料准备齐全。
石梅写信的时候,就把荣府留存的嫁妆胆子给贾赦寄来了。
然后,贾赦打开了毓慧的珠宝妆奁盒子底层,找出了一叠地契,再有嫁妆单子。
贾赦首先报失,有人偷盗妹子嫁妆。
沭阳县一样一样的清点,不足的部分就捶打叶远杭的伯父叶占奎的老婆。
亦既,叶筠嘴里的伯祖母。
(叶占奎死了)
老婆子首先嘴硬不说,脱了屁股,打了二十大板后,顶不住交代了。
失踪的东西给了她女儿孙女儿。
贾赦就说:“这是分赃啊!”
县太爷不敢不顺着,发签牌拿人。
乘着这个时候,县太爷提出,要去毓慧灵前敬香。
贾赦拒绝了:“她一个妇人,也没有诰命,受不起县太爷一拜!”
这话就是告诉沭阳县,别以为这会子愿意审案子,踢老子张目,老子就会把往事一笔勾销。
半个时辰后,叶占奎家的两个闺女,两个孙女都被逮来。
顺便还有抄出来的毓慧的嫁妆,再有婆家的夫君与公爹。
这些人作为窝赃之人,一并被逮捕归案。
叶家的女儿孙女,都不肯认罪。
申辩说,她们不知情,都是长辈安排。
沭阳县闻言顿时大怒:“长辈的安排?你叶家什么家底,你们心里没数?”
然后,沭阳县恨咬牙切齿的丢出签子,脱裤子打板子。
这下子忍受不住才认了。
这一认罪,牵扯又大了。
这些女人为了讨好婆家,绫罗绸缎拿回去孝敬婆婆,讨好姑子。
这又是一笔新债。
这脸算是丢尽了。
然后,四家男人为了保护自家的女儿妹子,都表示不知情,要当场休妻。
贾赦就冷笑:“哼,做了窝主,享受了华服美食却想要脱逃?
世上可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然后,这些人见逃脱不得,只得磕头求情,答应双倍赔偿。
然后,贾赦不占分文,只取一万嫁妆,余下的赔偿,做主捐赠给了沭阳县的义仓。
至于那些人家赔偿的房产地产,自由沭阳县去买卖,与贾府不相干。
然后,贾赦状告叶占奎一家逼死贾毓慧,谋害其子叶筝一案,再次立案开审。
参加逼迫毓慧的主犯叶占奎之妻王氏,盗窃金额超过千两。
本朝律令,盗窃金额一两至十两,鞭挞五十,劳役三年。
十两至百两,杖责四十,□□十年。
王氏一家三四二女,两个孙女,拢共偷盗金额,超过万两。
一家人分担,人人都超过千两。
一家人都是巨盗。
沭阳县责令,叶家九房,三子三媳,两个出嫁女,两个出嫁孙女,杖责四十,□□二十年,发配岭南。
王氏犯有偷盗,逼死人命,谋害侄孙子未遂之罪。
三罪并罚,杖责一百,秋后问斩。
还有参加逼迫毓慧的五个相亲外男,竟敢出言调戏侮辱守节妇人。
统统杖责八十,劳役三年。
然后,王氏被打到七十大板之时,气绝身亡。
最后贾赦表示,只收回叶远杭的家财与妹妹的嫁妆。
其余的赔偿,分文不取,全部以外甥叶筝叶筠的名誉,捐赠给沭阳县义仓。
然后,就是贾毓慧的葬礼。
贾赦亲自主持妹子的葬礼,将叶家九房等人的判决书烧在灵前,作为祭奠。
三日后为吉日。
点穴下葬。
叶家极尽所能,风光大葬。
叶家的世字辈以下子子孙孙,全部披麻戴孝。
贾赦最终没对叶氏家族下手。
毕竟,以后叶筝若要科举,还要乡老举荐。
最终,叶氏族长允诺,会派人寻找叶家姐弟,并恩养成人。
叶家的祖宅,叶家的田产,族人会照顾,等待叶家姐弟回家,一并归还。
贾赦与叶家族人签订了契约,一式三份。
叶筠姐弟一份,贾赦代收。
叶氏家族一份,还有一份保管在沭阳县衙。
贾赦要求叶家逐年的出息,存入大月朝皇家钱庄,到时候结算以朝廷宝钞结算。
贾赦这是对众人摆明姿态,外甥的财产,有朝廷的钱庄保存,他分文不沾。
至此,贾赦大获全胜半。
月后返回杭州。
然后,贾赦给西安将军写了封信,询问妹夫叶世召的抚恤问题。
贾赦责问,叶家世爵轻车都尉的爵位,朝廷并未被革除。
那么叶远杭去世,叶世召就应该承袭爵位。
叶世召的夫人贾氏就是朝廷命妇。
叶世召战死,爵位顺袭,应该是叶筝承袭。
将军为何无缘无故,把英烈眷属与未来爵爷逮捕入狱?
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无辜逮捕朝廷诰命爵爷,就是藐视律法,藐视朝廷云云。
贾赦不想跟西安将军翻脸。
但是,他有理,说话就不会客气。
西安将军果然欺软怕硬。
他不怕贾赦。
但是,他怕燕国公。
大月朝谁都知道,贾赦头上有一片天。
这天就是燕国公。
燕国公在嘉和帝面前歪歪嘴,后果就会很严重。
西安将军很快给贾赦回信说,预备等叶世召三年孝满就替他请功。
如今既然贾赦询问,他马上就上折子替叶世召请功。
这完全就是屁话。
但是,只要他请功,贾赦也不再追究。
当然,以后有机会,他藐视荣府的仇恨,肯定会给予还击。
然后,贾赦再给母亲写信,告诉石梅所有经过。
毓慧已风光大葬,嫁妆以及家财,已经悉数追回。
嫁妆已经派人押解进京。
叶家的浮财存入大月朝钱庄,叶家田产的入息,也会陆续存入钱庄。
等待叶家姐弟成人后自去领取。
唯一没有办妥当的地方,就是放过了叶氏家族。
贾赦以为,叶氏家族眼下的连个举人都没有,最大的官儿就是在县衙的一个捕头,几个衙役。
相信不用他开口,必定会被辞退。
这样的家族,贾赦觉得逼格太低,不屑出手,不如留给叶筝自己收拾。
然后,说到叶家的爵位。
叶远杭被排挤,但是并未获罪。
故而,轻车都尉的爵位可以承袭。
让贾政替叶家姐弟递奏折,请求承袭轻车都尉之世爵。
原本要降等,这一回西安将军发力,应该可以原职承袭。
或者,还会有所赐封。
石梅收到信件之后,找了叶筠叶筝说话。
将信件拿给她姐弟观看。
叶筠如同做梦一般。
再没想到,那个嚣张跋扈,噩梦一般存在王婆子竟然死了。
叶筠当时就哭了,与叶筝跪地痛哭一番,之后,才给石梅磕头谢恩。
石梅忙着搀扶二人起身:“你们叶氏家族估计很快就会派人上京寻找你们。
你们何去何从,还要自拿主张。”
叶梦当即说道:“我们不回去,我们跟着外祖母!”
石梅颔首:“好,那么到时候,你们就当面分说。”
叶家人来的很快,几乎是跟贾赦的信件前后脚进京,不过晚了七日。
可见这些人多么急切,估计是日夜赶路。
然后,在荣府的荣庆堂上。
叶筠当着弟弟与舅父贾政之面,谴责叶氏族长其身不正,处事不公,袖手旁观,让她母亲枉死。
故而,他们姐弟不会与狼为伍。
叶筠表示,不仅不会回族里居住。
弟弟袭爵之后,将会另立一族,脱离叶家村。
另外寻找风水宝地,迁徙祖宗坟墓。
整个过程,贾政完全处于惊愕之中。
叶筠会如此果敢决断,是贾政不曾想到。
石梅闻讯也愣了下。
她忽然想起一人,这人就是吕碧城。
石梅感慨万千,真正是代有奇女子。
然后,叶筠回到荣庆堂,浑身却是汗湿透了。
她嘴唇颤栗的询问石梅:“外祖母,您是不是觉得外孙女得志就猖狂?”
石梅摇头:“没有,你是个孝顺女儿,你是为了你母亲鸣不平。”
叶筠顿时哭了:“我恨,好恨好恨……
当初,无论是沭阳县,还是叶村长,只要有一个人伸伸手,我娘就不会死。
我当时也恨我自己,我为什么是女子?
不然,我就可以出头露面,去寻找舅舅了。
若是如此,母亲就不会死了。”
石梅拍拍这个小丫头:“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都有错,唯独你还有你弟弟没有错。
因为你们是孩子,你们本身需要大人的保护。”
叶筠颔首:“我知道,大姨母说了,我母亲有些迂腐,有些倔强。
当初因为出身,跟大舅父不和气。
大姨母说她,其实就是懦弱,不敢面对。
没想到,最后还是大舅父不计前嫌,母亲若是地下有知,肯定后悔自己一时之气,让弟弟那么点,差点遭受人间惨剧……”
叶筠坚定的看着石梅:“外祖母,外孙女绝不会如此行事。
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弟弟,报答所有帮助过我的恩人。
外祖母,我想求您一件事。
我想悬赏寻找奶爷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石梅颔首:“我会告诉你大舅父,当时的事情肯定有很多人看见了,打听起来肯定有眉目。”
然后,二十天后,贾赦回京。
嘉和帝的万寿到了。
叶筠闻讯,换下月白衫子,换了一套银紫色的衣衫。
大清早就带着弟弟叶筝到荣庆堂等候。
如今天下太平,贾赦进宫交接寿礼,又给嘉和帝请安之后,就出宫了。
往年,贾赦回京,嘉和帝都会赐饭。
这可是莫大荣宠。
今年燕国公不回京,嘉和帝有点不高兴。
燕国公还想把母亲接到江南去逛一逛。
嘉和帝心里更不高兴了:你们都去玩,老子一个人该受苦?
不准!
然后,送奏章的贾赦饭也没吃一口,就被赶出来了。
然后,叶筠叶筝就跟两个小尾巴一样,迎接大英雄舅舅贾赦。
然后,磕头又恭维,恨不得喊爹。
贾赦就说:“乖乖乖,以后跟着我祖母舅母过日子。
哦,那个,你们的爵位,我问了下,要等年底。
叶筝年纪小,无需考核,总要问几句,好好读书吧。”
叶筠叶筝点头如琢:“嗯嗯呢,谨遵舅父教导。”
然后,整个宴席过程,叶筝就眼眸晶晶的盯着大舅舅贾赦。
嗷嗷嗷,大坏蛋族长都被打了,低头赔罪,痛哭流涕。
好开心!
恶妇都被打死了!
好解气!
沭阳县被训斥了!
嗷嗷嗷,好霸气!
叶筝在心里囧囧有神,将来小爷长大了,就做大舅舅这样的人!
叶筠就给贾赦奉菜:“大舅舅,您吃这个!”
“大舅舅这个好吃!”
……
然后,贾赦的菜堆成小山。
之后,贾赦吃完饭了,叶筠忙着递手帕子:“舅舅您请!”
石梅暂时没干涉。
然后,等贾赦离开了。
石梅才跟叶筠谈话:“今日的态度,你舅舅已经知道了,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但是,以后就不要了。
你弟弟马上就继承爵位。
你是爵爷的姐姐,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无需亲自伺候人。
这些事情家里有下人做。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好好学针线,好好长大,好好看着弟弟。
可知道外祖母说的什么意思吗?”
叶筠颔首:“外孙女知道。
我就很高兴,就是想感谢舅舅。
以后不会了。
我会跟着表姐好好读书,跟着姨母舅母好好做针线,不会让外祖母再操心。”
石梅颔首:“好,你要记住,这里是你外祖母家,就跟自家一样。
舅舅的饭,外甥吃一半,你吃得起。
谁也不敢瞧不起你,谁敢得罪你,只管怼回去。
但是,有一条,咱们不自卑,也不能嚣张自傲。
咱们要学习真本事,做个有用的人。“
六月,万寿节。
陛下大赦天下,免去甘肃,山西,云贵一年赋税,与民休息。
然后,贾政没有师傅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陶瓷的自鸣钟。
但是,这个自鸣钟宗室会慢五分钟。
贾政苦思不得结果。
然后,石梅托付贾赦的事情,也没有结果。
传教士身上没有构造图,说若是需要,他回国之后,下次带来。
然后,传教士希望能够凭借自鸣钟,还有自鸣钟的构造图,觐见嘉和帝。
这事儿贾赦不敢说,而是向燕候提出建议。
燕候答应了。
但是,嘉和帝迟迟没有回应。
贾政很沮丧。
石梅不是工科,物理知识只有高中水准。
但是,大概的理论却知道一些。
遂跟贾政说:“是不是发条不够光滑?或者,发条的长度不对,长了或者短了?”
贾政摇头:“长短宽窄厚薄,都不会有问题,儿子按照家里的自鸣钟仿制,尺寸一模一样。
韧性只会更好。
但是,家里的自鸣钟不差分毫,新研制的就是每日都会慢。”
石梅也不甚明白了,隧道:“不如这样,你同时把两个自鸣钟都打开,仔细观察,看哪个地方不同?”
贾政拍拍额头:“哎哟,儿子忙糊涂了。”
石梅道:“最近家里事情多,你也分心了,索性把家庙的事情放一放,不用管了,就盯着自鸣钟吧。”
石梅亲自到场参加比照检查。
然后,外壳打开的那一刻,石梅基本知道问题在哪里。
润滑油的问题。
石梅不知这世界是什么世界纪年。
世界上的第一桶是在清朝末年才出现。
这个时代若是仿照康乾。
那么,弗朗机人也没有真正润滑油。
石梅询问贾政:“你用的什么油?”
贾政道:“就是许寻常吃的猪油。”
猪油?
猪油看起来确实很像润滑剂。
不过,石梅觉得应该是最差劲的润滑油。
石梅道:“那就试试别的油,菜籽油、花生油、橄榄油,蓖麻油……“
石梅曾经听说过,说是飞机上的润滑油是蓖麻油与什么东西混合制造而来成,只是不知道真假。
这个一般人都不会知道,除非专业人士。
但是,这个时代没有石油。
弗朗机人的润滑剂肯定不是动物油,就是植物油。
石梅所知道的橄榄油与蓖麻油,是植物油里面最高级的存在。
石梅的外婆曾经用菜油润滑老锁头,最后反而因为菜油凝固发硬,不得不用火烧。
最后毁掉了锁头。
贾政发愣:“菜籽油,花生油都有,橄榄油蓖麻油,儿子从未听过……”
石梅道:“这个是南方的植物,正好你兄长回来了,你去问问,或许他知道。”
然后,贾赦听过橄榄油,却不知道蓖麻油。
然后,两兄弟跑来询问石梅,从哪里听说的。
石梅也懵了。
然后,眼珠子一转,往死人身上推:“这我也不知道,我是听你们爹提过,说是南蛮子很聪明,知道用润滑油保护辎重车架。”
贾赦贾政闻听是爹说的,都信了。
感叹道:“父亲自小走南闯北,整个大月朝,就没父亲没去过的地方。
因为战争,父亲还接触过许多西洋人,东洋人,或许是从这些人嘴里听说。”
说话看着贾政:“哥哥回去就让人去给你弄,我再找找传教士,他们不肯说图纸,植物应该不会保密,让他们画影图形,咱们慢慢找,总能找得到。”
石梅便道:“索性眼下无事,试试各种植物油呗?”
贾政试验过了,比猪油稍微好点,猪油三五天就不成了,菜油半个月。
贾政很沮丧:“半个月就要换油,买家肯定嫌麻烦,能够有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儿子还以为马上就可以投产呢……
这样子,罗尚书肯定不乐意。
工部代表朝廷的颜面,岂能生产残次品?”
石梅问道:“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贾政摇头:“所有零件都是单个儿做出来,儿子拿回家来保存。
这一回组装也是儿子一人所为。”
“这就是说,工部尚书,陛下都不知道你的进程?”
石梅说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你,还有那些同仁潜心研制的成果。
代表你们在实心用事,付出了心血与劳动。
我建议你当天还是敬献上去,功过是非,暂且不管。
不过,你先去找到工部尚书,坦诚相告。
然后,工部尚书若是有意,这自鸣钟就作为工部的礼物。
若是,他不敢出头,或者不屑出头,你就自己敬献上去。
但是,招呼必须打在前头。
他毕竟是你的顶头上司,你的考绩需要他写。”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不到万不得已,下级一定要和上级搞好关系。
不然,会事倍功半,很辛苦。
贾政最终听从石梅建议,去找到了工部尚书商议。
好在工部尚书虽然被前任的倒台吓着了,却是个聪明人,他不敢抢占贾政的功劳,也没有阻扰的意思。
他让贾政直接代表工部敬献。
当然,贾政一旦惹怒陛下获罪,也跟他无关。
究其实质,工部尚书不觉得陛下会如何重视自鸣钟。
认为这中奇淫技巧难登大雅。
却不妨,贾政竟然在万寿节得到嘉和帝的大加赞赏。
嘉和帝下旨,户部每年拨款万两,转款专用。
并责令闽浙地方官,每年进贡一定数量的橄榄油。
这道省了贾赦的事了。
不仅如此,嘉和帝还决定采纳燕国公的建议,让传教士进入大月朝传教,但是,并未答应接见。
陛下命燕国公,跟踪调查入境的传教士,看看他们到底传播一些什么。
一旦不对,全面驱逐。
贾赦临走,被嘉和帝召见,赏赐了御膳。
贾赦囧囧有神的走了。
下半年,石梅一直注意贾赦行踪。
斥候几乎是半月一封信,贾赦屋里虽然接受了上官同僚赠送的三名侍妾,但是,贾赦下令,每日都赏赐避子汤。
这就是明言正告,拒绝子嗣。
石梅稍稍安心。
这种时候,就怕被有心人故意下蛆虫。
人总说得意忘形。
贾政就得意忘形了。
这一年贾赦再次回京,身边干干净净。
燕国公在嘉和帝又打又摸,同意仔细斟酌传教士觐见的事情之后,回京了。
但是,燕国公不同意回京出人九门提督。
这就昭示,贾赦三年任满,依然不能回京。
石梅也不愿意贾赦正是接管锦衣卫。
锦衣卫在京都乃是大月朝的口碑那是相当的差。
凶神恶煞,人间魔鬼,是人们悄悄对锦衣卫的称呼。
这年年代,皇宫对于荣府的赏赐,依然十分丰厚。
但是,石梅以为贾敏会回京探亲的希望再次落空。
林如海带着母亲妻子,返乡祭祖去了。
对于,石梅不能丝毫嗔怪。
腊月二十三。
叶家的爵位有了着落。
黄衫子天使进府传旨,叶筝平袭轻车都尉之爵位。
然后,因为叶世召卧底暴露之后,英雄顽强的有敌周旋,并掩护同时潜伏的斥候撤退。朝廷对其褒奖,赐封叶世召之女,沭阳县主的称号。
叶筠再回沭阳县,就可以跟沭阳县令平起平坐,再不是当初报官,不得门的了小可怜了。
然后,叶筠决定年后返乡祭祖。顺便给奶爷爷修建衣冠冢。
贾赦多方打探,从一张银票上打探出来了些许端倪。
当地一个混子捡尸暴富,家里有了几百两银子。
然后,贾赦追查,从发现尸体的地方,还有仵作根据混子埋尸地点的骸骨的验证,证明,这个混子捡到的尸体,就是叶家的忠仆。
这个容易,让叶筠姐弟跟着贾赦一起动身就成了。
叶筠得到允准,每日兴叨叨的首饰行礼,喜形于色。
大家都道,外孙真是喂不熟的狗,翅膀硬了就要走。
但是,石梅无所谓。
哪个孩子不惦记家乡惦记父母?
乐不思蜀的人,终究没有什么大出息。
这年年底,算是两府最为美满如意的一年了。
余姑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媳妇。
说服贾珍投军,进入京郊卫戍军做了郎官。
依然不入流。
但是,人却逐渐稳重了。
贾蓉依然住在荣府,余姑娘会隔三差五的送东西,四季衣衫,都是提前准备。
对于贾敬杨氏也是恭恭敬敬,对于族里的弱小也肯扶持。
唯一不足,余姑娘成亲大半年,肚子却没有动静。
杨氏如今也享了儿媳的福分,成天笑眯眯的。
石梅觉得,一旦余姑娘生产,杨氏迟早要偏心。
这一年,杨氏特特过来跟石梅说了,三十不过府了,要在家里守岁,并且想把贾蓉接回去。
然后,贾蓉二十三日傍晚,跟着回去住了一夜。
贾蓉陪长辈吃了一顿晚饭,就被贾珍这个凶神恶煞的吓坏了。
贾蓉几乎一夜没睡。
天一亮,宁府刚开门,他就溜了。
荣府还没开门,贾蓉就叩击铜环。
贾蓉被带到荣庆堂,直接跳上石梅的床上,抱着石梅簌簌发抖。
“老祖,你别再撵我。
我以后少吃点,少喝点。
我帮着照顾璋儿叔叔,我还可以帮着背着迎春姑姑。只求老祖别撵我……“
石梅本来有些睡意朦胧,顿时吓醒了。
石梅抚摸贾蓉的额头:“怎么说的这么可怜?可别吓唬老祖哟?”
贾蓉埋着脑袋不抬头,声音里有了哭腔:“反正我不回去了,那个人说了,我再回去,他就弄死我!”
石梅顿时变脸,给赖嬷嬷使眼色,让她去请贾敬夫妻。
然后,石梅为了安抚贾蓉,让贾蓉泡了热水澡。
赫然发现,贾蓉的一双脚踝上,有青紫色的勒痕。
石梅等贾蓉安静下来,才细细询问:“你爹是不是逗你玩儿呢,你误会了?”
贾蓉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呼啦啦起身,再次扑进石梅怀里,拼命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但是,贾蓉始终说不清楚,贾珍到底如何威胁他。
然后,贾敬就到了。
贾蓉已经被石梅按摩了穴位睡熟了。
杨氏到了这里才知道贾蓉大清早跑过来了。
杨氏十分吃惊:“这是怎么话说的,门子根本没看见这孩子,家里人都不知道。”
然后,贾敬回家去把贾蓉的随从都捆了,挨个抽鞭子。
这些人最终交待了。
贾珍把贾蓉倒吊在天香楼上,并且说,他回来一次吊一次。
他们不敢说,说了就要吊他们。
然后,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他们守在楼下,一旦大爷松手,他们就接住少爷。
但是,实在不敢告密,贾珍说了,谁泄密就收拾谁!
一家一家的收拾!
谁没有父母妻儿!
亲生儿子都吊上了。
他们犯事,只怕要吊脖子。
神仙打架,他们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