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灼烧在熊熊烈火中,染红了一大片天。
苏醒过来的姑娘们同着宫殿里的妇女相认后抱头痛哭。
她们一边磕头感谢,一边搀扶着走上回家的路。
她们被关了数年,步伐趔趄地直奔远方的山脚,那里有她们的家,她们的亲人。
随军们举着火把,火光映照的面容肃穆。
一部分奉侯爷的令送这些妇人回家,一部分下山备启程的车马。
宫殿外,剩下一个年轻妇女掩面痛哭。
她是之前指定柳织书是棺材里的人的女子。
她被晁翼拐到这个偏远的塞北,只因她多年前给过路的他送了一杯茶水,只因那男子说她轮廓似他的故人。
她背井离乡,被骗到这里,被他侵犯,甚至生下了儿子,却连儿子的面都见不得。
女子痛哭,她抬着红肿的眼看窝在柳织书怀里的小孩。
两三岁,白白胖胖。
养得真好。
是她的儿啊。
却不认得她。
“阿兴……兴儿……我的儿……”女子痛苦地呜咽。
柳织书不忍地撇开眼。
怀中的小孩呀呀含着手指,好奇地盯着女子看,但一让他接近,却又哭闹不止。
熊熊烈火迎风狂欢。
露华冷眼看着,面上一丝波澜尽无,仿佛烧毁的不是他的住处,而是他们口中的区区一个阵法,一块石头罢了。
露蛛已经醒了,怔怔地坐着,她脑子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她只觉自己脑中好像有一根弦断了。
她为什么在这?
阿父呢?
她是被阿父捡来的,没有阿父她还是村里的土狗,大家都欺负她,不给饭吃,嫌她丑,嫌她脏。
露蛛的眼泪啪嗒地掉,她记起来了,阿父路过他们的村子,阿父把她带走了,给了她衣服穿给了她吃饱,还给她漂亮的脸。
……现在,都回去了吧?
露蛛看向前头,丰神俊貌的人正抱胸靠一边盯着柳织书看。
没有说话,唇边只是淡淡地勾起。
露蛛忽然又觉得好嫉妒,她原本……原本应像萧珩看的那人一般好看的,她本该同那人一样漂亮得让萧珩移不开眼的。
手腕上的绳子磨得手疼,露蛛挣扎了下,垂下了头。
*
前线战急,他们不能在北山停留太久。
随军车马备整后,便开始出发。
阿兴让女子带了回去,柳织书花了点时间,让小孩不再排斥一直哭泣的女子,起码能让女子抱上一会了。
萧珩派了随军护着女子和阿兴回家。
露华和露蛛则被他们看守起来,一并带上启程的车马。
车队稳稳地往前。
柳织书累了一天,上了马车便靠榻上歇下。
只是没合眼多久。
萧珩便推开车门进来了。
柳织书半起身,揉着眼,“……侯爷?”
萧珩在榻边坐下:“你睡,我就看看。”
柳织书实在困,顺势躺下,枕在侯爷腿上合上了眼。
萧珩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过了玉关城,我带你见见我爹。”
柳织书没睡熟,闻言轻抬起眼皮。
她听过侯爷的爹,也是当今皇上的爹,前朝的萧亲王。
塞北的大半土地据说是这位前朝的王爷从敌寇手里打回来的。
至今塞北多座城池还存有供奉萧战神的石像。
“嗯。”柳织书是第一次听侯爷谈起萧王爷,于是也不困了,睁开眼睛静静地等着下文。
萧珩却不往下说了,挑了挑唇,捏了捏柳织书的脸,“等收回了塞北的城池后,回朝后,我们便成亲。”
柳织书愣了一下,从侯爷腿上起来,“成亲?”
萧珩眉拧了一下:“你不愿?”
柳织书睫毛颤了颤:“……侯,侯爷,可想清楚了?”
萧珩把起身的人重新抱回怀里,侧头亲了亲那白皙光洁的脖子,声音微哑,“本王想很久了。”
柳织书嫌痒,躲了躲,没法才侧身抬手捂住侯爷的嘴,“……侯爷,同我成亲没有什么好处的。侯爷将来若定大统,势必要有辅佐……织书什么都没有。”
“啊。”柳织书手掌被舔.咬了一下,吓得缩回了手。
萧珩掐着她的腰,眯眼看她,“谁说本王要争那个位置?”
柳织书:“侯爷不屑争……自会有人逼侯爷争的……啊……书上都这么说的……”
柳织书腰被握住,又痒又麻,只能红着脸虚虚控着侯爷的手,免得他乱来。
萧珩俯身在柳织书后颈烙下一印,缓解了些许不满,“这同你与本王成亲有何关系?”
柳织书咬着下唇。
侯爷不会懂,想坐上那个位置多的是迫不得已的事。而她不想成为侯爷迫不得已的包袱。
萧珩得不到回复,眉皱了起来,倾身去看柳织书的表情,“为何不说话?”
柳织书垂下眼睫,“侯爷……”
萧珩握紧柳织书的手,“别叫侯爷,叫名。”萧珩顿了一下,想了想,“叫字也行。”还没人叫过他字,若是柳织书,便能。
柳织书抿紧了唇。
萧珩便捏着她的下巴将人扭过来看自己,“嗯?叫看看。”
柳织书想撇开脸,却移不开,只能避开眼。
萧珩笑:“不说的话,便做点其他的好了。”
粗砺布满老茧的手眼看就要探进柳织书的衣裳里。
柳织书红着脸截下。
萧珩挑眉看她。“嗯?”
柳织书唇动了动。
萧珩凑近,诱导着,“乖,再说一遍。”
“濯之……”
珩以玉,灼灼濯之。
萧珩凤眸兴奋地溢着光,柳织书未反应,便被压在了身下。
柳织书瞪眼:“这里是马车!”
萧珩舔了舔唇,眸子暗沉:“……我就抱抱,不动。”
*
萧珩果然没有动,全都是马车在动。
柳织书腰酸腿软地被抱下车时,恨不得挖个洞把头埋进去。
玉关城。
是几月前侯爷从流寇手里夺回的塞北城池,现今由沈大将军带兵驻守。
虽不及长安的繁华,但依旧有往来商贩和安居百姓流动。
城中央,伫立着一座高大的石像。
身穿铠甲的人,位于四蹄狂奔的骏马上,勒缰提剑,意气风发。
柳织书第一次见萧战神的全貌。
不知为何,尽管石刻并不够精细,柳织书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侯爷的影子。
萧珩注目着这巨大的石像。
柳织书抬头,看见他面容严肃,郑重其事,“爹,以后这就是你儿媳妇。我带她来见你,现在还没有孙子,我们多多努力,以后带孙子一起来……”
“……”柳织书给了侯爷一肘子。
萧珩笑,在柳织书面上亲了一下,“我在我爹面前发誓,这下不成亲都不好收场了。”
柳织书瞪他:“别胡说。”
萧珩又得了几个便宜,心情颇佳地抱着人回行军营里。
*
露蛛和露华被分开捆绑看守着。
柳织书还有太多关于晁翼的疑惑,第二日一起来,便过去找露华问话。
露华面色如往地苍白,黑色的斗篷下,下巴越发地尖锐。
周边的看守被遣散出去,柳织书还未开口,就见他抬起头,无波的眸里几分讥笑,“你真觉得塞北的萧战神会是萧珩的亲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