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的情况怎么样?”
莎乐美瞥了眼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九歌,他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小组里他是智,莎乐美是力,在没有指示的情况下,大多数时候莎乐美是不被允许擅自行动的。这让她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自己暴戾的脾气,冷冷道:“还没死。”
电话那头脾气倒是很好,温柔道:“今天晚上能醒过来吗?”
“哼,他今天晚上不死都算客气了。”莎乐美强忍着怒气,咬牙道,“我们遇到的是陆虞!苦行僧失踪了。”
电话那头很轻柔地应了声,好像在神游,过了会儿才说道:“不用找苦行僧了,他死了。”
“陆虞杀的?”
“这里已经变成战场了,我会往这里赶。”电话里头的那个人没有直接回答,很快又再说道,“莎乐美,你找到医生了吗?”
莎乐美终于忍不住了,暴怒道:“够了!医生医生!杜玉台那个疯子就知道云山栖,他不过是个失败的试验品而已!你一直都在逃避问题,这根本就是古德白带来的,我不相信他抓了蜥蜴人之后什么都没有做!陆虞偏偏那么巧出现在东羊街,难道你真的以为是巧合吗?他来猎杀我们了!”
“莎乐美,你没有证据,古德白不会跟刘晴合作的。”
“那电人呢——”
“那是例外。”
莎乐美冷冷道:“是不是对你来讲,我也是例外。”
他们当然不可能去正规医院,不过好在莎乐美有所安排,她至今想到陆虞满含杀意的眼睛仍能感觉到当时的不寒而栗,如果那个晚上不是九歌爆发异能的话——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古德白来到东羊街,陆虞就追着苦行僧来到这里。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头的人叹了口气,有点无可奈何莎乐美似的,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残酷的意味:“我不希望你变成例外,莎乐美,听话。”
“呵。”恐惧最终变成怒火压倒了愤怒,莎乐美将枪上膛,她用耳朵跟肩膀夹着手机,难得将声音放柔,显出诡异的顺从来,“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到底有多听话。如果杀他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三次,四次,直到他死到再不能复活,我不信我把他切成一片片,他还能再醒过来!”
莎乐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话,然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通讯器都翻出来碾碎,外出前她扭头看了眼九歌边上的一束即将凋零的康乃馨,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莎乐美并没有离开东羊街太远,她很清楚一旦离开龙蛇混杂的东羊街,陆虞杀死他们的速度就会变得更快。
在去杀古德白之前,莎乐美还有一件事要做,正巧东羊街的确有位医生能做这件事。
“我要做个小手术。”
南野从一堆病例里抬起头,借着模糊的灯光眯眼看向眼前的女人,今天有一群人跑来抢修了下断开的电线,勉强算是供应上电了,不过并不稳定,因此东羊街还处于时不时断下电的状态。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可天空仿佛还有种灰色的亮度,它形成个诡异的漩涡,颜色发暗的云跟挂在衣架上没拧干的湿衣服一样透着种要漫出水来的潮湿感。下午的时候雨最大,不过现在的雨已经变得很小了,可还是很密,女人的皮衣被打湿得一塌糊涂,她把头上的帽子拉下来,漂亮的脸露出种病态的潮红,看上去正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医生。”莎乐美慢吞吞地说道,“我要做个小手术。”
南野一下子就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正常的病患了,他若有所思地碰了碰手边的那个响铃,女人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瞥过去,手放在腹部边,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那里是枪。
南野微微垂着眼睛,不过他没有太在意,只是微笑着把莎乐美带到里头去:“我收费很贵。”
“我知道。”莎乐美的声音也带着雨水的潮湿,她从那件几乎可以说是贴身的皮衣里面掏出了一包现金,被塑料包着,看起来非常厚的一叠,远超出南野的预期了,她沙哑着嗓音道,“我知道你的价格,这里是三倍的价钱,我要你处理得很好。”
南野挑眉道:“当然。”
他将钱接过来时,那上面甚至带着莎乐美的温度,还有冰冷的雨水。
当时古德白奇怪过南野为什么不在一楼买房子,实际上诊所地下的一楼也是南野的,只不过那里只对特别人士开放,而楼梯被打通在内室。
莎乐美的手术的确很简单,她皮下有跟踪器,南野只需要帮她拿出来,再缝合好伤口就可以了。
定位器在莎乐美的前臂,她的胳膊上本来就有不少伤,南野在夹出芯片时,忽然问道:“其他的要一起处理吗?”
莎乐美疲倦地摇了摇头。
小诊所底下有临时发电机,只不过开起来非常吵闹,本来雨声就已经够烦人了,冷白的灯光,失血,疼痛,愤怒跟焦虑都让莎乐美对噪音毫无耐心。然而她知道要是让这个黑医在蜡烛底下帮自己处理伤口,搞不好半路她就会忍不住杀掉这个人,因此无精打采地忍耐着。
南野的手很稳,他将沾了血的手放进水盆里清洗,看着莎乐美将那件皮衣重新穿好,底下那件包裹着躯体的黑色背心已经被汗水跟雨水打得湿透了。
“小心感冒。”地下诊所的黑医相当温柔地叮嘱道。
莎乐美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那枚芯片,很久之后才慢慢道:“随便你怎么处理,解决它。”
她重新走进了雨里。
等到莎乐美离开之后,杜玉台才从隔间里走出来,对正在洗手的南野说道:“我得走了。”
“现在?”南野惊讶道,“去哪儿?”
“找古德白,我要到他那里住一段时间。”杜玉台看起来很严肃,“他们找上门来了,这里不安全了,我再待下去你会没命的。”
南野皱眉道:“那小云呢?你之前不是查到他的线索了吗?那些情报贩子可不会跟你去古德白家里。”
“他不想见我,就算我摸到他的安全屋,他也会躲起来的。”杜玉台冷淡地回答道,“你跟我都清楚,现在别跟我扯上关系反而是对他好,栖只是个掮客,跟你差不多。你们俩只是遵循着不同世界的规则,如果没什么意外,不会出大事的,我现在可是在怪物堆里。”
杜玉台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了必需品连任何私人物品都没有,走起来非常轻松。
而车钥匙跟南野的大衣还有帽子都在最显眼的地方。
南野在他后头擦着手问道:“你还能回来吗?”
“你就当我回不来了吧。”杜玉台把帽子戴上后又找到了伞,简洁道,“当最后一面。”
南野扯着嗓子道:“那为了让你当个明白鬼,我告诉你催眠的事好了。那十箱大蒜是小云送给我的,我投桃报李回给了他一张八折的优惠卡。你让我帮你下暗示的时候,我想着你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就用了我的优惠卡当暗示,所以你提前醒过来压根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你跟小云谈了恋爱——我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醋劲大得要命,要是知道我跟小云先认识,我怕你对我先杀后再杀。”
杜玉台走到门口后转身看着老友,在风雨里这个精神科的医生看起来真的有点神经质,眼睛在灯光下如宝石般发着光,他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缠绵跟温柔:“很好,南野,你居然瞒我这件事,等我回来把你先杀后再杀。”
南野说:“草,你都快要死了,讲点道理好吗?”
下楼的杜玉台越想越气,想到自己在云山栖失踪后把痛苦失恋心得分享给这个狗朋友,对方居然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脸色不由得又黑了一层,他并不止拿了一把车钥匙,手指稍稍拨动,就变成了南野的那辆雪佛兰。
东羊街的晚上总是散落着许多趁手的工具,杜玉台借着雨夜的掩护,把南野的车牌撬下来丢在了门口,然后坐了进去。
南野在门口看了会儿,突然下了决定:要是老杜真的死了,我就去找云山栖,不管小云要报仇还是放弃,我都可以帮忙去做另一件他们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
“雨似乎下大起来了。”
武赤藻正在拉窗帘,桌子上的花草茶正烫手,他倒了一杯放凉。
壁炉里燃烧着火,古德白正躺在沙发里看今天的更新,在武赤藻那里知道了井底木是水衡子的笔名后,他就把水衡子的书都找出来看了一遍,包括连载的新文。
新书是有关异能的故事,主角的异能就是让其他超能力失效,因此开始扮猪吃老虎的装逼生涯,算是文笔不错的爽文,跟他前几本书不太一样,可能是考虑到电人事件之后网络上的舆论。
这本书里的“熟人”稍微多了些起来,古德白认识的几个男性都被性转,而刘晴则变成了男性,取了个谐音叫“李青”。对于外人可能看不出什么门道,不过对于认识的人来讲,角色的个别特征还是挺明显的。
古德白在书里的设定是某个组织的掌权者,辈分很高,水衡子拿他名字当姓,而更新的章节名就叫做“白姑”。
前面白姑也出场过几次,不过都是暗线,并没有正式出场过,这次出来后读者明显兴奋了很多。
“终于等到了,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白姑,黑郎?”
“女主预定。”
“感觉男主根本驾驭不住白姑这种女人啊。”
“白姑有没有异能啊?”
“楼上的,已知白姑有钞能力。”
……
读者的留言基本上都差不离是那些话,古德白潦草看过几眼,觉得倒是挺有趣的,就笑了笑。
武赤藻见他开心,有些发懵地端着茶壶凑过来:“老板,你还在看水哥的书吗?”
“嗯。”
古德白正抬起头微微一笑,外头的警报声忽然响了起来,伴随着雨声滴滴答答,玻璃的破碎声显得格外明显。
他脸上的笑容顿敛,轻声道:“有人闯进来了。”
庄园的安保说不上坏,不过到底都是拿来防御普通人的,如果闯进来的是训练有素的异能者,那就另当别论了。这说到底只是古德白喜欢的一个小地方,并不算是什么非常安全的所在,不过这天底下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刘晴都不敢担保她的公寓是完全无法攻破的。
这句话刚说完,庄园里的灯光忽然在一瞬间完全熄灭,显然是电源被切断了。
“这人有备而来。”古德白反应迅速,他借着火光拿过武赤藻手里的花草茶泼进了壁炉里,这下房间彻底暗了下去,变成了统一的漆黑。武赤藻却下意识抱住古德白,往桌子后躲去,那个空空的茶壶还正热,隔着衣服贴在他们俩的肚子上。
古德白没有反抗,他在一片黑暗里轻声道:“不知道闯进来多少人,有没有确定我们的房间位置。”
“不知道。”武赤藻不得不附在古德白耳边说话,年轻的嗓音在这会儿听上去居然有种值得信任的柔和,“我不会让你死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古德白居然笑了出来。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按照常理来讲现在就要开始上演武打戏份了,然而庄园里除了跟雨混在一起的玻璃破裂声之外,什么都没有,透着种近乎诡异的寂静。很快走廊上就传来了余涯的声音,不过只有几声,他似乎丢了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砸出很大的响声。
“余涯出去了。”古德白轻声道,“他在测试有几个人。”
武赤藻对这个就不太熟悉了,他迷茫道:“有几个人?”
“如果来的人非常多,一定会有人跟着声响行动,你有听见声音吗?”
武赤藻下意识摇了摇头,很快又想起来古德白看不见,就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没有,是不是意味着人不多?”
黑暗中很难把握距离感,武赤藻不小心凑近了些,他的嘴唇很热,触到古德白冰凉的耳骨,惊得整个人险些都跳起来,只觉得那点肌肤说不出的冷,又说不出的软滑柔腻,甚至想轻轻咬一下。
这种想法武赤藻从来没有过,不由得脸微微泛红,有些窃喜跟羞窘。
“还可能是很谨慎。”古德白虽有意识到,但只以为漆黑时武赤藻看不清情况,并没太在意,如果等会闯入者真的找过来,自己这点半吊子异能恐怕顶不上什么用,还是跟武赤藻靠近点比较好。
“不过奇怪,这里非常偏僻,也没有什么访客,没进过大门很难确定方位。断电跟破窗是同时进行,加上有雨声,要是被黑暗吸引走注意力,很容易就忽视了有人进来,所以来的人应该不多,而且熟悉这里。”
古德白说得虽然认真,但武赤藻的心神已经不在这上头了,他嘴唇一触,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跟对方如此亲密,近得几乎脸都挨在一块儿,心脏又不听话地砰砰跳动起来。
“老板。”
武赤藻忽然出声道。
“你听见什么了?”古德白还当武赤藻作为异能者感觉到了什么,低声问道。
我的心在跳——
武赤藻鬼使神差地凑过来,房间里没有光,他直接贴上了古德白的唇角,模模糊糊是觉得柔软,不由心荡神驰,随即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立刻心慌意乱地撤开脸,两瓣嘴唇柔情蜜意地摩挲着,似能尝到根本不存在的甜味,怯怯道:“对不起,老板。”
“你……”
饶是古德白这样的人,居然也一时间脑袋空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莎乐美:给点面子?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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