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雅跟游戏里的固定boss一样守着古德白。
古德白本来没有什么睡意,无可奈何之下,倒真酝酿一点出来,打个小小的哈欠,将眼睛闭上了。
“晚安,我的小胡萝卜。”詹雅充满感伤又温柔地凝视着古德白,她没有做什么举动,而是坐在那里,等到古德白的呼吸平稳起来之后,才将那本相册归位,又将窗帘拉上,这才静悄悄地走出去。
出去后她特意叮嘱小鹤不要打扰古德白,等到晚饭再去敲门。
古德白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这时候詹雅已经离开有段时间了,既然余涯不可信——小鹤又派不上用场,那能用的人手就只剩下武赤藻了。他只好让小鹤去找武赤藻,叫人到自己房间来,吩咐完后就回到了沙发上。
原先古德白穿到这具身体里,只觉得家大业大,做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也就罢了,对异能再有兴趣,最多花钱买前排位置,压根没想过上这座大舞台。
结果现在黑锅罩头,颇为欣赏的刘晴变成牢狱之灾的预警灯,古德白不得不赶紧找到线索,避免自己这个“无辜”被牵连进去。
既然原主人的记忆没出现一点瑕疵,要么是古德白手上的消息不够多;要么就是他被洗过脑或者下过暗示,加上古德白失忆,因此没察觉到半分违和。
这两样都很麻烦,还很闹心,叫古德白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
“老板,你找我啊。”武赤藻先敲了敲门,然后才开门探头进来,这点跟其他人不大一样,别人要没听见声音,绝不进来,可他风风火火惯了,敲门就算是提醒了。大概是在工地里养成的坏习惯,一直没改过来。
当然,前提是古德白主动找他,要是他主动来找古德白,还是会老实在外头等等的。
“嗯,过来坐。”古德白随手从书柜上取了本书翻着看,是本科幻小说,里面写得是当下相关的科技,将人造器官跟人工智能结合起来,给予数据与钢铁以血肉之躯,以非孕育的姿态创造新生命。
作者写得倒是有趣,编起来像模像样,很有说服力,除了笔名有些怪异,竟叫“井底木”。
也不知道是化用了井底之蛙,还是千年不腐井底木的意思?亦或者只是随口起的名字。
武赤藻老老实实地坐过去,见古德白暂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便捧着脸看书皮,看了半天,忽然道:“老板,你在看水哥的书啊。”
“嗯?”古德白一怔,他微微扬眉道,“你说什么?”
“这是水哥的书,他的笔名就叫井底木,我记得很清楚,他跟我解释过,水衡本来就是放在水里的衡木。”武赤藻乖乖说道,“其他的,他说了一大堆,我都记不太清楚,就说不上来了。对不起,老板。”
古德白若有所思道:“没事。”
在不知道作者之前,古德白只以为这是本寻常的小说,知道作者之后,他想起那个总是笑脸相对的水衡子,忽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刺骨凉意,不由得皱起眉头。不过古德白倒没有天真到以为这上面写的就是真的,要是那样,水衡子早就被封杀了。
水衡子曾经跟武赤藻说过,他有角色取于现实的习惯,这样会比较逼真,这本书里出现的人极有可能是他曾经遇到过的任务目标,甚至有些剧情,也许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如果将刺激数据跟血肉结合在一起的电流改一个名字,变成“异能”,这本书似乎就变成了一种真真切切的尝试了。
不过这只是古德白自己的想法,他更希望对这本书的猜想只是存在自己的脑补里,而不是的确在现实里出现过。
古德白从容将书籍合上,这些冗余的信息只会消耗自己的脑细胞,说不准对自己的目标根本毫无意义,不必花费心思在上面。他将书本放在膝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武赤藻,往常处理事情都是独来独往,并没有什么合作的人,没想到死后重生,反倒有个天真单纯的同伴。
“我之前问过你,你愿不愿意为我去死,那时候你答应了,我想大概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古德白的手轻轻抚摸着书皮,微微垂眸,他要试试武赤藻的忠诚,人的心向来朝秦暮楚,也许一开始武赤藻觉得这笔买卖划算,现在却又未必了。
假使他已经对自己的生命有了眷恋,古德白就不能过于放心地将自己的性命交在这个有私心的人手里。
可以用,却不能信。
武赤藻领会过来,平静道:“你要我去做那些事情了吗?”
古德白却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想告诉你,你以后有大好的人生,今年一过,你考完试就能去自己想去的学校了,去读读书,见见别的人,感受下新的生活。你奶奶已经不在,用不着照顾她而委屈自己,我不缺钱,只要你不玩得过分,想怎样都可以。”
这段话一出,武赤藻果然有些意动,可他抿抿嘴,却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高兴。”古德白最擅察言观色,见武赤藻并不兴奋,不由得奇怪道,“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武赤藻欲言又止,很快又说道,“可我想要的,不止这些。”
武赤藻向来温顺乖巧,这番话倒是大出古德白的意料,神情不由得古怪起来,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向来是无欲无求的,物欲淡,笑点也低,又没有寻常人得了力量就膨胀开来的虚荣性子,原来他也有什么想要的。
“那你说说看。”古德白温柔笑道,“一个人忙活总不比两个人,说不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武赤藻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古德白脚边坐在毯子上,头往后靠着沙发扶手,只要伸出手去,就能摸到那柔软蓬松的头发,倒像只无害的大型犬。
“老板,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好吗?”
“你说说看。”古德白并没正式答应,他的手落在椅子上,不自觉点起数来,倒想知道武赤藻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武赤藻望着璧上的油画,看着画上美人迷离浪漫的笑脸,心中底气越发往外泄露,轻声道:“老板,要是有个人对你很好,你见着他,心里就砰砰跳,以前还没什么,现在跳得厉害,可有时候又安安静静的,这种滋味算是喜欢吗?我问涯叔,他说这叫情窦初开,我去查,就是想跟人家谈恋爱的意思。”
古德白忍不住笑起来:“是小鹤吗?”
“嗯?”
“我说,你说你见到的这个人是指小鹤吗?”
武赤藻当即慌张起来:“我……我不是在说自己。”
这种年轻人的心思,古德白倒是能理解,没有过多为难武赤藻,只是沉吟片刻,认认真真想了一番——他对爱情没什么感觉,以前生活的时候,说得来话有不少,可要说能说到心里去,真的有几分喜欢的,一个都没有,加上他向来以自己为重,从没想过传宗接代,慢慢就熄了结婚的心思,这会儿说起来,还真是两个纸上谈兵的。
最多古德白这叠纸要比武赤藻花里胡哨些。
“应当是吧。”古德白笑了笑,“我不大懂这些。”
这话叫武赤藻猛然转过身来,他眼睛明亮地看着古德白,倒把人看个猝不及防。
古德白漫不经心地望着他,心里有点儿厌烦,既然武赤藻有了喜欢的人,大概对生命就更看重几分了,对于恩人的情感难免要寡淡些。他略有些失望地将武赤藻从棋盘上挪下原定的位置,开始盘算起来余涯这块筹码的利用价值。
他略有些烦躁地想:要是武赤藻喜欢的是我倒简单了。
不过古德白并不认为武赤藻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凭良心说,他对这个孩子算不上多好,更何况他们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余涯更像长辈,刘晴更有魅力,甚至于隐形人的那两位老师都远远给予了武赤藻更多东西。
古德白除了住处跟金钱,连情感都吝啬多分享武赤藻一点。
最重要的是,他们俩的确看过杜玉台跟云山栖这对同性恋,可现实里更多的是异性恋,武赤藻没表示反感不意味着他就是这个取向。
要是古德白能如同武赤藻的奶奶那样,将武赤藻的生活跟亲人使劲压缩成一个人的模样,说不准这小子还真就栽了,然而他得到了太广袤的世界了。
反正易地而处,古德白绝不会喜欢这样一个老板,感激、敬仰、尊重是有,也仅仅只有这些了。
“老板。”这些想法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武赤藻那头仍是仰着亮晶晶的眼望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来,只把头低下,靠在古德白腿边。
古德白是个现实的人,心中冷淡许多,脸上倒不显露,仍是笑吟吟地问道:“怎么?”
武赤藻再抬起头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多看你两眼。老板,陈小姐那么漂亮,刘小姐那么厉害,你……你真的一个也没有喜欢过吗?你之前不还是说,觉得刘小姐非常特别,是不一样的人。”
古德白本奇怪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听他后半句话,仿佛是要取经的意思,便淡淡道:“那又怎样,欣赏与喜欢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滋味,詹雅大概是很能理解的,从她身上能瞧见几乎要冒出尖来的爱意,铺天盖地,席卷着痛苦与绝望。
那又怎样……
武赤藻简直要收不住自己的笑,他低着头,在嘴里肚子里偷偷地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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