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余涯的声音在楼底下回荡着,如同只暴怒的雄狮来回巡逻着自己的地盘,他的脚步声并不沉重,随之而来的还有枪声。
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之中,远处突兀响起了微弱的音乐声,很快又加入了不少。
“他打开了留声机。”
古德白无暇顾及刚刚的非礼,而是紧紧贴着武赤藻,眸子沉下去,他很快就没有再说话了,因为没过多久,武赤藻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年轻人挨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完全贴在一起,他听见对方的气音在耳朵边形成小小的湿热风暴:“来了。”
跟入侵者一样,余涯同样在判断他或者他们的位置,可能是隔音的问题并没有听见上楼梯的声音,不过本来在楼下的余涯的确忽然来到了二楼。
因为两道枪声在同一时刻响起,女人的闷哼声撞在了门板上。
不是小鹤的声音,她如果受伤了会大哭起来的,看来闯进来的是个女人。
房间的窗帘被遮得很厚实,外头的雨声慢慢嘈杂起来,隐隐约约能听到雷声,他们听见门锁响动的声音,那个受伤的女人逃进了房间里。
她还锁上了门。
古德白忽然觉得原主人喜欢锁门的习惯实在值得学习,毕竟现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已经有三个人了,他能听见武赤藻的心脏在怦怦直跳,疑心会不会叫另一个人听见。值得庆幸的是那个闯进来的女人坐在了另一头,她没有停在门边,而是往另一头找去。
他们俩能听见对方痛苦的低吟,非常轻微,她似乎在喘气,直到黑暗里出现了一道红光。
那红光是个小型炸/弹,还没有完全开始,被对方安装在了门边,那种不祥的红光落在古德白的眼睛里,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空气里开始蔓延着雨水的气息跟鲜血的味道。
这时候女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她很轻柔地开口,几乎有点不紧不慢的意思:“我看到你了。”
武赤藻几乎就要动起来了,而古德白强行按住了他,静静聆听着。这个女人的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可是她拿捏出来的语调非常怪异,而且令人印象深刻,古德白如何都想不起来。
这个女人可能是在诈我们。
古德白没办法把这句话告诉武赤藻,一旦发出声音,他们就会立刻暴露。
不过女人很快就让古德白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诈人了,她抬起手,对准古德白的脑袋直接开了一枪。对于古德白这种异能完全不受控制,现在才刚趋于稳定的人来讲,他跟普通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差别,然而子弹穿梭在风里的行动轨迹已经被武赤藻感知到了。
“唔——”
还没等古德白反应过来,他就被扑倒在地,本来藏掩着身形的桌子重重掀翻在地,武赤藻用了一只脚跟一点风力,不过那颗子弹仍旧行驶在它的轨道上,在异能者全心扑在身下这个人的时候,残忍地没入了皮肉,血花在黑暗里绽放。
古德白摸到了血,本来有点热,很快就变得冰冷的血,正从武赤藻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角落里的花盆忽然被掀翻,古德白意识到那大概是武赤藻在施展能力,他们谁都没有带种子,催发植物的异能只可能作用在装饰物一样的绿植上,那些可怜的植物正在努力生长着,把桌子拉拽开来,形成张盾牌。
是夜视镜。
古德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既然要袭击,对方肯定早就做好准备了。
即便古德白的房间再大,归根结底这只是一间卧室而已,还摆着许许多多的装饰物,莎乐美在第一击失手之后就找到好掩护体,胳膊上的疼痛多少影响到了精准度,不过还不至于变成远弹,可空间里的另一位异能者完全可以利用环境来制造跳弹反击。
这些说起来很长,实际上在现实里压根没超过半分钟,三十秒足够余涯追赶到门口了,他差不多是轰开了那扇门,原先布置的陷阱在一瞬间爆炸开来。九歌对这种小东西的控制精确到了恐怖的地步,莎乐美感受到簌簌飞散的灰尘落在自己头上,还带着点墙体的碎石子。
硝烟不光是遮掩视线的好东西,也能够影响判断力,毕竟一个人咳嗽的时候很难反击。
可是莎乐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目光一凛,知道对方压根没有中招,顾不得暴露位置的可能性,再次对桌子部分开了一枪。
在一片硝烟里,枪声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几乎是贴着莎乐美的脸,火焰与子弹一通喷出,直接将玻璃窗打碎,雨水一下子泼洒进来。窗帘被风吸了出去,没半天就湿透了,外头的雷声顿时震耳欲聋起来。
冰冷的雨水泼在脸上,惊魂未定的莎乐美知道自己刚刚哪怕反应慢一刻,这会儿大概就死在地上了,发热的大脑稍稍冷却些许,门□□炸而产生的烟雾就快要散掉了。
之前的枪并不是对莎乐美完全不起作用,如果不是异能变异了她的身体,又躲避过要害,那一枪完全有可能轰碎她整个脑袋。
不过饶是如此,莎乐美也能感觉到自己中枪的左肩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第二枪是堪堪躲过去的,她经不起第三枪了。
余涯的实力完全超出了莎乐美的想象,她本来以为自己最多是遇到个有些身手的中年混混,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顶多杀起来比较麻烦一点,可这个麻烦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能力了。
无论莎乐美多不愿意承认,她很清楚自己这次的确过于冲动了,那张纸正贴合着皮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活下去的渴望取代了愤怒。
行动失败了,可是名单到手了,将功补过。
这让莎乐美毫不犹豫地跳出了窗户,等到余涯闯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古德白跟中枪的武赤藻了。
“少爷?”余涯居然还找到了手电筒,他先是巡视了整个房间,确定没有入侵者的身影之后,这才走到了桌子边,把几乎变成木藤工艺品的家具用蛮力拖开来。
古德白看着余涯的脸从上方探出来,明晃晃的手电筒照得他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用手遮了下。
“你受伤了?”余涯的声音难得惊慌起来,他加快了速度,那张桌子要不是被异能束缚着,大概这会儿已经被拆掉了。
“不是我的血,是武赤藻的。”
古德白平稳地解释着,光源离开之后,他用手再次捂住武赤藻的伤口,对方闷哼了声,并没有什么反应。
中枪后武赤藻就有点失去意识了,只有他们俩紧贴的部分不断流出鲜血来,让古德白感觉到腹部在变得粘稠跟冰冷。这种荒唐无比的事在过去几十年里从没发生在古德白的生命里,他的确感觉到惊慌跟无措,不过理智占据了上风,他很清楚最好不要乱动——因为余涯会赶过来,也不要做任何拖后腿的事,更不能随便移动武赤藻。
“找个医生,他中弹了。”
在这种情况下,古德白听起来冷静地简直不像个人,略有些慌乱的余涯应声后就打电话给了老韩——这是古德白的私人医生,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老韩没说半句废话,而是告诉了他一些紧急处理的手段,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没说什么时候到,但余涯猜测不会太慢,只是外头的雨实在太大了,难免会拖延一段时间。
真正麻烦的不是异能造成的植物扭曲,反倒是武赤藻本人,他几乎是整个人都紧紧缠在了古德白,由于疼痛而微微屈身,头枕在胸膛上,根本拉不开。
“不要紧。”
古德白就躺在地上,他用手捂着武赤藻的伤口,对余涯说道:“你就先这么处理吧。”
余涯只好又去拿医药箱,他还把小鹤叫起来——小鹤当然不可能在那样的混战里睡着,不过她很明智地缩在床上没有随意外出,这会儿被喊起来后就去忙活她的事了。
等到余涯拿着医药箱回来,庄园的电力也被小鹤重新恢复了——庄园并不是只有一条火线,只要切换开关就可以了。
又过了几分钟,门铃响了起来。
正在给武赤藻紧急止血的余涯跟古德白互相对视一眼。
“不是老韩。”余涯冷静地分析道,“他不可能来这么快。”
房间里的电话响起来,余涯接起来后按了免提:“什么事?”
小鹤的声音在那头听起来惊恐不安,一楼完全就是混乱的代言词,她还没完全了解清楚情况,难免有点忧心:“少爷,涯叔,是杜医生来了,他……要放他进来吗?”
“杜玉台?”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武赤藻的手终于因为脱力而松开了,古德白得以跟余涯一块儿施力把昏迷的武赤藻放在了床上。
古德白的身上染了不少血,睡衣湿透了,心情也有些潮湿般的不妙。
余涯皱眉道:“刚刚进来的是个女人,你觉得杜玉台有可能是同伙吗?”
古德白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电话说道:“让他直接来房间里。”
挂断电话后,古德白转头看着余涯,他的语调一直不紧不慢,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打破这种愉悦的平静,可今天却带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寒意:“你的子弹还有多少?”
余涯有些粗鲁地回答道:“只要你想,我第一枪就能开了杜玉台的瓢。”
“很好。”
外头的风在呼啸,雷在惊鸣,泼洒的雨不断从破碎的窗户里涌进来,古德白用沾满血的手擦去脸颊上的一滴雨,抹开道骇人的血污,他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微笑着。
余涯看着他脸上带血的模样,忽然感觉到不寒而栗,然后就听见古德白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现在是私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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