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叶菀歌真的认真地将那小蛋糕认真地吃完了，她吃过很多美味的蛋糕，可是这一块蛋糕，是叶菀歌这么多年以来吃过的，最复杂的一块。
第二天，叶华庭手术开始，与此同时，是严心悦的分娩。
叶菀歌发现自己真的是麻木了，她让人象征性地给严心悦送了钱过去，便静静地守在了叶华庭的病床前。
手术并不算长，封慕辰就在旁边陪着，寸步不离。
良久，叶菀歌方才低声道：“是不是到了晚上了？”
封慕辰一怔：“才过去三个小时，别急。”
“恩。”叶菀歌觉得喉咙干哑地厉害。
封慕辰叹了口气，给了旁边的云翳一个眼神。
很快，云翳拿着温水回来了，叶菀歌一饮而尽。
按照叶华庭自己的意思，他生病这件事谁都没有告诉，也正是因此，此时手术室外面的人，除了一众下人之外，也只有叶菀歌和封慕辰两个人而已。
沉默良久，叶菀歌方才轻声开口：“我真的很紧张，因为这个决定是我做的，而且也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想要让外公多陪陪我。”
“不是你做的，这个决定是叶爷爷自己做的，小歌，这不仅是你的心愿，也是叶爷爷自己的意思。”封慕辰道。
他知道不能让叶菀歌钻进牛角尖，倘若叶菀歌真的认为这就是她的决定，那么万一出了什么事，叶菀歌不知道要怎样自责。
叶菀歌轻声道：“我是知道的，谢谢你，慕辰哥哥。”
“你别这样。”封慕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叶菀歌揽进怀里。
她素来温热的手，而今冷得厉害，封慕辰什么话都就没说，只是伸手将叶菀歌的手紧紧握住了，像是要给她力量似的，叶菀歌微微抿唇，嗓音低哑：“谢谢你，慕辰哥哥。”
“不必。”
封慕辰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良久，里面的灯灭了。叶菀歌下意识站起来，身上的外套掉了也不知道，只是静静盯着门口，下意识向前挪步。
查理第一个出来，他摘下口罩和手套，这才道：“手术还算是成功，只是……叶先生现在没有醒来，如果能够在24个小时内苏醒，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24个小时。
叶菀歌静静向里面看去，很多血，她并不晕血，可是这一刻，她只感觉疯狂的恐惧，下一秒就要将她击溃的恐惧。
良久，叶菀歌方才轻声道：“谢谢你，查理医生。”
她站得笔直，语气也是冷静的很：“我可以进去看看外公吗？”
“暂时还不行，稍等你可以穿上无菌服，隔着玻璃看。”
“好。”叶菀歌应下。
她看起来越是平静，实际上越是大厦将倾。
一小时后，叶菀歌静静看着里面的叶华庭，嘴唇翕动了良久，方才说出一句话——
“小时候，外公很厉害的，那时候外公总能做出很多很厉害的东西，然后我就总是缠着外公，要玩这个玩那个的，现在想想，那时候外公那么忙，我其实很不懂事的。”
封慕辰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应了一声：“但是看到你那么喜欢，爷爷应该也很高兴。”
“恩，的确很高兴，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好开心啊。”叶菀歌轻声笑道。
封慕辰的心猛地一紧。以后也会有的。”封慕辰沉默了会儿，这才道：“小歌，你要坚强起来，爷爷醒来以后，还要我们好好照顾呢。”
“恩，我知道，”叶菀歌盯着时间，就好像这样，它就会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会的。”
整整30个小时，算上叶华庭做手术的时间，叶菀歌几乎没有合眼。
到了后来，封慕辰都恨不得直接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算了。
可是叶菀歌就真的这样奇迹般地熬过来了，然而直到第24个小时的最后一分钟，叶菀歌睁大的眼睛和无尽的呼唤，依然没有叫醒叶华庭。
她之前查过了，24个小时之内没有醒来，再加上叶华庭本身的身体情况，苏醒的几率就只有百分之五了。
百分之五，一个近似于奇迹的数字。
叶菀歌静静看着里面的叶华庭，眼泪怔怔地流下来。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她从未有过这样多的眼泪，就像是这些年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决堤了一样。
叶菀歌的眼泪中，叶华庭的身体数据波动了。
叶菀歌匆匆冲向玻璃板，试图看清里面的一切，下一秒——
“嘀”。
警告的长声，待命的查理和其他医生匆匆冲了进去，因为太过紧急，谁都没有将防护帘拉上，所以叶菀歌清楚地看到了查理起初起初的唇角和后来的失望，也清楚地看到了那条线，始终那么直，那么直，就像是再也不会跳动了一样。
她的指甲猛地陷进肉里，那一刻，身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叶菀歌静静闭上眼，再睁开，世界一片黑暗。
她以为自己睡着了，然而强行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发现自己原来是醒着的。
从前从来都不知道，那些小说中说的什么一夜白头也好，瞬间失明也罢，这些这么玄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一刻，这一切清楚地发生了。
叶菀歌伸手，触碰到眼前的玻璃板。
她发现自己很平静，平静地吓人。
她只是低声问道：“慕辰哥哥，外公醒了吗？”
封慕辰一怔，下意识看向旁边近在咫尺的叶菀歌，就见她的眼睛已经毫无焦距了。
那一刻，封慕辰的心猛地刺痛起来：“小歌，你的眼睛……”
“外公醒了吗？”叶菀歌见封慕辰没说话，心底也明白了大概：“恩，我明天就去看医生，我的眼睛可能是暂时看不到了。”
她表现地如此平静，平静地让封慕辰几乎难以承受。
他伸手将叶菀歌拉进怀里：“放心，爷爷会醒的。”
是怎样的伤痛，才能让叶菀歌一瞬间失明？
她……还会好起来吗？
还能像是从前一样，用灵动的眼神含笑地看着自己，说出那些让自己哭笑不得的话吗？
封慕辰心痛地无可附加。
而里面，那条始终平稳的线，忽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