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北蛮地域之后,林朝华很快就发现，自己果然是记了地图也没用的。并不能和现实对照起来。
在茫茫雪地之上，哪怕她能保护自己不得雪盲症，星空的指向也不能拯救她的方向感了。
当然,她不觉得这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也有季节性的原因。
大冬天的,银装素裹,山川大地就像是一个要温度不要风度，穿了一身厚厚的落地大棉袄的人,曲线什么的，肯定是被遮掩了啊！
曲线都被遮掩了，还怎么能眼测三围嘛！
这一点是有证据的——谢钰。
之前在忘山冒险的时候,林朝华就发现了,谢钰的空间感是比她好的。虽然比不上卫祺的数算和杨瑛的直感，也至少比她强。
但进了北蛮,在空旷的雪地上，谢钰都有些懵圈。
最终,拯救了他们,让他们自己揽来的任务不至于一开始就完蛋的，是吉光和三万。
吉光就算了,老马识途么。它还能飞天观察。
但连三万都能在雪地上分辨方向和距离，这就很神奇了。
而且,三万连暖石都不要，在厚厚的大雪之上,居然还挺精神。小短腿陷进雪地里都没关系,它能团成一个球滚着走……
还滚得很欢乐！
不过，就算是方向问题解决，一时半刻的也没有什么收获。
大概是因为知道“信徒”的重要性,之前杨瑛划出来的怀疑区域，也都在北蛮地界的深处。
或者说，那儿也不是北蛮控制的地区。
北蛮逐水草而居，在那边却是一片荒芜的山脉。崇山峻岭不少，却没有什么生命。本来就差不多是无人区。若非两人如今有了空间装备，已经装够了补给，也是不会愿意往那边走的。
前几天，林朝华等两人两兽还远远的平原区看到了一些来北蛮冒险的江湖客，但他们没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逐渐往东北方向深入的时候，就再见不着人了。
如此一来，林朝华和谢钰两人独处的时间大幅度增长。与在忘山冒险之时相差甚远。
但说起来，竟然没多少改变。
毕竟两人之前就已经相当默契。
而且现在又是在敌人的地域，他们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危险。不可能放松得和旅游一样。绝大部分时候，至少要有一个人保持警惕。
进北蛮没两日，两人就看见了杨瑛所说的“异变兽类”。
那是一支狼群。
没有魔兽的狂暴之感，但身上多处出现鳞片，取代了皮毛。凶狠嗜血，但又不乏狼群原有的狡诈以及群体意识——这是魔兽不会有的。
当然，战力上的增幅就不如魔兽了。
确实看得出，是被七神影响的特殊物种。
深入之后，倒是渐渐脱离了狼群活动的范围，但天上时不时能看见鹰的影子。有时候飞得低了，也能看见鹰的模样同样出现了异变。
就是不知道这些异变的动物，是否在七神的控制之中，算不算七神的信徒了。
相比之下，北蛮的骑兵倒是没怎么见着。
这可能是杨瑛的牵制策略起了效果，但也令人怀疑保不定是设了陷阱。
林朝华和谢钰商量了几次，除了行动更迅捷，更隐蔽之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归不能掉头回去吧？
*
林朝华虽然认路不行，但站在某个固定的地点探查环境，是很行的。尤其是在空旷而缺少生命的地区，她一首笛曲甚至能判断方圆百里之内有没有地下通道什么的。
如是一来，他们的动作倒是比较快。
毕竟想要藏匿巨兽，不可能在北蛮的部落附近——否则大周普通的探子就能打探到——还需要相当大的范围。不需要一寸寸的去搜索。
没多久，他们就已经接近了北蛮人命名的“厄姆山脉”，这里有着大量更古不化的冰川，
平均海拔也已经很高。
三万在也终于从兴奋劲儿中恢复过来了。不过，它倒是依然不需要暖石，那一身毛绒绒不是白长的。
这一天，找到了一个山坳休息，清除了周围的冰雪之后，林朝华照例在谢钰修炼的时候其他护法。
在谢钰修炼之前，她照例吹奏了一曲《思乡》探查周围环境，顺带联络大周龙脉。
但这个地方，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大周龙脉的隐约回应了。
或者说，彻底无法再听到大周龙脉的回应，已经有三天的时间。
甚至，能在这么远的地方感应到大周龙脉，还得益于两点：其一，她是大周郡主，且得到过好几次龙脉的反馈；其二，北蛮的龙脉并不稳固，他们的“人道秩序”近乎没有。
换做别人，就算《神霄九音》修炼得和她不相上下，也早该失联了。
这让林朝华有些怪怪的感觉。
也让她更加明了了自身与大周龙脉的关联。
她还有种感觉，自己在大周龙脉范围之内，应该是有“气运加成”这一类的东西的。而要是在能够联络到大周龙脉的地方，可能也会有一点。
失去联络之后，这种加成就没有了。
尽管这种感觉十分玄乎，但林朝华觉得应该相信。
‘这可藏得真严实。’林朝华一边警惕，一边忍不住的这么想，‘若是这些北蛮巨兽出征，岂不是要越过大半的北蛮疆域？真不会造成破坏？’
正想着，忽然莫名的一阵心悸，有种忽如其来的悲伤。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警告。
那是南方来的讯息。
林朝华本能的站起，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且很快就被谢钰身上的异动吸引——
他的身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白蛇的虚影。
白蛇以谢钰为中心环绕，蛇尾似乎就在谢钰体内。身体几乎填满了山坳。仰起头，头上有两个鼓包。
她看过去，隐约能看到白蛇的身体里，似乎还充斥着一些虚幻的人影，还在欢呼雀跃。但又看不清楚。
这种异像很快就消失了。
谢钰睁开眼，惊诧的道，“我好像，忽然感应到什么东西。一种同源的……不会是平壤长公主吧？”
顿了顿又道，“好像还真布置了陷阱等我们跳呢。”
林朝华：……
刚才是发生了啥？
*
长平。
璐王府内，本来正在试验法术的窦礼感受到身上关联的龙气震动，叹了口气。
这么几年来，他已经放弃彻底和龙气割裂了。
真做不到。
只要关系薄弱，不至于影响他修行就可以。
但就是这么淡薄的关系，大周龙气出现异动的时候，他还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宫。
他的妹妹们生活太优渥，没有求道之心，前途有限。兄弟们一个个纠结着和龙气纠缠越来越深。父母更别说……
终究不过百年啊！
他本来还是想要尽到身为儿女的孝道和责任。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会尝试冲击先天，不管他怎么分析利弊。
但现在……
还是静静的坐着吧。
*
鉴古司的静室内，洞空大师正在和冲阳道士这一僧一道下棋。当龙气震动的那一刻，洞空大师没什么反应，冲阳执棋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半晌之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然将棋子扔回了棋盅。
洞空很佛系的盘坐着，也不催促。
“果然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冲阳感慨了一句。
洞空道，“失败了？”
他接话接得这样自然，以至于冲阳反而吓了一跳，有些狐疑的看着洞空。
洞空好脾气的笑道，“宫中那位。”
“原来老和尚你是知道的。”冲阳没好气的道，“你也知道他一定会失败？”
洞空安然道，“世事本无全。”
冲阳叹口气，“但人心总是贪啊！不过，这样也好。若是真灭了北蛮，国运大胜的时候再来这么一下，反噬怕是就让人撑不住。”
洞空闻言，倒是有些担心起来，“可如今这么一来，难道就不受影响？”
他指了指地面，意思问的是龙脉。
“影响有限吧。”冲阳冷嗤一声，“北蛮倒行逆施，已失国格……”
无非就是伤亡会大一些。
“与其担心这个，你倒是不如担心，那位安下心来，更想着将那漫天神佛，都收入麾下。”
洞空不以为意，“若真能做到，倒是好事。”
冲阳惊诧的看着洞空。
半晌，抖抖自己身上的道袍，“我穿这身衣裳，是懒得听那些酸儒的聒噪。倒不知道你竟然也是个假和尚？”
“世间无菩提，我心即如来。”洞空和尚合掌道，“我等佛门修佛，而非侍奉神佛。只是世人悲苦，朝堂不能应其所求，方有求神拜佛。”
冲阳懂了。
洞空的意思是，真要被皇帝收归麾下，就不会是民众心中的神佛了。除非民众完全信任朝廷，并且相信朝廷能解决他们的一切问题。
否则，“不受管束”的神佛就永远存在。
他重新捻起一颗棋子，深思熟虑后，放在了棋盘上。
*
皇宫之内。正在当值的姜吟感受到龙气的变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却依然忍不住一手握紧了剑，一手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皇帝冲击先天失败，甚至受伤。
对他来说，意味着……机会终于来了！
若不是等这个机会，他为什么要学宋映峰那个蠢货，跑来考武举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