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同意了杨瑛组建破神军,皇帝也就没有阻止杨瑛面圣时所说的“一半女兵”的要求。哪怕后来知道了体修的限制，也没有更改打算。
可能是因为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破神军主要的作用是“奇兵”，不大可能有太大规模？
白擎还知道,他母亲和饶允等人在百蛮之地都在招收女学生,支持女子当家做主呢。
“现在破神军的女兵只有四百人。”杨瑛很干脆而坦然的道,“女性体修生育的困难，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白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杨瑛挑眉问道。
白擎道,“那，关于女兵的婚配问题……”
他也觉得问这个不大好。但是，正因为这段时间感受到了统合人心的困难,就对这样的问题大为好奇。
他没想到杨瑛原来是公开了生育困境的。
虽说北地的风俗相对来说更为彪悍,女性的地位也高得多。
但在这个年代，想要结婚生子的女子终究还是占了大多数吧？若是摆明了不生育,那么基本上也就没人家愿意娶了。
以“加入破神军就不能生育”为前提条件的话，能招收到四百人,简直都是奇迹了。
这些女兵就是留下,又怎么能坚定信念呢？
杨瑛倒是很干脆，“首先,本朝有以军功立女户的传统。”
白擎往旁边的山上看了一眼。
杨瑛道，“这是你母亲和我母亲她们换来的。”
——林朝华只是闹得比较大而已。立一般的女户能和开一个郡主府相比么？立女户当家做主,生育与否自然随自己。
“其次……”杨瑛正想再说。
高婵策马上前，“将军。”
“那你来说。”杨瑛很好说话的道。毕竟这才是当事人。
高婵冲白擎拱了拱手,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毕竟刚才打过一架,高婵很清楚，她们能破阵，问题不在白擎身上。
高婵口齿清晰,“将军想得可能有些多。但人要生育，无非是因为有生老病死。不生育，传承就断了。但若是体修一路向上修行，自己能活个三四百年的，有没有孩子又有何区别？若是天分有限，不能一路向上修行，等到退出军队，再考虑生育也不迟。”
白擎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修炼的人那么多，能都修炼到长生去？他自己都没这个信心！若是不往上修炼，那么，体修生育的问题其实也就不是问题。
至于战场上折损？
战场上战死的没留后的男丁又有多少？
但高婵说的只是一般道理，她还继续有话，“不过，那些话，都是将军我们考虑的。若要我们这四百人自己说，我们本就不想和一般姑娘那样成婚生子。”
白擎又忍不住往林朝华和谢钰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觉得不大好，连忙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这是为何？”
林朝华这次有意见了。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她还是能听见说什么的。她不高兴的道，“难道他是觉得我带坏风气了吗？”
“不至于。”谢钰说，“万年长公主也是个女中巾帼。”
——生了孩子不带的那种。
就现在，说是去南疆帮忙，就一去不回。事业焕发第二春，就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个独子。比饶允看着也慈母不到哪里去。
虽然万年长公主没养情人吧，但谢钰觉得这纯粹就是她和李黛相似的地方，和亡夫的感情好，不想再找。而不是怕名声受损或者怕照顾不好孩子之类。
谢钰的回应虽然好像有点文不对题，但林朝华是听懂了的。
她决定不计较。
“将军觉得我们这四百人是哪里来的？”对白擎的问题，高婵反问了一句。
这个白擎真不知道。
虽然他之前长期跟在皇帝身边，却也不至于什么都知道。
高婵自顾自的回答了，“其实多在北地待上几日，将军也就知道了。这四百人，三分之一是从北蛮人的营帐里救下来的。三分之一是从与北蛮勾结的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最后三分之一来历多种多样，但也不比前面的好多少。”
白擎愕然。
高婵总结陈词，“嫁人生子，也不过是重复所有女子的命运罢了。一切皆由他人。”
白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能说出口。
他的目光转向了高婵身后的女兵们——那一张张脸，其实都很年轻。
当然这也可以想见。
白擎从高婵的这番话里，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北蛮的七神信仰需要大量的“信徒”，哪怕是强制性的也没关系。
但北疆贫瘠，人口从来不够。自然要从其他地方劫掠。
劫掠不到，就买卖。
总有商人，会做这些往大了说叛国往小了说丧良心的事。往常还有往北蛮卖军械的呢！毕竟商人重利，再怎么严抓狠打，都是杀了一茬又一茬。
然后，北蛮的信仰说到底就是一场交易。
自然会有北蛮的将领，将女子截留下来以供淫乐。这是他们多年的传统。
白擎也听自己的母亲说过，进了北蛮军帐的女子，能活过一年的都极少。就活过一年，身体也会彻底垮掉。想要再修炼也不可能了。
当然，大周混乱，兵匪不分的时候，落到那些人手里的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巾帼军里最坚定的那一批，不少都是这样的身世，但及时被救下来的……
果然，等高婵说完了，杨瑛也笑道，“白将军，你觉得我这四支百人女兵队，在二十支百人队里面，能排到多少名？”
*
出于谨慎，白擎没有立刻回答杨瑛这个问题。
但接下来几天，哪怕是有磨炼自身的任务，二十支百人队还是都在营地露面了。按照白擎最开始发现的，通过百夫长的法器长枪来判断强弱，新来的这群人发现，四支女兵百人队，实力都能排到前十！
但之后的几场比试也都证明，龙骧卫们的战阵确实是挡不住汇聚力量的破神枪，倒不局限与女兵……
当然，破神军也不是没有问题，汇聚百人之力的破神枪开启冲锋之后不易转向，而且持续时间有限。
若是一直处于那种汇聚力量的状态，达到一定界限之后会全体虚弱。
幸而经过杨瑛的改变，这种状态的消耗没有那么大了不说，也是能主动中止的。
而且，这种状态还有速度加成，哪怕龙骧卫尤其是饶慕手下的战马强于破神军不少，也很难在被破神军撕裂战阵之后，组织人手从后面追上他们。
这两点，加上锋锐的枪，是破神军成军之后能纵横北疆的主要缘由。
也于是……
难免开始有龙骧卫私下里开始嘀咕了。输给男人，他们能安慰自己一句各有所长。领教了女兵们的力量之后，开始有人在私下里拿那些女兵的身世过往说事。
而且，他们还不怎么避讳，有时候会特意让女兵们听见，简直是一种挑衅。
林朝华和谢钰在此期间跑到附近的城镇去转了转，回来注意到这个情况，就有些无语。
她找了机会问杨瑛，“你都不管这种事的？”
才和白擎等人开完会的杨瑛道，“已经让他们在训练时挨揍了，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都有，还要怎么管？关起来打板子？”
林朝华皱眉，“他们这是仗着现在要用他们而肆无忌惮？”
杨瑛顿了顿，“高婵她们也让我别管。而且，我就是能让饶慕他们惩罚这些人……她们的身世在北疆并非秘密。”
名气是有的。
非议也必然随之而来。
说到这儿，杨瑛古怪的笑了下，“你觉得，听见那些龙骧卫那么谈论他们，你觉得女兵们会有什么感想？”
林朝华想了想，“男人果然猥琐下流不靠谱，还是不婚不育才能平安？”
杨瑛哈哈的笑了，拍拍林朝华的肩膀。
然后，站在山峰的两人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转回头去，只见饶慕站在她们身后。
表情相当纠结。
“我想和杨……杨大娘子谈一谈。”饶慕道。
这换了称呼，貌似是以大伯哥的身份来的。杨瑛也不意外。几天下来，早发现饶慕的眼神一直欲言又止了。
林朝华同样不意外，且相信杨瑛能应付得来。
她走开没多远，就发现依然带着熊猫挂件的谢钰正在和窦琥说话。
谢钰告诉她，“他们说是差不多了，接下来还要靠实战磨合。不是送我们进去就算。杨瑛的计划，是要持续不断的小规模骚扰，牵扯北蛮的兵力。让他们不能全力在北蛮境内追杀我们。”
要是北蛮会因此而出动巨兽，那就再好不过。
窦琥则啧啧感慨，“看来白擎那批人是真不行。要真是几次战场下来还不行，我看他是真要另外选人了。看他愁的。”
谢钰对此没什么感想。
他只是道，“我们的行动确实不够隐蔽。前两天去城里，本来只是逛街，没想着打听情报。但听起来，怕是也有不少江湖客猜到了朝廷的动向，会想要跟着进入北蛮地界。好像北蛮那些祭祀，能借用神力，批量制作法器？”
窦琥连连摇头，“那些东西可算不上什么法器。不过，有江湖客跟着进去不是更好？保不定你们没找到那些巨兽，反而被那些江湖客找出来了呢？”
说到这儿，他似乎觉得这还真有可能，哈哈的笑了起来。
林朝华沉默的看着他，怀疑窦琥可能插了个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