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之前确实是学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要之前的林朝华来说，肯定是烹饪学得最好。
但是，虽然他说他从“工”中体悟人道秩序和自然法则,光吃他的烤肉,实话实说林朝华只觉得好吃，但没感觉到谢钰在修炼上的收获。
后来也知道他养了几株灵植，养得很不错。但那同样看不出什么。
这些雕刻就不一样了。
林朝华看了一圈,先就能看出谢钰的雕刻手法从粗糙到精巧娴熟再到有些大巧不工的过程。
如以三万为圆形的熊猫球。
明明团着身子闭着眼，线条简单还缺少了“点睛之笔”，神韵却是十足，甚至给人纤毫毕现之感。
哪怕只从艺术性上来说，也见证了新手到大师的兑变。
虽然说谢钰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文科”的成绩包括书画水平就很不错，艺术修养和审美观也是不用说,自小培养，大家公子的标配。
但这么快的长进速度,还是要多亏了他的修炼。
甭管是玉还是石，草还是木，他都直接能用手指雕刻了。而且,“力度掌控”这种对普通雕刻师来说需要经年累月训练的东西,放在他身上是轻轻松松的。
而且他能感应各种东西身上蕴含的一些自然法则啊！
不管是雕刻的对象还是雕刻的材料……
林朝华上辈子见的老派石雕师，光是熟悉“石性”就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放谢钰身上？
可能十几二十天就能把常见的石头搞定吧。
从这些雕刻上，即能看到雕刻给他的修炼带来的好处,也能看到修炼对雕刻技艺的反馈。
同样以熊猫球为例，为什么林朝华一眼就会看到？
除了黑白分明，造型熟悉之外,也是因为那种与天地相谐、浑然天成的感觉最明显。换句话说，它身上是有一种先天专有的气息的！
在博古架上，它没有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上，却无疑是谢钰在一个阶段的大成之作，又或者是他突破到某个阶段的爆发之作。
而握着熊猫球时，那种暖呼呼毛绒绒的感觉，就像是他们突破先天的时候被淬体一样，雕刻完毕的那一刻，天地法则呼应，也改变了玉质。
甚至，很可能原本这熊猫球的玉料，黑白分布没有那么“恰好”的。也被改变了。
其他摆放在博古架上的雕刻没有这么明显的气息，但那些“后期之作”的神韵里，也分明多了一些东西。
一柄玉如意让人看了就感觉吉祥喜庆。
一颗白菜明明雕刻得并不很“真实”。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从地里刚摘下来的，带着春天的清新与泥土的芬芳……
这是摒弃掉自身的艺术修养都能产生的感觉，一眼望去就能感到的惊艳。
正是谢钰将自己的修炼感悟加诸其上，造成的改变。
“三万的这个雕刻之后，你还有其他作品吧？”许久之后，从博古架边上站起来的林朝华肯定的道。
谢钰点头，“即使是三万这个，也没打算卖的。”
再往后的东西，不客气的说，是对练炁士都有用的了。尤其是材料不凡的，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特殊作用。
谢钰再不会做生意，也没打算将那些东西放在现在普通人能逛的商铺里。
至于不打算卖的熊猫球为什么摆在这里……
养了三万那么久，谢钰当然也会有炫宠物的心理啊！
“你这些雕刻，拿来做贺礼确实是足够了。”林朝华终于想起来意，“因为是做礼物，肯定是要买的。你这个怎么定价的？”
谢钰却摇了头，“我说的不是这些。”
然后示意林朝华和他往楼上走。
既然原本是书画店铺，那么二楼原本应该是专门招待贵客的。那么，该比一楼还要更重风雅才对。
但现在的二楼……
桌椅笔墨什么的一概没有，这些东西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摆了七八个展示布料的木架，上面垂下了十来匹色彩、纹路不同的布料。
但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二楼的一角，有两个人形木架。两个木架上，都分别挂着一套衣服。
一套是襦裙外套了一件半透明的大袖衫，还有一套是窄袖长袍加裤子的骑装。再仔细看看，下面还分别配着锦鞋和靴子。
样式其实都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其他。
那套浅蓝色襦裙+淡红色大袖衫，面料看起来还正常一点。里面看着有点儿像是梁锦，外面看着像是云纱，虽然都有点差别，但也是肉眼可见的高档面料。
尤其是外面的那一层纱，如烟霞一般，在窗口透进的阳光下，颜色还会在深浅之间变幻，相当难得了。
但最重要的是，上面的纹路，尤其是大袖衫袖子上的神鸟纹，分明就是她晋级先天时出现的那只神鸟九鸣。
两只金色的神鸟头颅搭在肩上，纹路一路向下，华丽的尾羽在袖口处散开。
精美不谈，看起来真不像是绣上去的。仿佛是在纺织衣料的时候就纺了上去。
那套骑装就更不一样了。
月白色的底料，比较来说，比林朝华见过的所有丝绸都柔软，又比所有的锦缎都顺滑。挂在那儿，就像是向下倾洒的一片光。
金色的纹路，同样是神鸟的图案，出现在圆领、袖口和腰封以及同等面料的黑色靴子上。灵动但又辉煌。
一眼望去，有些像是在月光下浴光而行的金色神鸟。
——这一套，显然比另一套要费心得多。
林朝华也是爱美的。
看得屏息了一会儿，“这是我的？”
九鸣的图案让他笃定了这一点。
谢钰无奈道，“现在做能做得好点儿。”
当然，这个“好点”，不是指大小。虽然谢钰从没做过裁缝量体的事情，但这事儿吧，就和之前他们听墙角那样。
听墙角，只要想听，随时能听。
而想要测身高三围什么的，只要稍微不礼貌一点，也就一眼看出来了。
林朝华请谢钰做衣服，就已经是允许了这种不礼貌。
“这样已经很好了。”林朝华绕着衣架走了一圈，“就是……你还练了那么多雕刻，这个，你这是做了多久？”
骑装的料子，单论视觉，已经比谢钰被改造的那一套要更好看了。
“其实也就是料子的问题。”谢钰解释道，“九鸣的图案只是临摹。”
神鸟看着极有神韵，也确实是让林朝华惊诧了一下谢钰在画画上的造诣。闻言却更是诧异，“那原图是谁画的？”
“褚三爷。”谢钰道，“你不知道？他说的，‘斩蛇之后，凤有其形’。当时这位是看过留影的，然后就画了好几副凤翔九天的画。”
褚三爷是褚七娘的同族叔叔。
是皇帝身边的中书舍人。
比起做官，“当今画坛宗师”的身份，更引得林朝华瞩目。以她的审美观，当然知道，这位的画，放在后世应该是能拍卖出天价的。
然而但是……
凤翔九天图，还拿那次出现的九鸣做原型……这事儿真没人和林朝华说过！
她无语了好一会儿。
“但是，这个料子，你们研究了多久？”
“到卫祺和窦琥出去探险啊。”谢钰觉得这答案不是很明显？
“灵桑和灵蚕，我参考了他们带来的农书，配合他的阵法，培养了一批。在收获之前，先学了原本丝绸的做法，还有一些其他的锦缎织法。等他走了，我就只是做了一些调整。”
这些林朝华是有印象的。
但是……
“我没想到你们的成果这么的……令人惊喜？”
林朝华的目光，从新衣服上转开，也就看到了那些没有被做成衣服的布料。稍微试了下，就确认这些是“试验品”、“中间产品”。
觉得不够好而被抛弃掉的。
其中最好的，也就和襦裙那身质地相当。
但是，也都能算是法器材料了。
“最好的，比起密地的收获也还是差许多。”谢钰实话实说，“至少要上百个‘节点’才能保持自行清洁、修复的能力。而且上百的节点里还必须要有‘主节点’。那两件衣服上，就是九鸣的眼睛处。坚韧程度也差一些。但是，密地的收获，我们还无法研究透彻。没法将它的外观调整得那么漂亮。”
林朝华想起谢钰在卫祺面前拿出的那块帕子。他显然已经学着那次的天道奖赏，调整过外观。
但和他自己那套天道升级过后的衣服相比，和这里比较好的布料相比，在美观程度上确实差了不少。
且大概没法像这里的布料那样，把阵法隐藏在布料之中。与布料融为一体。
“为了美观牺牲一点性能当然可以，又不是武器，也不是天壤之别。”林朝华再次绕着自己的新衣服走了一圈，“但是这么一来，我简直没有首饰可以配它了。你如今这么全能，怎么不干脆连头面首饰一起准备了？”
林朝华这话说完，半天没听见回应。
抬头一看，只见谢钰站在架子中间，呆呆地看着她。
好像她提了什么了不得的要求。
林朝华奇怪了下，她也就是顺口一说？他都已经放弃锻造了，怎么可能真让他去打造头面？
但到底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几年了，她很快就自己恍然大悟：
在这个年代，钗环是最常见的定情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