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开远程联络法阵,就已经有经验了。
进行了一种“视角错位”。
能在另一边远程调控这边的视角，却可以不把另一边观看者的模样显现出来。
甚至连声音都可以选择性接收。
这还是林朝华要求的——被那么一堆脑袋盯着看战斗，还七嘴八舌地点评,简直诡异好嘛！她还算心里素质强的,龙骧卫能都不受影响？
何况，太大的投影面积,容易吸引怪物的注意力。
所以窦礼改了一下这个远程联络阵法。
若不是投影还没有办法缩得太小，更别说遮掩,那和她上辈子见识过的直播真要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在她上辈子穿越之前，直播也没有发展到“观众可以调整视角”的程度。
心知应该是投影的另一边，想要看看大战过后,周遭被破坏的程度，林朝华也就没有再喊吉光，而是自己悠悠闲闲的，沿着山道往方村走回去。甚至懒得动用身法。
谁知道,才走了没多远。
吉光居然带着背上的三万主动飞了下来,落在了她的前面。
三万的小爪子捧着投影的联络玉牌，冲着林朝华就喊，“嗯嗯。”
幼崽的形态如同糯米团子,声音又委屈娇嫩。
看看这个模样,简直三秒钟就能忘记三米巨熊擎着巨棒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武雄壮。
林朝华稍微回想了一下三万往常的作风，也就明白了。
三万自认它后面“费了大力气”的攻击是受她引导,所以应该从她这里得到酬劳。
林朝华本来就会储存一些三万的食物,也从来都不和三万争执食物问题。但她这会儿还是道，“你还工作呢，等回去我给你准备大餐。”
然后掏出了食丹来喂三万和吉光。
三万得到投喂和承诺,满意的扭了扭小屁股，示意吉光再次飞起。又执行任务去了。
因为声音是选择性输送，投影保持沉默，看来是皇帝并没有什么指示。
林朝华全无营业精神，也没在意。
*
然而，没有声音传到林朝华耳中，还真不等于没人要找她。
投影的另一边。
吉光重新飞上天空，却是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尽管前一晚就意识到，新虞郡主适合淡妆而非浓抹，但不知为何，她在山林之中漫步的模样，竟然有种令人不敢打扰的……神性？仙气？
那是一种真正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气度，就像是乘风揽月的仙人从传说走入现实。满足人们对逍遥世外生活的想象。
那会儿，文安宫内各种私语讨论之声都小了很多。
皇帝都看出几分疑惑来，向自己的次子求解。
窦礼见怪不怪道，“这就是先天。林道友的功法，极为亲近天地自然。”
皇帝了然点头，一时间也无心再去看投影——之前也看得挺清楚了。
“说是天梯九层，如今不过是二层而已。就能造成这样的破坏。还是在荒山野岭之中，人烟不算稠密。如今也是数千人流离失所……”
“不是。”慕余曦忍不住杠了下，“皇……圣人，要不是有你出力，也不对，要是他们没拦下那玩意，这就不只是几千人的事情了吧？”
皇帝想想，竟无言以对。
首先，这大片的破坏有玉玺出的一份力，也就等于他自己出的一份力。
其次，从天空看，破坏的范围触目惊心。
但这已经是战胜的结果。
也就是战后的满目苍夷太过直观，才让他们有了额外的感慨。从战火之中走来的人，当然明白，造成大破坏的胜利，也比失败强。
因为胜利都造成了大破坏，只意味着失败的后果只会严重千百倍！
于是，皇帝换了个感慨方向，“这些上古之物，能留到现在的，数量不多，可简直一出世就都是大麻烦。”
慕余曦一度以为自己会被骂。
皇帝的表现，让她惊讶的眨了眨眼。
这时候，司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因为不是朝会，只是“看直播”，除了皇帝这边之外，也并未遵循上下等级严格排序。不少交好的人站在一起。文官又拉了武官解说……
司农临时起意的挤出来，还费了点功夫，差点儿被平时不站在一起的武官给把衣服挤乱。
“圣人，臣有一事启奏。”
*
林朝华回到方村的时候，不算惊讶的发现，这儿不但变得灯火通明，还又多了一批人。
是原本驻守县城那边的京营部队过来帮忙收拾残局了。
然而，就是多了这么一批人，在谢钰的身边不远处，却依然站着那个红衣女鬼。女鬼又握着一根鞭子。
一人一鬼一鞭，聚在一角，俨然有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奇妙的是，明明一人一鬼如今的衣服都是红色主体，却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红衣女鬼的那身鬼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能量源，在谢钰的身边一站，被比得像是凝固的血迹。黯淡深沉。
当然，对比最强烈的，肯定不是衣服，而是脸。
和林朝华不同的是，自小被娇养（捧杀）的谢钰很适合盛装。气质非常的贵公子。
而女鬼呢？失去了额头的红宝石之后，脸上裂痕密布，将五官划得无一完整。眼瞳深黑，僵硬得仿佛石雕，偏偏又真实得无法让人错认为面具。
狰狞又可怖。
唯一能冲淡这种可怖感的，是那根鞭子。
它似乎无聊，又似乎是在认真的挣扎，时不时的就盘起蛇一样的鞭身，想要缠住女鬼的手臂。
然而，却每次都是透体而过。
那女鬼仿佛只有捏住它七寸的位置，是真实存在的，其他地方都是幻影。
“饶慕真不管他的鞭子啦？”林朝华走过去，好奇的问。
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可以说是问谢钰，也可以说是问女鬼。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女鬼也得到了霞光的“奖励”，身上的戾气淡了不少，状态也稳定了许多。
在林朝华的感知中，给她的回馈变得有点像是通体剔透但又色彩黯淡的水晶。
林朝华并不认为那方士的融合神魂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所以打消了大半的疑虑。
“先放着，大概是这个意思。”谢钰说，伸出左手给林朝华依然被他握着的红宝石。
林朝华懂了。
谢钰是散人，所以可以不用参与到善后之中。而女鬼始终是厉鬼，饶慕的鞭子之前也出现过异状，所以都交给谢钰看守。
然后谢钰选择了套娃。
“那你现在不是没法离开了？”林朝华道。
谢钰本来也没急着离开。倒是林朝华……
“你想走了吗？”
“对，我觉得我也没有能做的事情了吧？”
“不不不，正有事情要麻烦郡主。”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只见冲阳道士郑重的举着个联络玉牌走过来了。
又没有激发投影，可他看起来十分郑重其事。
而且微妙的，居然还能看出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来。
林朝华头顶冒出问号。
“您大概不知道，武陵那边最近也发掘了一个密地，而且找到了一部《农经》，经过研究，是记录农事的。包括改良粮种，促进生产。越王世子和卫世子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会将这《农经》和一批培育好的粮种一并送来。以做圣人万寿之礼。”冲阳真人解释道。
林朝华更加莫名其妙：就一部《农经》加上一批粮种，用得着两个人一起来送？
而且这两家居然有送万寿节礼的概念吗？
“司农寺的意思是，如今庄稼已毁。误了春耕。倒不如将这片土地拿出来，整理一番，试种这批粮种。若是赶得上收成，也好弥补了那几处村庄的村民的损失。”
林朝华奇怪道，“道理我都懂。但这些事里面，和我有什么关系？”
冲阳道士有些谄媚的笑着，看着简直不像是一个先天。
“是这样，洞空大师已经探访过四周，因为很多破坏都有那黑蛟的缘故，土地污染严重。若是不处理，怕是数年后都会寸草不生。虽然可以处理，但如今的效率……怕是粮种也来不及。”
他解释到这里，就举起联络玉牌，“所以，还是请圣人和郡主您说吧。”
林朝华很无语：先将事情利弊说清楚，免了那边皇帝和司农的口舌。又没有直接传达圣旨，避免她有向他表示反对的机会。
这位鉴古司首，最擅长的不是做道士，而是做官吧？
冲阳道士已经将投影激发到最小水平，能看到另一边是皇帝和司农寺的官员。
林朝华冲着皇帝行了个半礼，才想说话，那边许久没有动弹的女鬼，就忽然走到林朝华身前，投影的前方，盈盈下拜。
林朝华：！！！
皇帝那边也：！！！
却听那红衣女鬼僵着可怖的脸，声音沙哑的道，“村中女子，若不被长辈杀死，多半自小受磋磨。干家中最烦琐繁重的活。出嫁之后，且还要多加生育之职。动辄遭受打骂，却要感恩戴德。绣活所得超过家中花费一半，却不被当做养家。多少女子因此扭曲，生下女儿后，将自身遭遇重复。”
她猛然抬头，“若娘子不能让这片土地的女子不再经历此事，我将留在此处，年年作祟！”
“呃……”谢钰看看自己手中的红宝石。
想了想，没说什么。
林朝华道，“天下女子都是如此。因为罪魁祸首是男人嘛。不过……”
她微微一笑，“儒家说修身齐家。治国不易，易一地之俗倒是不难。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嗯……你虽然前面作祟，后面却算是立了大功。将功补过尤有剩余。圣人……”
林朝华看向投影，行礼道，“臣为这位娘子请封！”
此话一出，包括女鬼自己在内，投影两侧，几乎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啥？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