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华惆怅的叹了口气。
鬼域、全村死亡、忘山脚下……
等等词汇累积下来,不但县衙那边没有按照常规的查案思路去捋这件事——进村会失踪也没法查——他们这边过来，也一样没怎么在乎那些东西。
就听了个大概。
其实，真要按照破案思路去查,光是陈三回方村这事儿就值得思量啊！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
这人回方村的意义在哪？
而且,年末啊。那时候人体实验的案子已经被揭露出来，可还没有查到吴家头上。但不管查没查到,被吴家找去“工作”的人居然还能离得开？
这些都是在县城里面细心的查一查就能查到的东西啊……
现在，林朝华虽然已经找到了鬼域的一些破绽,可以用曲子往鬼域里面传递一些消息。但在鬼域之内的覆盖范围有限,谢钰和龙骧卫能不能接收到是一回事，能接收到，接收到的也只是曲子里面夹杂的信息。
能解读到什么程度,又是问题。
因为林朝华只能“夹带”消息，就注定不能将详细的情报送入鬼域。
而有些问题，谢钰等人是注定很难意识到的，因为全村近三百号“幻境npc”里面,并没有名为“陈三”的。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村民口中提到过这个人！
*
长平。
自从女主人“病逝”之后，原本繁华热闹的璐王府就日渐冷清。在窦礼的要求下，大半的宫女护卫都被调走。
倒是分了一些年纪已长,又无处可去的宫女太监过来处理杂事。不至于落到新虞郡主府那样使用机关傀儡的地步。
但这些年长的宫女太监,也没了年轻时的鲜活气，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之外,都是安安静静的。
以至于这会儿姜吟站在璐王府的门外,甚至只能听见春日虫鸣之声。几株从院墙里探出头来的树木，枝叶也显得杂乱，显然未经修剪。
和周围的赐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站在这儿，感觉还真不像是身处京城，居然有种静谧之感。
姜吟有些神游天外。
璐王窦礼也可以说是青玄道长，日常是要修炼的。这种时候，没有天大的事，那些太监根本不会去叫人。急不来。
早知道这个情况的姜吟也不着急。
只是，还没等到窦礼的回应，又有一个人骑马过来，并且在璐王府门口停了马。
慕余曦翻身跳下来。
“慕娘子。”姜吟有些惊诧的行了一礼。
“姜……嗯，姜状元。”慕余曦迟疑片刻，才定下了对姜吟的称呼。
姜吟打量了一下慕余曦。
一身红衣，衬托得女子肤白如雪。容貌明媚鲜艳，身段秾纤有度、妩媚娇柔。
姜吟的心中，泛起了几分疑虑，面上却笑道，“慕娘子也是来拜访璐王的？”
“是啊。”慕余曦干脆回答。
对于姜吟的打量，她也不在意。
在目前的先天之中，她是出身最差的一个。过往的经历也瞒不住京城勋贵，很叫人议论。
背后很多说得很难听的。
可对现在的慕余曦来说，也只能说是毛毛雨了。
连身为郡主的林朝华都能忍下的东西，没道理她忍不了。
所以慕余曦活得大大方方，找窦礼也并未遮掩，甚至还事先约好了。
至少，看见慕余曦，门房比看见姜吟要热情多了，飞快的迈下阶梯，到了慕余曦的身前行礼。
——大舅子对未来的妹婿太热情做什么？
“慕娘子，王爷临时进了静室，可能要耽搁些时辰。您若有空，可到外书房等一等。”
慕余曦点点头，不见外的问姜吟，“姜状元有什么事吗？”
姜吟心想，“状元”这个名称，倒确实是比“驸马”强一点。而且，这位慕娘子的话……
他挂上笑脸，“其实是有些事想要请教璐王。但如果是慕娘子的话，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平时也不知道何处去寻慕娘子。”
慕余曦点点头，“这话倒是真的，我都经常不知道我明天在哪。”
自从那次进宫一段时间，她就放飞了自我。教坊青楼、三教九流，无处不去。只有上课、修炼的时候才会到固定位置。
上课是在丰实女院，而修炼么……想要探讨功法，目前是窦礼最适合。
她因为功法修炼偏移，导致很多法术都要调整。且需要自创法术。这些恰好是窦礼最擅长的。
“我把他带进去行么？”慕余曦问门房，“我会看住他的。”
门房心中吐槽，面上却不显。有慕余曦“担保”，当然就不会将姜吟拦下了。正经的讲，姜吟才应该和窦礼是一家人来着。
不过，门房还是动了点小心机的。
之前说让慕余曦到外书房去等。
加上了一个姜吟，却让人将两人引到了一座地势较高的凉亭。视野开阔，自身也无处可躲的那种。
明明还有些春寒料峭，这样的凉亭，正常人是不会在这时候穿着单衣上来赏景的。
可既然是两个先天级别的练炁士，也就无所谓了。
姜吟是真有事，一坐好，也不等王府的人送茶水点心，他就直入正题了，“我来京城来得晚，有些事情不知道。好像也就是问璐王，可能得知全貌了——就是，关于鉴古司的冲玄真人。”
姜吟顿了顿，道，“上次，一天晚上，我去看那位新城隍，恰好路上遇见了燕王世子和那位冲玄真人。同行了一路。那位冲玄真人给我的感觉，颇为违和……问了一些人，大家都有些讳莫如深。可这位甚至是能进出宫廷的。”
姜吟担忧的理由很充足。
想想他的身份，慕余曦也就恍然了。
当然，慕余曦对姜吟的担忧程度还是抱有一定怀疑的。
显然这位武状元对她的功法有一定了解。他将自己的七情反应完全控制了。一点儿情绪不漏。
虽然说话的语气之中混杂着情绪，能让人听出来。但这能听出来的部分，只能说是表演。
终归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慕余曦虽然心中嘲讽了一下姜吟的“谨慎”，倒也没有瞒着他。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忘山上发现了一个古墓。具体的事情挺复杂，你问我和窦礼都是没用的。应该去问林朝华或者窦琥。他们两个经历的最多。总之，查出来的结果是，一个末法时代的方士，利用了当时诸侯王长生不老的妄想，用了血祭之类的手段，建立了一个能在末法时代保存神魂的古墓。还利用了两件一致的上古之物，雀占鸠巢。当时那古墓一度形成了类似密地的地方，陷进去一堆人。包括鉴古司那两位。后来虽然挣脱出来，但当时的场面，确实是有理由怀疑，冲玄道长已经被那古时候的方士，‘雀占鸠巢’了。”
“但是，这位冲玄道长并没有被处理……关押、审讯之类的。”
“好像是吧。”慕余曦不甚在意的道，“但既然那种可能性摆在明面上，要怎么处理就是皇帝的事。”
——反正在那之后，她完全没关心过。
她现在倒是对另一件事有兴趣，“我们觉得那位道长可能有问题，仅仅是‘推断’，你感觉到违和，是什么违和？神魂和肉身之间不匹配的违和？”
姜吟露出纠结的表情。
他没想到，慕余曦的叙述那么简洁……虽然也算是将事情说清楚了吧，但是……
姜吟忽然看见窦礼一身道袍的从远处走来。而且，有个年纪不小的宫女端了茶水点心过来，和他碰见，直接被窦礼挥手摒退了。
姜吟松了口气。
慕余曦也注意到了，倒也没在意。
两人沉默下来，等着窦礼上了凉亭。
窦礼当然知道慕余曦是来做什么的。他们现在固定了时间在开发法术。从制作神箓起，就合作愉快。慕余曦没有被修炼经验束缚，从三教九流和民间传说之中汲取灵感，给了他不少启发。
但是姜吟……
窦礼的目光落在了姜吟的身上，脸色可以写成“赶客”两个字。
姜吟还真怕自己被赶出去。
连忙又把冲玄的事情问了一遍。
“忘山的事，我差不多说了。你看到的也不比我多。”慕余曦撑着脸道，“不过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据我所知，那冲玄过得还挺好的？”
窦礼冷着脸，“我也不清楚。”
“你也没管啊？”
“父亲自己心里有数。”窦礼无所谓的道，他是做儿子的又不是做老子的。而且之前神箓司的事情那么忙，他那里管得了那么多。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问题？”慕余曦问，“要我避开吗？”
窦礼用一种奇妙的目光看着姜吟，意思很明显：你觉得你会比慕余曦更可靠吗？
因为窦礼坦坦荡荡，姜吟意识到，这“第一批”之前的感情是真的比他以前知道的要更好。
“可以给我一杯水和一杯茶吗？”
窦礼从袖子里掏了掏，居然掏出了茶具和茶叶来。至于水和火，都可以现场生造。
姜吟目瞪口呆。
小半晌之后。
他摆了半杯水和半杯茶，“按照慕娘子说的，这就是冲玄道长，和那个方士的神魂。”
将茶和水倒在一起，“这是早前一点的冲玄道长。”
然后，又将那一杯混合物倒了一小半出去，指着那剩下的一大半道，“这是现在的冲玄道长。”
他连称呼都换成“道长”了。
窦礼看着他这一番操作，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相干，“你是个神修？”
“不是，是体修。”姜吟道，“就是对一些东西比较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