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大型牲畜加上部分犬类在无形的屏障上撞得灰飞烟灭,消失无踪，一大群的村民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又是恐慌，又是悲痛。
还有一部分人骂骂咧咧,说要放跑牲畜的人出来认罪赔偿。
说起来,谢钰三人计划这事的时候，虽然避开了人,但村子就那么大，要说多隐蔽,是真没有。
倒是行动的时候注意避开视线了,可就算没人看到他们放跑牲畜的具体行为，总有人看到他们走来走去的。
偏偏……
倒是有人问他们三个人“看到什么没有？”
却没人觉得他们就是案犯。
谢钰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这会不会是想把我们饿死啊？”
一句话引起共鸣,竟然迅速得到了市场。
不多时，大半人都这样认为了。
这些大型牲畜又是劳力，又是应急的食物，若能逃出去,还能拉车或者做坐骑。将这些大牲畜都杀了,是要他们断粮啊！
于是，一群人捶胸顿足的哀嚎，一群人赶着去杀鸡宰鸭,免得这最后的口粮也没了。
还有人闯进了谢钰这个外壳的家里,估计是想要将狸猫抓走。但谢钰之前就将三万放在一只确认为异兽的骡子身上送走了。
不久之后，整个村庄之中哭嚎之声更响。
所有剩下的猪鸡鸭鹅犬猫等动物,一刀捅下去,捅出来的都不是鲜血，而是黑雾状的东西，然后这些动物就会和之前跑掉的大型牲畜一样,“灰飞烟灭”。
这就更坐实了之前的猜测。
而且，厉鬼不动声色的杀了那么多牲畜，会不会变得更强啊？
方氏族长的威信不算强。平素有两个族老颇有话语权，但他们都有直系后代卷进了那两桩案子之中。很可能成为厉鬼的狩猎对象。
如是一来，这两个族老的话语权，自然也就受到影响。
但在一片混乱之中，他们还是难得的达成了一致，要统计村中各户人家的口粮。考虑集中分配的事儿。
当然，就和之前的对峙一样，这种事必然做得磕磕绊绊。
那些自认自己“无罪”的人家，自觉自己就是被连累的，若是家中颇有余粮，哪里愿意将这些余粮与“罪人”分享？
而那些家中余粮不多的，知道自己没什么分量，也一样不愿意将那点粮食交出去啊！不交出去，自己还有点粮。交出去了，自己能分得到吗？
总之，又是一团乱。
这次也没有鸡飞狗跳来衬托了。
谢钰这壳子的屋子里也是有些粮食的。不过他非常配合，别人要拿，就让拿走了，非常符合平日里被欺负的小可怜的形象，眨眼变得一无所有。
事实上，那点儿粮食他敢吃吗？不敢。
所以被人“抢走”，他还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想方设法的将送到手上的东西扔掉……
他一直都在观察，并且陷入了疑惑。
这个村庄也有接近三百人。从他开始打探方五家媳妇的事情，那些人的表现，应该就不是“重溯过往”了。
他在接下来策划驱赶大型牲畜，即是为了尝试将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异兽们送出去，也是为了想要看看村子里的后续变化。
没有他这么来一下，在春天，各家里都该有些存粮。不大可能这么快就发现粮食的问题。往后再发现的时候，局势肯定已经恶化许多，应对方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总之，在驱赶牲畜之后，谢钰仔细观察这两百来号村民的反应，发现实在是“活灵活现”，每个身影的背后，似乎都有一个独立的神智在思考。
虽然他们现在所处的精神状态非常相似，但在一些小细节上，尤其是每个人的一些小动作上，还是能看出差别。
这就是很微妙的一条线索了——
幻境之中出现的人物，多半源于施术者的认知，或者受术者的认知。两者的想法都可能被采集，然后反映到幻境之中出现的人物身上。
但谢钰认为，那方五死去的妻子也好，后面死掉的三个人也罢，都不可能将这村庄之中几百个人的性格和特点记得那么清楚。
而他自己，或者龙骧卫的那几个人……这些村民百态，完全是超出他们过往认知之外的！
那么，问题也就在了，这些“活灵活现”的村民，现在到底是什么存在状态呢？
*
界碑之外。
变到了一人大小的三万坐在乡村的土路上，“嗯嗯”、“汪汪”的表达着自己的控诉，一边还掏出了一块金属块往嘴巴里塞，似乎是在安慰自个儿受伤的小心灵。
林朝华揉揉它的大脑袋，也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它。
之前她察觉到鬼域的异动，尝试根据之前找到的缝隙去查看情况，然后就看见几匹战马连带着一只三万，突兀的出现在了死寂的村庄之内，然后成功的到达了界碑的这一边。
三万似乎受到了惊吓，一出来就开始使劲吃东西。
剩下的战马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外面的龙骧卫都不是它们的同伴，这让它们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有效的安抚，一只只的都显得很焦躁。
这些异兽的“身体报告”，结果是和去县城的龙骧卫一起到达林朝华身前的。
当然，还是这边先报告。
因为去县城的龙骧卫，不但带回了一堆的户籍资料，还带回了一个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脸色苍白，一被放到地面就吐得天昏地暗，被龙骧卫拎到远处去吐了。
“全都出现血气亏损？”林朝华确认了一遍。
“是。”龙骧卫忧心忡忡道，“有点像是普通人被厉鬼骚扰过两天的状态，我们称之为阴气渗透。”
但异兽不到先天，本身就是纯炼体的状态。气血之旺盛远远胜过人类。
而且它们同样是有幻术训练的。
一般来说也比它们的人类同伴表现得好得多。
结果在鬼域消失了不到半天，就血气亏损、被阴气侵袭了？
林朝华皱眉看看三万，到底没从三万身上看出血气亏损之类的负面状态来——它从一开始就比异兽们表现得平静很多，似乎只是不满谢钰把它送出来的决定……
林朝华暂且先把异兽战马们的异常状态记下。
去县城的龙骧卫拎着个大袋子和那个年轻人过来了，“郡主，这是暂时能找到的唯一一个方村人了。”
林朝华还惊讶呢，“你们居然还能找到一个？”
“他是个赘婿。”那龙骧卫道，“所以方村的事情传出来以后，他家夫人没让他回方村来找家人。后来就听说了么，那几个在县城做事，听到消息赶回方村的人，都光天化日之下失踪了。”
林朝华恍然。
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年轻人脸色苍白，但五官确实是端正的。收拾得也还挺干净。
以她的审美观来说，也能打个七分（十分制）。但龙骧卫少年们的平均颜值至少也在七点五分，谢钰能打到九分往上。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注意到。
但是……
“既然是赘婿，对方村的事情还有了解吗？”
“应该有。”那龙骧卫道，“听说他们家就当嫁了个女儿，和女方家是当亲戚来往的。”
年轻人露出颇有些尴尬的笑容。
林朝华:……
行吧。
林朝华想了想，见这年轻人的状态应该是可以回答问题了，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这方村在一年内，是不是来过什么厉害的和尚道士？又或者，是否出过什么厉害人物？”
再想了想，林朝华对“厉害”这个词下了个定义，“就是那种出过远门，或者一夜暴富，或者气质大变的人。”
年轻人不敢抬头。
虽然他不知道“郡主”这种听起来就高高在上的人物，跑到这边来查鬼案是什么操作。但是，这让他更加慎重了。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禀大人，别说一年了，就是往上两三年，也没来过什么厉害的和尚道士。我们这地这么偏呢。要说厉害人物，似乎也没有。就是……村子里的吴婆，说是早年跟着京城里的大将军一起来长平的。和主家一个姓。被放出来后，挑着嫁到了村子里。她几乎每年都会去一次长平，说是给主家请安。可她儿子一直养在家里。去年春天的时候，她说她前主家要招人办事，从村子和邻村招人去。都知道不是什么好活计，给二十两银子呢！当初去了的，几乎都没了消息，就是年底的时候，回来了一个陈三，问他去做了什么也不说，只说有了钱，要从县里娶媳妇……这算是出过远门。而且……”
“而且什么？”林朝华皱眉催着问。
“那个陈三，就是被发现的那具尸体。整个方村唯一找到的尸体。”龙骧卫代替年轻人回答了，“看起来是被利爪类的武器所杀——毕竟没有咬痕。”
“那具尸体呢？”林朝华知道重点了。
“那陈三是个父母双亡的，两个哥哥也没立住。在村子里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衙门帮着收敛，葬到忘山里去了。”
“知道地点吗？”
“这就是问题。我们想找那两个衙役，可说是之前从忘山那边回去，就开始不舒服，请了假在家。然后，他们都在昨晚死了。死于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