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一下恶化。
头顶的“宝珠”再次放出悠悠的光辉,但这次并不能减轻林朝华两人受到的攻击。似乎只是在彰显自身的存在。
——契约的存在。
可惜，这番动作似乎做了无用功。
林朝华早已经闭上眼睛，压根儿就没有抬头看上一眼。谢钰倒是看了一眼，眼神也是平静无波的。
处境当然变得更困难、更危险了。
但从另一面来说,也表明他们找到了正确的路子——尽管和传承中临时法器的那种净化不一样。
无序的混沌与混乱是不会有“愤怒”这种情绪的。“愤怒”的情绪,同样是秩序的体现。
现在，这样的愤怒情绪,却已经在那些沼泽一般的皮肤下的嘶鸣声以及触手舞动的频率里面,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可他不过刚刚找到路子而已。
出现这种变故,或者只能说明，混乱混沌的那种状态,并非是初始形态。
而是后期被转化的模样。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有有利的一面——不是初始形态，想要将之重归秩序,就变得简单很多。
不只是他们眼前这些“愤怒”的怪物,也包括将力量投射过来的那个“混乱之源”。说起来,那地方给他一种污秽之感,而并非是这里的“混乱无序”，或者本来也说明什么。
谢钰相对于林朝华的优势，在于他自幼就需要忍耐各种突如其来的疼痛。
毕竟“知道不能碰”和“碰不到”这两者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
那曾经是他“怂”的主要原因，现在却成了一种特殊的财富。
他对疼痛的忍耐阙值很高。甚至还有余裕思考。
虽然这样的思考,并没有让他想到新的策略，现在能做的,只是将之前的决策继续执行下去。
四壁上呼应的阵纹，给了谢钰以指引。
当剑光落下，“血肉”崩解，被标注的“轨迹”,越来越向四壁上的相互呼应的阵纹靠拢。
这显然引起了让形成怪物的力量越发的“愤怒”。
嘶鸣变成了尖啸，触手变得更长，挥舞得更加具有攻击性。
甚至在不少触手上，都张开了长满利齿的大嘴。
这样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就算是谢钰，也有难以自保以及救援不及时的时候。有那么几只触手，非常灵活的变向，在被削下来的同时，都能咬上一口。
挺短的时间内，林朝华和谢钰的身上，都出现了好几道咬痕。
轻微的只是破了点皮，最严重的，甚至能被咬掉指节大小的一块肉。
只是都不在要害的位置，而是在小腿和腰侧。
谢钰咬牙忍住。
并且发现林朝华的姿势几乎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在被咬伤的时候，身体出现了轻微的颤动的话。
他甚至觉得，林朝华可能封闭了自己的痛觉。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失去控制之前，这个空间的其中一面墙，有一大片的阵纹被“点亮”！
悬挂在头顶的“宝珠”，在呼应的阵纹之下，将怪物“血肉”转换成的某种能量吸收，光芒一下子亮了许多，林朝华也好，谢钰也罢，在这光芒的映照下，再次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连刚被咬出来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所以，这是不想彻底撕破脸，还是怎么样？
带着几分疑惑的念头，在两人的脑海中闪过。可被困在人家的空间里，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更重要的是……当又一面墙壁上，不同的阵纹被“点亮”，林朝华感应到了之前留下的某道轨迹！
那是……
*
还在和杨瑛、窦礼两人研究刚刚找到的某处阵法节点，不知道是不是该强行破坏的时候，饶律拿在手上的那本书，忽然主动飞起，在空中打开。
先是打开了饶律联系窦礼和杨瑛的那一页。
随即自动翻页，翻到了饶律写在上面的第一篇文章，也就是第二页上。那是对之前经历的那个密地，见识到的上古文明为传承自身文明所作出的一切努力的感怀。
呼应着《九律》的核心，传世。
文章上的其中一段，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亮起。
连着饶律自己，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我好像听见了林道友的笛声。”窦礼皱眉，随即看向饶律和杨瑛。
两人都摇头。
饶律补充道，“我也听见了，但真正引动文章的，是谢钰。”
“关联太弱，无法出手。”杨瑛道，“没有真正打开通道。”
“这篇文章有何特殊之处？”窦礼被光闪得刺眼，看不出来那到底写着什么。
窦礼顿时被提醒，这篇文章其实算是一篇祭文，虽然也是用真元所写，却并未显示过异常。只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还是留下来作了第一篇文章。
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里也是一个文明最后的痕迹！
“没用。”饶律仔细感应了一下，很尴尬，“我对这个文明还所知太少，无法另写祭文……”
话音刚落，全篇文章闪烁的金光就消失了。
饶律嘴角微抽，知道这是谢钰主动断开了“链接”：倒也不必如此决然？
但很快，他的书册就又再次开始翻页。
停留在了另一篇文章之上。
这是他在南疆受母亲所托写的文章。
南疆百蛮的女子，地位说高也高，说低又很低。
要说低，他们那里的一些古传承，都是女子掌握（似乎也只能女子掌握），可要说高，绝大部分没有掌握传承的女子，甚至只能说是生育工具，说是妻子，却连大周正室夫人的地位都没有。
他的这篇文章，就是为了百蛮女子的教化。
这次联系上他法器的人……
饶律还没开口，杨瑛先惊喜了，“是慕余曦！”
虽然不知道定位的文章为什么不一样，但饶律倒是很快想到了慕余曦能联系上来的原因：当初慕余曦主动找他请教儒家经典的问题，最后认可了他的一部分理念，在某些地方，是可以算师徒关系。
慕余曦靠这点找到了他。
帮不了谢钰至少能帮慕余曦啊！
饶律松了口气，感应了一会儿就道，“我试着送……咦？只能送青玄道长进去。”
*
谢钰可不知道饶律在外面怎么想。
短暂的链接，让他迅速补全了自己的思路。
怪物不断地涌现，却也更快的被转化。笛声能够迅速做出指引，也能在剑招改变的时候迅速进行调整。
但是……
谢钰抽空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有些忌惮的往头顶看了一眼。
宝珠的光辉绽放之后，他们的感觉好了许多。至少“外力”的干扰被屏蔽了不少。能够更轻松的应对。
但问题是，不管谢钰怎么对那些怪物进行转化，甭管转化出来的能量是否带着风雨雷电，都能被这颗宝珠抢走绝大部分！
没多久，这宝珠已经涨了至少两圈。
最开始顶多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现在却差不多已经是婴儿的身躯大小了！
甚至连珠子的光辉都已经越来越明亮。这会儿不但照耀得整个空间都亮堂堂的，甚至还有些刺眼。
谢钰和林朝华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能够将后天的混沌无序的力量转为秩序之物，就已经是极限了。毕竟他们也只是才先天而已。天地感应还被限制。
谢钰之所以在缓过来之后要去定位饶律，就是希望转化出来的东西，能正面一点。别弄得怪物清理完了，那宝珠变成个愤怒、残暴的东西。
同时，林朝华和谢钰也能感觉到，那个“混乱源”，不只是往他们这边投射力量，还有另一个位置……只是速度要慢得多。
那应该是慕余曦。
她也始终没有同意成为母体！
慕余曦只有一个人都始终没有同意，他们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即使是有再多的不确定性，两人都保持着默契，没有第二次提起是否要放弃的事。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宝珠继续长。
从婴儿的身体大小，长到了成人半个躯体的大小。而这时候，就算是先天的身体，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了。
只能凭着留下的“轨迹”继续。
只是，时间慢慢过去，当“不确定”真正成为确定的时候，谁都没料到是这样的形式——
随着“哇哇”的一声哭喊，感受着蓬勃的生命气息，当有东西从天而降的时候，林朝华还是近乎本能的睁开了眼。
在恢复了“明亮但不刺眼”的正常光线下，接住了一个看着两岁大小的婴儿，并且和谢钰一起，被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浓稠液体，给淋了一身一脸。
被液体淋到之后，身上剩余的伤口都痛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林朝华低头看着嚎哭的孩子，谢钰也回头看了一眼，两脸懵逼。
这时候，周围并不见少且依然愤怒的怪物若是一拥而上，保不定能给两人一道重击。
然而，那些怪物，似乎也被惊呆在了原地！
而下一秒，在怪物们“反应”过来之前，林朝华和谢钰就消失在了原地。
重新站在了小黑屋里，林朝华也没了之前的淡定。
用极为别扭的姿势抱着孩子，整个人都是僵的。
无他。
这个哭得一抽一抽的孩子，脸上的五官，貌似……有点儿像她，也有点儿像是谢钰？
“多谢两位。”比之前柔和了许多的女声响起，“没想到两位真的做到了，为我族少主重塑了身躯。少主的身上，带着我们部族的传承，但按照此种仪式重塑身躯，传承记忆会被暂时封印。需要经过教导才可解封。这件事，就麻烦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