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林朝华也看清楚了。
因为皇帝那边的强推定波书院,林济德另辟蹊径形成示范效应，丰实书院女院可能会成为儒家学派较量反击的前沿阵地。
在这上古复苏的环境，将儒学和修炼结合，那么那批女孩子,也就会成为功法推演的试验品。
试验品这个,听起来似乎很糟糕。
但不管是夫子还是学子，都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上古复苏,不管有没有传承,第一批修炼的人都只能自己摸索着往前走。
就是林朝华、谢钰、卫祺、杨瑛这些最先踏入先天的人,谁敢保证自己修炼得就一定没问题？
机遇必然伴随着风险。
那些因为害怕不确定而不敢修炼的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林朝华有了之前《天问》的事情,这次干脆借着跨入先天,默写了一大堆表现文人气节和哲学思考的诗词交给林济德和林朝煦两父子。
她其实能写得下前生那些大儒学说中的一些著名言论，但那些难免影响林济德自己的思考。
诗词都只是侧面描写,就无碍了。
至于为什么要拿给林朝煦看……上古复苏,诗词也是能拿来战斗的。完全可以融入不同的功法,采用不同的形态来作战。有助于完善传承。
反正都是“异世传承”,有不同的世界观，不同的历史典故，不是很正常？林朝华还特意标明了作者。
于是，林济德都算接受良好的。
林朝煦拿着《正气歌》,就陷入了长考。
林朝华总觉得自己这个真正才气纵横的二兄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话说林朝云到底用过哪些诗词来着？
总之，在那之后,林朝煦就也跑去丰实书院女院帮忙了，还拉上了华颂。
林朝华倒是觉得无所谓。
林济德反而特别不放心自己的儿子。哪怕他之前还说过两嫡子“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以前也是带了几个弟子的，这会儿就特地让自己的外姓弟子盯着自己的亲儿子。
生怕他的风流秉性在丰实书院女院发作。
叫林朝煦哭笑不得：你儿子我喜欢温柔小意或者风流婉转的才女,不喜欢小娃娃啊！
不管怎么说，随着林济德的弟子、儿子和朋友逐渐到位，又有李黛和宋屏这对婆媳管安全和秩序，等到武举开始的时候，林朝华已经不用长时间在女院待着了。
毕竟她在儒学方面属于半桶水，泛泛而谈可以，也能有一些另辟蹊径的言论……但是吧，按照林济德的说法，她学的是属于方略治国类的，在培养正气这方面没啥帮助。
所以是不让她上经史课的。
林朝华能说什么呢？
她兼修的是历史又不是儒学。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儒学，能适合培养正气么？
就好像“爱情”在小说里留下了无数刻骨铭心的篇章，但人类的繁衍和万物的繁衍一样从不靠爱情驱动。
“正气”在青史之中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篇章，但人类的历史也从不靠正气推动……
总之，武举初选的时候，林朝华已经可以坐在看台里，和已经出嫁的小伙伴安阳公主一起看热闹了。
*
这是大周第三次举行武举。
和科考相比，武举的规则尚显粗陋，每次考试的内容都有一定差别。考中武举之后，授官也还不成定规。
但不管怎么说，考中武举的前途，总比直接去投军要强得多。
大周尚武，且边疆未宁，武人的地位不下于文臣。是以前面的两届，就有许多考生参加。
这一届，因为废除了“自备战马”的要求，又有“古传承”、“上限提高”这一类的传闻，再加上没有地方筛选……
各地报名且达到了报名要求的人选，超过万人。
也于是，临时增加了“初选”。
这武举初选的位置，选在了马球场。当然，并不比马球。只是这儿场地大，而且方便人观看。
皇帝甚至下旨，宗亲权贵等，可在门楼上观看。而原本的看台，交给民间商贾士绅（上看台是要交钱的）。
而马球场的另外一边，本来只是单纯的围了起来，此时也开了角门，在更接近中央的地方设立了围栏，让平民百姓都能免费进来观看。
只是大周民风尚武，这免费的场地根本满足不了好奇心爆棚的民众。
每天一大早，那片空地都能早早的填满。
*
初选要持续十天的时间。
林朝华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民众们热情未减，她看着却没觉得有什么好看。主要还是考这些考生的基础。
射、御、武之类的，武举正选的时候才会有类似的比赛。毕竟也是刀枪无眼，想要借着武举招收一些好苗子，并不想要出现伤亡。
初选并不是以战斗的高低定胜负。
对考官的要求不低，因为他们也是看年龄定标准的。
年龄小的，基础可以差点儿。
年龄大的，想要转修时间就不大够了，所以标准要高一些。
现在……
举个石，劈个砖，耍套刀枪剑法……
林朝华听见了民众们热情的呼声，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像电视里面江湖卖艺的人干的事么？
这一想就忍不住，嘴角不停的往上挑。
安阳公主倒没注意林朝华的表情，她也是第一次来看武举初选，前两天没来。这会儿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也确实是有无趣的，比如说测试纯力量的部分。
安阳公主的目光，就在这时候划过了看台那边，看到了一个人，“诶诶，新虞，你看那是不是慕余曦？她不是被我二兄邀请去他那边研究什么神箓了么？”
林朝华的目光这才往原本的看台那边看去。
还真发现了慕余曦。
动了手脚的慕余曦。
慕余曦差不多在女院开学的时候晋级先天。然后就被窦礼招募走了。
其实在争论的过程中，有很多和尚道士和慕余曦达成了一致，认可神与佛是一种“意象”。
这种“意象”，是佛道经书之中，神佛的神位神职的拟人化。
经典之中那些修心的内容，则像是定波书院那个版本的《九律》的核心“忠君”，往差里说叫做洗脑，往好里说是给自己塑造一个信仰，选择一个锚定。
以此来避免心魔。
至于说本心不符？
自小洗脑的话，基本没有本心不符的说法。实在是还不符，也就直接产生心魔了，也没什么。
慕余曦神奇的地方在于，她塑造了两个这样的“意象”。
《真幻经》的观想图很特殊，就是观想自身，有“我心如来”、“以己为神”的意思。所以慕余曦才在白云观学习驱除心魔的时候，产生那些对佛道的想法。
后来慕余曦自己说过，“想让那些残余的心魔，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变成观想图脚下的莲台，手上的净瓶，大概花上二三十年可以做到。一点点的去磨，大概什么样的噩梦都能看淡。但是我不想浪费这二三十年，也不想带着这点儿隐患战战兢兢的前行。既然上天让我成了这大周第一批获得传承的人，那么，就算剑走偏锋，我也不要泯然众人。”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农村里长大的姑娘，居然有那样的志气，也有拿自己做实验的狠绝。
所以，自身一个意象，心魔一个意象，以己为真，以心魔为幻。
她的战斗力强大与否，取决于心魔的那个意象。但如果自身的意象无法和心魔的意象平衡，并且压制对方，她就会被心魔的意象反噬。
她从饶律的学说里吸取自己需要的东西，以佛经道经的经验来培养自身意象。
哪怕不是元阴之体，淬体的时候没他们那么容易，依然成功的赶在了绝大部分人之前，晋级先天。
然后，按照窦礼的说法，慕余曦的经验，对日后那些封神的凡人保持自身神智，有很重要的作用。
现在出来看武举，应该是雇佣结束了，又或者是中途休息。
此时，慕余曦的容貌，随着晋级先天，已经彻底的展开。昔日里黑黑瘦瘦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明媚鲜艳的美人。
不知是否心魔影响，还带着几分戏弄人间的妩媚风流。
本来是个极其引人瞩目的女孩子。
但她托着腮坐在那里，哪怕是有人的目光扫过，见到的也仿佛是空气。她把幻术给日常维持了下来。
*
“你能看见慕余曦啊？”林朝华好奇的问。
“她长得那么鹤立鸡群的……啊！”安阳公主反应过来了，兴奋的探过头去，“好像别人看不见她啊！”
安阳公主的目光太直白，慕余曦感觉到了。
她抬起头来，冲着她们的位置笑了下。
安阳公主眼睛发亮，“以前没觉得……这小娘子不错啊。”
“嗯，你修炼功法也挺勤快的。”林朝华看出来，安阳公主能看见慕余曦，和她修炼的功法有关。
她随口说了一句，就去捻糕点。
“夫妻有夫妻的好处嘛。”安阳公主也随口塞了口狗粮。
谁即，她的眼睛再次发亮，“新虞新虞，你看那是谁！”
林朝华听出她这次不同寻常的兴奋，顺着她的“指点”，从算是瞭望口的位置望了出去，然后就差点儿把口中的糕点吐出去。
“……这个……”
这也太神奇了吧？
为什么宋映峰会和饶欣走到一起，燕王世子会和林朝云走到一起，还分别到了看台那边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