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慕接住了从天而降的武器,也惊呆了。
他的功法有“御兽”的部分，需要与异兽伙伴共同修炼。至今他也没找到特别契合的异兽。都是需要自己培养的。
现在，从天而降的一柄鞭子，却给了他“适合的异兽伙伴”的感觉,这是什么鬼？
但这个事情还可以稍后再议。
更让饶慕吃惊的是,一群骑兵举着火把待在荒野里，却什么都不做？虽然摆着防御阵势,但连个防御方向都看不出来。
而且,随着这支鞭子过来的还有什么？
两匹马和一只花熊……哦,谢钰那只，长这么大了？之前不是数月不长的么。
饶慕正想开口,又被更远一点的地方的情形吸引了目光。
那是两只在被分割的巨蟒的尸体。显然,哪怕是创伤累累，还凭空消失了不少的尸体,对普通士兵来说,尸体依然过于坚韧了。
这更让人明白,之前林朝华等人的攻击是何等强悍。
饶慕想起了自己北上之时听见的消息。
“尽快处理那两具尸体。”饶慕对迎上来的一个看着像是军官的骑士说道,“北蛮大军已经南下，不能在城外耽搁太久。”
一边说，他已经一边拿出了军令表明身份。
这些骑兵守在外面，一来是两具尸体还需要收拾。
二来……在这里的人,当然清楚，能以现在的伤亡水平除掉那黑蛟,功劳最大的是谁。难免是要迁就他们的意见。
后面的理由，还要重要得多。
但如今北蛮大军南下，就算是一时半刻的到不了这里，也不可能那么悠闲了。
饶慕领着的龙骧卫,因为红袍外面是白甲，不少人的甲胄上有清晰的血痕和划痕。看得出他们是经历了战场的。
带来的消息也会比较靠谱。
这将领连忙派人去通知林朝华等人。
一边要求尽快加快速度。实在是不行，多出一点人，整只拖着回城也行！
而林朝华几个，就算是对燕王府抱有疑虑，也不可能在这大战将起之时，在外面扎营露宿。何况，他们也多多少少恢复了一点。
始终没加入聊天的谢钰更是恢复得比较多。
收拾收拾，准备回城。
谢钰还冲着饶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对着饶慕虎视眈眈、嗯嗯唧唧的三万拖回来，按着它变回了幼崽的模样。放在了肩膀上做围脖。
——这变换大小的能力，是之前那位羽神给予的馈赠。
三万现在真正的大小，其实还是幼崽的模样。
也许是它成为异兽的时机不对，也许是因为异兽种类的问题……它暂时没有真正长大的迹象。
因为饶律已经又先一步回城，没见着自己的兄长。
回城的路上，倒是坐在赤骥身上的杨瑛，和饶慕交换情报。
饶慕走的也不是燕王府这条线。而是和另一个边府交接之后，领着一支龙骧卫，带上了当地的向导，到北蛮境内打探情况。
龙骧卫的职责最初确立的就是“代天巡边”，这么做倒也正常。
杨瑛听着，颇有疑惑，“就你一个人？林朝辞呢？他刚才明明出手了，却至今不见人影？”
饶慕本不知详细，只是说出实情，“我们在北上的路上就分开了。圣人派了我、林朝辞、宋映峰各领一队，本就有让我等可以分头行动的意思。”
行吧，杨瑛也就不多问了。
而是说起了之前的大战。
她在冲锋之后就丧失了战斗力，但意识始终是清醒的。对发生了什么，心里也是有数。何况，林朝华引发的天地异像，杨瑛估摸着也不只是在场的人看见。
以神鸟飞行的范围，至少义原城是肯定能看见的，就更别说散落在荒野、草原上的各支精锐了。
北蛮那个弓手是怎么靠近的不好说，林朝辞却大概率是由异像引过来的。
说着，杨瑛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就补充了一句，“谢钰说，朝华是这片天地在末法之后，第一个真正冲破先天的人。所以才会引发那样和传承功法的异像。之后冲破先天的人就都不会有了。”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大战一结束，谢钰就要立刻和周围的人强调这一点了。好像不是为了让大家不要过高估计林朝华的实力？
那只神鸟，虽然与记载之中的凤凰有所差异——林朝华说那只神鸟名为“九鸣”——但那九色的尾羽，要非要有人牵强附会说是凤凰呢？
怕是很多人会信！
而多年以来，“凤”是和“后位”联系在一起的！
饶慕倒是还没想到杨瑛的顾虑。
他的性格严肃板正，素来和林朝华相处不来。哪怕在上古复苏之前，他都想不出这个表妹嫁为人妻操持后院的样子。
别说更进一步了。
他看看火光下依然显得神色恹恹的林朝华和谢钰，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既然他们两人都突破先天……先天在战场上有多大用处？”
*
事实证明，并没有太大用处。
当千军万马挥舞兵戈厮杀在一起，整个战场都被战意与血煞之气充斥。这些气息，现在的林朝华可以使用，但施展出来的法术，只能敌我不分，范围杀伤。
在这样的战场上，她的作用，大概也就是在大战开始之前，也放一次群攻——可那和放一次箭/雨也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啊！
至于鼓舞士气之类……
哪怕林朝华的演奏更能深入人心，但在战场这种环境，再高深的演奏水平，和那数十面战鼓比较一下，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压根儿就用不上。
而谢钰呢？
落在大规模的战场中，对“秩序”的感知也被极大削弱。毕竟那战意也好，血煞之气也罢，都有混乱破坏之意，还不是现在的谢钰能把握细节的。
他待在战场上，自保能力远超常人，杀戮速度远超常人，但放在大军之中并不显眼。
既不能一人扫荡地方大军，也不能和大军战阵做出很好的配合。
常规战争开始后，真正大放异彩的是卫祺、慕余曦和饶律。
卫祺和慕余曦配合，能借山川大地之势布阵，甚至制造大型幻境。不入先天效果没那么好的时候，都在“分割、引导北蛮军队”这件事上，起到了极大作用。
而卫祺借助阵法传承，提前体悟天地之力，又没有什么反噬，人虽然沉默低调，却是在杨瑛内伤养好之前，就第三个步入先天。
在那之后，阵法效果更明显了。配合饶慕主导的军阵，变化万千威力莫测。
而要是说卫祺和慕余曦在战场上走的是奇门之路，饶律就是堂堂正正之师。
之前林朝华他们在到处杀密地出来的怪物、寻找异兽的时候，饶律就在燕王府带着伤势宣讲他理解的“儒学”，与乡民讨论民生，与乡间宿老研讨传承。
林朝华引着黑蛟在北蛮大地上到处乱跑的时候，饶律依然在做这件事。
将他自己的所知所学，和现实中的问题相对应。
他辩经尚且辩不赢那些成名的儒家大佬，但“务实”却是谁都可以做。
那些儒家大佬，深入民间“务实”的时候又有多少呢？
然后，饶律渐渐发现了问题，确认了自己的路。
儒家看重的传承，儒家的“道”——
是“礼”，三纲五常的礼;是“德”，孝心善行的德。将下至平民百姓，上达王侯将相，约束在一个框架里。
重要的是那个框架，而不是框架里的人。
而天下百姓繁多，教化困难。就是框架，都显得颇为粗疏。
换句话说，儒家追求的应该是“天下治”，但在实际执行的过程中，却往往把达成目标的手段放在了首位，而不是结果。然后这手段还不够完善……
本来饶律也不会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但是，在密地之中，他却发现，那些对传承的执念，残留到最后的，最能和他产生共鸣的，不是那些翻山倒海的神通，而是农耕商贸的日常。
他回过味来，再次深入乡间去探访，很快就发现，他为自己定下的九律根基，从“格物”到“治天下”，都只能根据这些根基，将自身的力量转化为法术。
威力还不怎么强大。
但是，“传世”就不一样了。
所有的平民百姓，那天下安康、世事升平、生活顺遂、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的祈愿，在第一层，并不能够和“清平”共鸣，却可以和“传世”产生共鸣。
在民众这方面的祈祷之心强烈的时候，他能调动那丝丝缕缕的力量，将之汇聚起来，而不对民众产生任何伤害！
——这和杨瑛的破神枪类似。
只不过，杨瑛汇聚的是军心战意，凝聚出来的是“破生一击”，他汇聚的是民心祈愿，直接用来战斗，不是很好用。
无疑，北蛮的侵袭，会激化民众的情绪。
调动这些情绪的力量，饶律接连创作了好几首描述战场厮杀，歌颂守土卫疆的长诗，诗词称不上特别出色，毕竟他以前也不怎么擅长这个。
但胜在浅显易懂、真情实感，加上汇聚起来的众生之力，饶律的这些诗赋，能够真真切切的对大周的将士进行加持。
增强他们的防御、伤害，和自愈的能力！
对那些意志坚定，家在北疆的普通士兵，增强的幅度，甚至能达到三成往上！
所以……
若是出现了黑蛟那样的强大巨兽，自然是林朝华、杨瑛和谢钰那样的能力比较有用。在常规战场上，饶律的这个发现，简直独树一帜！
若非他之前实在是修炼进度落后于同伴，怕不是能比卫祺更早的跨入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