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之后,义原城那边才有人过来安置伤者，统计伤亡。
结果其实远远好于一开始定计划时的预计。
定计划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牺牲三分之二骑兵和弓箭手的准备，甚至更多。毕竟为了这只黑蛟,北蛮人那边,已经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那么多信徒的献祭，不是说着玩的。
慕余曦和卫祺,本来都需要顶着伤势重上战场。
但林朝华和谢钰两人临阵突破,进入先天。
进入先天之后,还都玩了命。
饶律也冒险出了城。
……
最后统计下来，死亡二千四百九十一人。
亡者多半尸骨无存。
最重要的是,杨瑛带领的那支百人队伍活下来了二十二人。
林朝华突破先天带来的战魂反馈,这片荒野上残留的那些英魂的回馈，让他们弥补回了修炼根基。
当然可能还是损伤了一些寿命,目前看不出来。
但终归都踏入了修炼之途,还是有弥补余地。
这些人,未来都妥妥的是大将的苗子。
剩下的,比较完好的骑兵们将林朝华几个人所在的山丘团团的围了起来。
毕竟除了饶律，其他人基本都脱力了。
而在战斗的后期，那支突兀射出的箭，还提醒了他们另一个事实。
北蛮人信奉的巨兽,并不只有巨蟒。
经过边府的调查，形成了气候的应该暂时是只有那只巨蟒,所谓的“蛇神”，但北蛮可能还有其他巨兽，正在成型之中，且也多多少少有了一部分力量。
这种供养神明的方式,前期的优势实在是大。应对起来，也实在是麻烦。
*
“最后救命的那位该是平昌伯世子。但他没出现……可能直接找那个箭手去了。”卫祺看得分明。
“换句话说，燕王府派兵拦截北蛮人的支援，没彻底成功，有漏网之鱼。”杨瑛皱眉。
“如果把朝华的亲哥也算在‘拦截’里面的话，那还是成功的。”慕余曦嘲讽道。
杨瑛当然没有帮忙辩解。
讲道理，从发响箭让林朝华引黑蛟到现在，时间真的不长。而燕王府精锐的拦截计划是准备已久的。
这周围早就被筛了好几遍了。
那么点时间就让人突破到那么近的距离攻击林朝华，感觉真不对。
要真是毫无疑虑，她就招呼大家回义原城去了。做什么要待在这里啊？天都黑了。北蛮的大军之前就集结好了好吧。
“话说，”对之前那一箭基本没感觉的林朝华这会儿对这个话题也没兴趣。
龙骧卫会有人北上，是她本来就料到了的。
“你们现在距离先天还有多远？”
慕余曦没好气的看了林朝华一眼。
“不远了。”卫祺的脾气好，而且他这么说，就必然是真的不远。“我们刚好在这里，你突破先天的时候，我们肯定也有收获。”
“还行。”慕余曦还是回答了，“至少饶律口中的儒家经典还是挺不错的。”
慕余曦的画风确实是不一样。
因为没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别人都是确认本心，就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在塑造三观。
杨瑛的回答更简单，“我要能养回身体，就能进入先天。”
她汇聚凡人之力做出的攻击，本来就是先天级别。之前率队的那一击更明显。
换个人来这么做，早就废了。
她却是时机凑巧。
密地那一次，得到了上古神明的回馈。之前那一次，在林朝华《问灵》的影响下，得到了千年来遗留的战魂的反馈。
都被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那特殊的经历，自然就成为了沉淀的经验。她距离先天已经无限接近。
而进先天之后，再想做出之前的那种攻击，损伤就不会那么大。当然，前提是能找到可汇聚的力量。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杨瑛反问道。她看着远方，“虽说我们杀死了那只黑蛟，可能这次大战的规模会受影响……双方的损失现在就很重了。但我不觉得大战会等我们突破再开始。”
林朝华问她，“龙骧卫的《破神枪》是你教的。还有之前跟着你冲锋的，也都在这些天转修了《破神枪》吧？你觉得他们在完成淬体之后，能不能发动向你之前那样的攻击？”
其他人听见，都有些动容。
虽然杨瑛密地一枪，对黑蛟一枪，都有些恰逢其会的意思。
与其说是她汇聚了周边的力量，不如说是周边被唤醒的某种力量强行灌注到了她的身上。远远超出了她现有的极限。
但撇开那些……能够汇聚军队意志，汇聚凡人力量的枪法，依然强悍而可怕。
更别说，杨瑛她还没进入先天！
《破神枪》的修炼门槛又特别低！
杨瑛仔细的想了下，“我不知道。你知道，我们的淬体过程……也是机缘凑巧，非常彻底。以《破神枪》的功法来说，想要完成那么彻底的淬体，本来需要很长的时间。要是没有龙脉改善资质，没有龙脉回馈，我都需要好几年。固魂三阶更是个说不好要多久的过程。没有彻底的淬体和足够独立的神魂，遇到之前的情况，可能攻击之前就爆体或者失去意识了。”
想想又道，“不过，也就是能承受的力量多少的问题吧。现在还不知道北蛮到底有多少‘神’，《破神枪》还是很适合推广的。”
这确实是一个说起来就令人头痛，但真切存在的问题。
林朝华这会儿却没想那么现实的东西。
她踏入先天，刚刚整理了《神霄九音》之中，先天境界能看到的内容，在重新思考之前经历的一切。
所谓的先天，打通天地之桥后，说到底就是可以借用自身之外的力量。
当然，借用自身之外的力量这种事，林朝华他们这些在龙尾湖获取了传承的人，多多少少都尝试过。
比如说窦礼，是因为宗室血脉和末法时代的取巧方法（符箓）。
剩下的人，要么是因为功法特殊要么是因为环境特殊，或者是因为两者都特殊。
但是，这种提前体验的经验，多半并不美好。
存在“高限制、高环境要求、高反噬风险”的问题。
威力也不够强。
只是……提前体验得越多，想要打通天地之桥迈入先天就越容易——如杨瑛。
（当然前提是根基没损坏）
真正进入先天之后，借用天地之力就会变成一种“自然而然”。区别在于调动范围、以及转化出来的实力的区别。
林朝华在《神霄九音》的传承中看到，先天境界，也就是天梯九层的“养身境”，还被称为“仙基境”，前后九阶分别是：丹基三阶、心牢三阶、灵台三阶。
在人体的下中上三丹田各自形成一个修炼核心。
也可以说是三个能量核心。
淬体境界打下的根基越好，能量核心的起步就越高。而自身的能量越强，能撬动的天地能量自然也就越强。
三个能量核心全部成型之后，就会和观想图之间产生玄妙的联系（任何观想图都必然同时联系三个丹田），迈入天梯第三层。
她还有些遗憾的发现，那只天地异像形成的神鸟，太过特殊。
因为和她关联紧密，才让她放出了那样的大招。
那样的招数，在整个养身境，怕都是难得的。更多会像是之后借助残留的英魂之力形成箭阵那样，耗神耗力。
此外……
看看《神霄九音》对养身境的描述，林朝华还意识到，不管是之前龙尾湖对资质的提升，还是龙脉对淬体的帮助，都是极为难得的。
且不说那些馈赠对养身境修行的好处，直接从陨晶之中获取的传承，就是特殊的。
功法特殊。
再在一群人里的功法分个高下的话，她自己的，谢钰的，饶律的，他们三人的功法又是最特殊的。
谢钰的剑典，据说连剑招都没有。
她的功法倒是附带了一些曲谱，但那些曲谱其实也只是指明了方向，告诉她音乐的可能性。她迄今为止用过的曲子，除了基础的《问我》《问灵》，基本自创。
饶律就更别说了。
自主的余地实在是过大了……
杨瑛则是完全相反。
最简单的招式，蕴含了最无限的可能。
她总觉得好像摸到了某条玄妙大道的尾巴尖儿，可就是抓不住。
样本太少、证据不足，信息也不足。
还有点儿遗憾。
*
林朝华正在整理信息，另一边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在山丘下，吉光已经恢复了白马的模样，光翼消散了。
而三万则在战斗中放大了身形——和巨蟒恶战的时候，三万的体型长有两米多，这会儿从头到尾的体长也接近一米。不知道是不是缩不回去了。
它们和红色小马赤骥一起，围观着那盘在地面上的鞭子。
蛇头落在上面，俨然有点儿蛇阵的意思。
双目是闭合的，也不知道是沉默还是防御——毕竟，吉光和赤骥真的是在围观，三万却在围着鞭子绕圈圈，半圆的耳朵一抖一抖，时不时还抬起一只前爪舔一舔。
似乎已经忘了，它们之前有过同样的敌人，有并肩作战的情谊。
蛇头之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更远一点的地方，旁观着的士兵却在怀疑，如果这鞭子能够说话，肯定已经口吐芬芳。
但三万长在人类的审美观上啊！
稍微比较一下两者的颜值，比较一下两者的作为，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就没有一个开口帮鞭的。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
一支支火把燃起。
一直动都不动的蛇鞭忽然腾空而起。直接飞走。急得三万都嗷嗷的叫了起来。落在了正策马南下的一支队伍的首领手中。
那是饶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