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允的态度证实了林朝华的猜想,顿时让她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毕竟她很清楚,哪怕自己到了边关也只能撞运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去调查想要调查的东西。
可饶允就不一样了。
她可是巾帼军的智囊啊!
听卫祺的说法,还是这些年江湖上的幕后黑手啊!
然而,跟在饶夫人身后的年轻男子看饶允的模样,却不由得皱起眉来,凑到了饶允的耳边,低声开口想要劝说,“夫人……”
饶允抬手打断了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好奇,长平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想,她的目光在两个带了武器的少年少女身上转了一圈,沉吟片刻,点着谢钰道,“如今,你未必能打赢他。虽然,他应该也就练了几个月的剑。”
谢钰眼睛瞪大,满是懵逼。
左脸写着“精致”,右脸写着“无辜”。
跟着饶允的手指看过来的年轻男子哪里能忍,咬牙道,“夫人也太小看岳某了。”
随即,指着谢钰,扬起下巴道,“小子,可敢与我试剑!?”
谢钰:……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谢钰当然是不喜欢无缘无故打架的。但这,似乎是饶律和他母亲在十年不见之后,他母亲的第一个……试炼?
*
慕余曦看着饶允,十分好奇。对林朝华传音道,“这位饶夫人怎么知道谢钰是我们当中最能打的?”
这一路走来,除了论辩之外,一群少年少女自然也会相互比试。
对彼此的水平和进步的速度都有数。
然后,慕余曦说得还真就是那么回事——谢钰变成了最能打的那一个!
虽然说,林朝华和卫祺两个自认辅助的不怎么参与,饶律改变了功法,战斗方式需要调整,甚至连法术都需要自己摸索、自己创造,“能打”不起来。
真正会认真比试的其实也就是杨瑛、谢钰加上一个慕余曦。
慕余曦的幻术对同行的几个人都基本不起作用。
但她是个好强的人,不像两个甘做辅助的咸鱼,热衷于与杨瑛、谢钰战斗以磨炼自己的近战能力。自然也就对他们的实力和进步更有体会。
杨瑛的功法因为对根基的要求特别高,哪怕是得到了龙脉的帮助完成了淬体,她依然要加厚根基。
加上她前期的战法需要配合坐骑在坐骑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实力,没有成为异兽的战马在普通的战马之中再是优秀也没法真正配合她……
下马战斗的时候,杨瑛对上谢钰,还真是日渐落入下风!
当然要是有合适坐骑就会倒转。
可江湖人之间的比试,会比马战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此外,谢钰的剑法天赋实在是太强了。
林朝华就评价过,保不定就是因为检测到了这种天赋,才会传承一部剑典给他。否则,“剑”和“万物有序”之间,未免显得八竿子打不着?
他真就是那种练习几个月——还未必特别用功——却能胜过人家几十年辛苦的天才。
然而,也正因为他不过修炼了几个月,完全没有正常练武的人那种,自小打根基、扎马步、练体魄而必然成型的体态。
更没有大半自小练剑的剑客的锋锐感——那种锋锐感,卫祺拿着剑的时候,偶尔都会有呢。
想要光靠眼力,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确认谢钰能打,那可是太令人惊叹了。
林朝华也想不出来,饶允是怎么看出来的。
“可能因为她一直关注饶律?”林朝华不那么自信的传音回去。
“不像?”慕余曦对他人情绪比林朝华还更敏感,偏偏头,颇为肯定的回复。
*
不管饶允是怎么看出来的。
或者说,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随意乱指的。
谢钰一答应,整个客栈都轰动了。
毕竟,饶允是跟着一支大队伍来的。看门口那些华丽的马车和多出来的马匹就知道了。这队伍里很有些衣着朴素的下人,之前被林朝华当成了当地人。
那些主子、护卫之类的人物,之前都没在客栈前院或者大堂待着。而是都和饶允一样,在院子里或者客栈其他房子里休息来着。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听说了比武的事情,却一个个的兴奋起来。
明明也没人到处去传消息,可几乎是眨眼间,林朝华他们的院子外面就长出来了一堆人。还有自己拎着灯笼举着火把的。
有人在外面喊,“院子太窄了啊,要不要到城外去打?”
又有趴墙上看清楚了双方的人起哄,“岳鸿秋你行不行啊?居然要和乳臭未干的小子比剑?”
“……”
叫做岳鸿秋的男子顿时和他们顶了起来。
林朝华看着简直目瞪口呆。
往四周逡巡一圈,看见一边的院墙上趴了个明眸善睐,首饰简单但鲜亮的姑娘,这姑娘还把手上的灯笼垂到了院墙内侧,眼睛盯住了谢钰不动……
她就走过去问,“这位娘子,你们是往北边去行商么?”
心中却知道,肯定不是这个答案——这群人中的武者比例太高了。否则也不会对比武那么感兴趣。
果然,这个有几分轻功的小娘子看看林朝华,掂量了一下,就不以为意的回答了,语气带着不经意的炫耀,“行商什么啊,我们是给我们家大娘子送嫁去的。”
“送嫁?”
“是啊。”这个小娘子骄傲的道,“我们家的姑爷身在节度副使之位,不能擅离驻地,也只能我们送嫁了。”
这时,杨瑛也好奇的走过来,搭话道,“节度副使?如今北地的将领,年轻有为的不少,但还不曾成家就能做到节度副使位置的,以前倒是没听过呢……”
她本来想要打听点儿消息。
然而却发现,小娘子的目光非常警惕的看着她。
确切的讲,是看着她的后背。
杨瑛想起来了,江湖游侠注重近战厮杀,一般是不会练枪这种长兵器的。况且……谁家江湖游侠会关心北地将领变动啊?
失策了!
还好这时候,那岳鸿秋也和他的同行者吵完了,正对颇显茫然的谢钰道,“既然是我向你约战,要在哪里打,就你说了算!”
谢钰扫了一下院子。
廊下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
但院子里却只有石桌石凳,并没有什么鲜亮的植物,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要打的话,在哪里不重要。这里也行,出去也可以。重要的是,约个彩头吧。”谢钰机智的说。
岳鸿秋感觉被蔑视了。几乎发出咬牙声,“彩头?”
“嗯。”谢钰掏出一块玉佩,“我输了,这块玉佩归你。我若赢了,你要给我找来等值的百炼钢或者武器。”
慕余曦目瞪口呆,“我没见过这么打赌的。”
别说他了,这么打赌的,其他人也没见过啊!
谢钰那玉佩温润清透,质地极为上等。比皇家御制之物也不差。
哪家的傻缺会主动拿出来换武器?除非是传说中的绝世神兵。
可按照谢钰的说法,累积起足够的数量来就可以了。
不过,虽然没见过这种主动吃亏的打赌方式,同行者们却都对谢钰的豪富有一定了解。
所以不会多说。
只是除了饶律知道,谢钰现在的用度和木剑一起拿到的。其他人却都以为他用的是他母亲的嫁妆而已。
事实上,尽管皇帝要求夏家将谢夫人的嫁妆归还给谢钰,但谢钰只是将这些嫁妆寄存了起来,并没有动用。
岳鸿秋自然也是惊呆了。
正因为正常人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赌注,他将这种态度视作了蔑视和侮辱。
咬牙声终于是忍不住了,“很好。”
谢钰倒没在意,就当他答应了,转身就将三万从空中抛给了林朝华。
林朝华眉开眼笑的一把抱住。和其他人一起退到了屋檐下,将院子空了出来。
而等到谢钰将剑□□,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木剑迥然不同于钢铁的光泽时,听着四周响起的哄笑声,那些嘲讽谢钰是个玩剑的小孩子,嘲笑岳鸿秋以大欺小的声音,林朝华等人都同情的确认——那叫岳鸿秋的,确实是要气疯了。
那么,他本来就低的胜算,就更是无限的趋近于零。
谢钰的那柄木剑质地很特殊,日日经受他剑光的洗礼,哪怕是不灌注剑光,质地也不弱于绝大部分武器了啊!
而且“木”有生长性,还带自我修复的。
果然,两人一交手,院外那些起哄的笑声,很快就都停下了。
而等到两分钟后,他们就都意识到了一点——这个少年,很可怕啊!
他的剑法,不是那种基础招数千锤百炼的快稳准狠,也不是那种顶级剑法难辨轨迹难料变招的玄妙高深。
就总是……快你一步。
之前他们嘲笑归嘲笑,嘲笑的也是岳鸿秋妒火攻心以大欺小。对岳鸿秋的实力是认可的,也认定他必然胜利。
毕竟他师从名门,天赋出众,剑法高妙。
可这个小孩子,小少年,是什么鬼!?
他看起来,是不是能预判岳鸿秋的所有剑招变化?
就算能稍微快那么一点点的预判,为什么他能反应那么快,那么精准的躲开?甚至都不会躲闪过头,始终保持在小范围内!?
可再怎么风中凌乱,不可思议,一群久闯江湖的游侠却很清楚,当其中一个人能那么精准的小范围闪躲所有剑招变化的时候,他的对手,对他是没有威胁可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