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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律震惊的瞪大了眼。
给白夫人守孝之后,饶允就离开了长平，再未回京。饶律那时候也才不到六岁。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自己的母亲。
反而是林朝华，跟着舅公北辰散人走江湖的时候,碰到过饶允几次。
后来林朝华想想,怀疑北辰散人是接到了饶靖或者饶淑的请求，特意找过去的。
所以林朝华反应过来,自己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貌似是问了个问题,但她的语气中,却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笃定。
于是，饶律浑身都僵硬了。
仿佛石化。
万万没想到啊……
“饶姑姑？”年轻的英俊男子也愣了,琢磨了一下才回过味来,笑道，“小娘子,你是饶夫人的亲戚？”
林朝华点头,“我上次见到饶姑姑,都是四年前了。”
——那时候她身边的人还不是你呢。
男子沉默了一下,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她这两天累得很，如今说不准已经歇下了，我先去看看。要还醒着,再问要不要见你们。”
林朝华淡定的点头，“那就麻烦阁下了。”
饶律：……
饶律：！！！
谢钰和卫祺齐刷刷的看着他。
连着卫祺,因为这段时间的同行，对饶律的身世也算是了解深刻了。这会儿两人都不知道该和饶律说什么。
太突然了！
*
其实，倒也未必突然？
看着那男子转身离开，连洗车刷马的事情都忘了,林朝华却是在心底暗中琢磨起来。
林朝云曾经说过，在夏钰杀进京城，杀死饶慕之前，她已经嫁给饶律了。但据她所知，东府是一直都不赞同这门婚事的。
要说林朝云多磨上几年，依然痴心不改的话，林朝华推断她大伯，林朝云的亲爹，可能确实是会满足女儿的心愿。
可是，林朝云说的那个时间段，距离现在才多久？
东府的那两位世家夫人，就算是同意了婚事，六礼也不可能简陋。换句话说——
照贵女备嫁的正常速度，林朝云想要在她说的那个时间段之前成为饶夫人，东府同意她和饶律婚事的时间点，不会晚于今年夏天！
东府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呢？
林朝华的嘴角玩味的微微挑起，也没去安慰饶律。
*
于是杨瑛和慕余曦两人走回来的时候，就很诧异——就算我们去订房间，你们至少该先把手上的马匹安置好吧？就算这地方地广人稀，可以直接定下一个院子，也没道理把马匹带进院子里去啊？
而且，杨瑛都是第一次看见饶律那一身石化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
“饶姑姑在这里。”林朝华语气轻快的回答。
“哦。”杨瑛点点头，问饶律，“你和你哥一样吗？”
“什么？”饶律明显有些懵。
看着杨瑛略带讥诮的眼神，才明白过来，脸上就有些发红，“大哥也并没有……”
“呵呵。”
被打断的饶律辩解无力。
有些事，林朝华不知道，杨瑛却是知道的，饶律也知道她知道——饶慕成婚的时候，饶靖曾经想要让饶允回来看长子成婚。
但是，饶慕不乐意。
往日里都是个端正自律的人，那时候却难得的闹了别扭，甚至私下里和饶靖闹了一场。
饶律回想起来，也只能正色道，“我从未觉得母亲有错。她若留在长平，只会让我和大哥更受非议。哪怕她不带人。而我们作为子女的，更没道理让母亲为我二人的名声而活。”
这种话他之前在路上就透露过一二。
但这么明确地说出来，到底是第一次。
“可是……”饶律转开话题，苦涩的道，“毕竟多年未见。”
“这倒是真的。”林朝华说。
杨瑛于是也不说话了。
她认为饶律和饶慕不该怪他们的亲生母亲。这没错。但对于多年不见母亲，未被母亲亲手抚养的儿子来说，让他因为血脉天性而对自己的母亲亲近孺慕，那也是强人所难，没有道理。
*
不管怎么着，这场意外的相逢，不但让饶律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其他人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饶律都是这个时候才知道……
“我娘，在江湖上很有名啊？”包下的院落里，坐立不安的饶律一脸懵逼。
卫祺喝口茶缓了缓，奇怪的道，“难道连林二娘子也不知道吗？”
林朝华也一脸懵逼，“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好像不大一样。不是，我是说，我听到得比较多的……”
“是饶姑姑的风流韵事。”杨瑛接口。
她毕竟也是跟着林朝华一起走过一段江湖的。
“那可能是因为林二娘子你不怎么关心江湖上那些门派的变动吧。”卫祺体谅的道，“窦家叔叔说，饶夫人可能有点像是巡察使之类的。但她也不会去和人比武之类的，不会因为武功扬名。”
林朝华反思，“主要是，江湖上那些门派的变动，我听到的那些，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杨瑛若有所思的道，“所以饶姑姑其实身受皇命吗？”
林朝华想了想，就道，“要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想起来，当初皇帝最窘迫的时候，是越王和武陵伯两人带了武陵派的人去救过他。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江湖帮派却能起到作用，也是很强了。
当然，到了后期，当时几乎所有的江湖帮派也都卷进了九州逐鹿之中，最后的胜者只有一家，相应的江湖人自然也少。
但在她走江湖的那几年，剩下的江湖门派没有发展起来也是事实。
虽然饶允是个女子……但皇帝想要让她办事的时候，不也一样用得很顺手，第一时间就给了官职么。
不过，听见杨瑛和林朝华这么说，饶慕的表情倒是舒缓不少。
显然，若是他母亲身负皇命才常年在外，会让他好过一些。
正说着，半开着的院门被推开了。一个表情慵懒疏阔的女子，领着之前见过的那个英俊男子走了进来。
院子里的人，目光一下子就都被吸引了过去。
怎么说呢，这一幕就给人很奇妙的感觉。
毕竟这年头，女人若是和男人一起出门，都是要落后至少半步的。
林朝华和杨瑛倒不至于这样。但她们同样都没有那种“我要领头”的意识。但她们在这方面比较随意。
慕余曦也被带得向她们靠拢。
走进来的这个女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容貌上和饶欣至少有五分相似，用不上娇艳妩媚之类的形容。虽然修炼了内功，可也不是那种特别能养生的类型，眼角的细纹已经颇为明显，只看容貌，也至少是三十出头了。
可以说和江湖传言之中，常人会想象的那种风流人物完全不同。
但她的气质开朗疏阔，有种万事不萦于怀的气质。不是那种上位者的尊贵感，可是奇妙的，有种俯视苍生的感觉。又或者说，大姐头的感觉？
似乎天生就是应该走在前面的那种。
林朝华率先站起来打招呼，“饶姑姑。”
看饶律依然无法恢复的僵硬，眼神还有些直勾勾的模样，林朝华见礼的同时帮忙介绍，“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您了。这是我表姐，杨瑛。您知道的。这个是慕余曦，江湖朋友……”
不想全部介绍完的林朝华看向其他人。
卫祺主动上前一步，“晚辈是武陵人，卫祺。”
谢钰抱着花熊幼崽懵了片刻，也上前自我介绍说，“长平谢钰。”
饶允眨了眨眼，上下扫视了谢钰一番，“我见过你的母亲，可惜天不假年。”
这就是知道谢钰来历的意思了。
谢钰微微吃惊，却也松了口气。看向饶律的眼神很明显：看，你母亲还是关心你的。他知道你有一个什么样的好朋友。
饶律也想到了这点，这让他感觉好了许多，可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有些僵硬的上前行礼，简单的道，“母亲。”
饶允自然的挑眉笑了笑，“长得还挺快。”
饶律觉得这种态度似乎有哪里不对……他看过林曜是怎么对杨瑛的，也见过李黛是怎么对林朝华的。哪怕是林朝云的母亲呢？
“你们怎么在这里？”饶允已经将几个人都给扫了一遍。
显然这些人还没有进入休息状态，也没有洗漱。都是风尘难掩的状态。
能看得到，三个少年，只有谢钰腰间配剑，可他还同时抱着一只动物幼崽。
三个少女，也只有杨瑛背后背着枪套。
慕余曦说是江湖朋友却没带武器，武陵以剑法出名，出身武陵的卫祺也一样没带武器。
这种配置，看着可不像是少年结伴闯荡江湖的模样。
而饶允这么一问，其他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召集北上的林朝华。
林朝华看看饶允，再看看一副忠心护卫模样的那个年轻男子。
“大概，饶姑姑您是为什么来的，我们也就是为什么来的？”
“……几年不见，你倒是变得滑头了不少。”饶允笑了。
“本来我是想说来游学的。见识人间疾苦之类的话。”林朝华笑得难得甜蜜，“可是，感觉很难瞒过饶姑姑你嘛。”
谢钰和卫祺两脸懵逼。
你当初说要北上，说的就是为了修炼，见识真实的世界啊。不是说见识北蛮都是顺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