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外面那些男的哪有咱儿子好。”鹏亮的老婆陈欣把儿子揽在怀里,逗他道,“把文修送给表姑姑做童养夫好不好啊？”
文修一愣,还以为妈妈真的要把自己送走，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闹,程九珠见状，立刻有些无措地开口安慰他道：“妈妈开玩笑的,文修不用当真，妈妈不会把你送走的。”
他立刻转头看陈欣。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陈欣一边安慰着儿子，一边满脸歉意地看向程九珠。
程九珠则是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程母和姨妈舅舅他们都在厨房里忙活,程九珠想进去帮忙还被推了出来。
“去去去，看电视去,小孩子别进厨房。”二姨妈摆摆手把她赶出厨房。
二十八岁还被叫做小孩子的程九珠哭笑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又坐了回去,看着几个大人一起和文修玩了一会儿,终于厨房里传来一句“吃饭了”,程九珠连忙起身进了厨房,帮着一盘盘往餐桌上端。
几个人忙了一下午的年夜饭，足足十多盘,还有空碗筷，程九珠一趟一趟进进出出厨房乐此不疲。
一旁的鹏亮也起来帮忙，几个人忙忙碌碌,几分钟就布置好了餐桌，大家围坐在桌前。
大姨妈给每个人倒了饮料，大家纷纷举起杯子。
“今年难得九珠回家和我们一起过年，我们一大家子人从来都没有这么齐过，还是人多好，特别有过年的气氛。”大姨妈看向九珠，“姨妈可要和你说好了，以后每年都要来，知道吗？”
程九珠的心已经被暖得一塌糊涂，像夏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她忙不迭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前几年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能回来，是我的不好，以后每年我都会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放心吧姨妈。”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程母眼里竟然别过脸，偷偷抹了眼泪。
这半年来她眼看着程九珠走出家门，慢慢适应公司生活，甚至还交了男朋友，回到了那个曾经开朗自信的女儿，现在甚至还主动跟着自己回老家，和亲戚们坐在饭桌上，坦然承认自己的过错，承诺以后每年都会回来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想到这里，程母内心情绪翻涌，她起身扔下一句“米饭要蒸好了，我去看看”，就快步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去帮忙。”程九珠立刻放下筷子追了上去。
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二姨妈不明就里，想起身跟上去看看，却被旁边的大姨妈按住手腕，挤了挤眼。
“没事，我们先吃啊。”说完还给坐在旁边的糖糖夹了她最喜欢的炸酥肉，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着炸酥肉啃了起来，而成年人们心照不宣，舅舅将电视的声音调高，春晚热闹的歌曲声盖住了厨房里传来的谈话声。
程母脚步飞快地走进厨房，连扯了好几张纸巾按在自己脸上，背对着厨房门口，飞快地擦掉眼角的泪水。
她知道程九珠跟了过来，擦完眼泪之后就转身看着她。
“你和展浩到底怎么了？”
程九珠一愣，没想到程母竟然是问她这个。
“我们没事啊。”她下意识回道，“很好。”
“切。”程母低下头，“我是你妈，你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我听得出来。”她叹了口气，“九珠，可能你自己没有发现，但我在旁边看着你一点点变回从前的样子，变得开朗，愿意和别人接触，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还记得吗？”
程九珠当然记得。
这些都是从认识展浩开始的。
其实日积月累的改变，并不是因为某个人的出现，但展浩却贯穿了她改变的整个过程。从一开始只是认识，到后来一起的各种经历，最后终于走到一起，现在回想起来，这半年的经历甚至比她从前二十六年都要丰富。
他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候救过她，在她迷茫的时候帮助她，而她也陪他走过父母离婚那段艰难的时刻，于她，两人既是朋友，又是情侣，往事累积在心底成为难以割舍的感情，她现在想起他，心底就有种钝痛滋生。
可两人之间现在的矛盾，甚至都不是感情的问题，而是难以让步的道德、甚至是法律上的阻隔。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曾经有过诈骗这样的行为，甚至这其中还纠结着另一个女人的爱和牺牲。
而且他还编故事骗她，从往事中全身而退，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
如果不是冯倩榕回国，而她又恰好走进了她的婚纱店，可能这辈子她都会对那个曾经在茶水间轻描淡写用来提醒自己小心冯文希的故事心怀感激，永远不知道故事背后的真相。
“我知道了，妈。”程九珠也没有给程母解释，只是低下头，“我会给他一次机会。”
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把当年的事解释清楚。
至于是不是继续和他在一起——程九珠现在真的不知道，她如今只要想起展浩的名字，整个人像是被撕扯成两半，感情告诉她，不能放弃，可理智又提醒她，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她可能就是下一个被牺牲的冯倩榕——她做不出决定。
听到女儿这样说，程母点了点头，转身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眼眶的泛红也已经褪去。
“好了，出去吧，都等着我们呢。”
“嗯。”
两人回到餐桌，大家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自然地聊着家长里短，聊着春晚节目，融洽得仿佛刚才两人离席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程九珠明白众人都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一边心怀感激，一边适时地搭话，融入大家的聊天。
可饶是如此，在埋头吃饭的时候，刚才在厨房里的想法就会不自觉出现在脑海里。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展浩已经几天都没联系自己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程九珠坐不住了，她想了半天，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拿出手机，随便找了首歌点了播放，把音量调到最大。
“抱歉，接个电话。”
说完晃了晃手机，起身走到阳台，关好背后的推拉门。
关上音乐，她一咬牙，直接给展浩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直等到机械的女声响起，无人接听。
她有些心慌，忙又给梁超打过去电话。
梁超的电话也没人接。
程九珠不死心，又打给了海伦。
好在海伦很快接了电话。
一接起来就是一连串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
“海伦，我是gem。”程九珠忙打断了她。
“哦，gem啊，抱歉，我没看来电显示。”海伦问，“有什么事吗？”
“梁超是和展浩在一起吗？”程九珠开门见山，“我联系不上展浩了。”
“梁超？他在我旁边呢，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和梁超，还有我爸爸、爸爸的同学——一个在芜城定居的德国叔叔，我们四个人现在正在梁超家看春晚，包水饺——”海伦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旁边的梁超抢了过去。
“嫂子啊，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梁超开心地对着电话说，“你和展工坐在哪里啊，我看春晚，刚才给了好几次观众席的镜头，我都没找到你们！”
“我们没去北京。”程九珠来不及解释，干脆也不解释，直接问，“你试试能不能联系上展浩，如果能联系到他，就让他回个电话给我。”
“啊？哦，好。”梁超顿了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等了大约一分钟，梁超的电话打了回来。
“嫂子，我打了展工的电话，他没接，我又打电话给他助理，他助理说展工三天前就请假说不来上班了，他也联系不到他。”
“他没有出差？”
“没有，他的工作安排一向在公司内网都能查到的，就算是紧急出差，三天前的信息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更新。”梁超小心地问，“你们怎么没去北京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谢谢你，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新年快乐。”
程九珠心烦意乱地挂断电话，捏着手机在天台上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期间又打了两次电话给展浩，可都是无人接听。
不是关机，不是挂断，而是没人接。
和他相关的人她只认识梁超一个，除了梁超，程九珠也不知道还有谁能联系到他，她也不知道他其他的亲人朋友……
等等！
程九珠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一个名字，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按下了呼叫键。
大约等了十秒钟，电话接通了。
“您好，请问是哪位？”
程九珠一下子听出了她的声音：“展太太，您好，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我叫程九珠，曾经和您见过几次面。”
“程小姐？”展夫人听到打电话来的人是她，也有些惊讶，“你现在不是和展浩在一起吗，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呢？”
“我……”程九珠咬了咬下唇，“抱歉，我和展浩前几天有些争执，原本我们准备去北京一起过年的计划也取消了，现在我联系不到他，请问您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让我想想……”展夫人皱着眉头，“对了，前天我借他的电脑查点东西，看到他似乎在看去上海的机票，我以为是你们有什么旅行计划，现在想起来，他可能是去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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