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是全家欢聚团圆的时刻。
程九珠时隔六年跟着母亲回老家,路上就有些忐忑,还差点开错了路。
“刚才那个路口该左拐的呀！”程母转头看着后方,手指着刚路过的路口叫道。
“不是吧，我记得姨妈家从前面那个路口下去就是的。”虽然六年没来，但程九珠的老家就在芜城周边一个不大的县级市,这么多年了这里的路和房子都没什么变化，程九珠凭着记忆一路开过来,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
“对了，是我忘记告诉你了。”程母一拍大腿，“你二姨妈四年前在城里买了房子，前年就一家四口人都搬进去了。还有你舅舅,也在附近的小区买的房子。”
“那今天二姨妈家得多挤啊。”
程九珠一边找路口调头回去，一边和母亲说。
“二姨妈新房子蛮大的,虽然人不能都住在里面，但大家一起吃个饭总还是没有问题的。”程母掰着手指算道,“你大姨妈一家四口人,二姨妈一家三口,舅舅家一家五口,再加上咱们两个……哟，十三个人这么多呐！”她算完自己也有点被吓到了,不过很快她就摇头，“不对不对，大姨妈家和舅舅家都有小孩,不算数，去掉他们两个，十一个人，茶几一圈能坐六个，餐桌再围五个，不是绰绰有余嘛。”
程母自己在唠唠叨叨地算着人数，程九珠听得有一搭没一搭：“妈，是这个路口吗？”
程母看了一眼：“对，就是这个，向东拐，再往前开个十分钟左右，在东顺路和四平路交叉口往北拐就到了。”
终于，在程母的指挥下，程九珠开着车成功找到了二姨妈家的小区，将车在单元口停下。
“你二姨妈家有个客房，今天晚上我们俩就睡在那间房里，等下你如果嫌外面人太多太吵，就自己去房间里呆着就好。”临近门前，程母还不忘嘱咐程九珠。
她一直记得自己女儿最不喜欢热闹，这次能同意陪她回来已经不容易，她也不奢求程九珠和其他兄弟姐妹玩儿的其乐融融，只要能一大家子人都在一起，平平安安融融恰恰地过完这个年。
程九珠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心里决定，等会儿不管在二姨妈家发生什么，自己都要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尽量忍耐，就算是不了解不喜欢的话题，哪怕是微笑着发呆，也要把自己订死在椅子上。
虽然现在自己站在门口，隔着门就能听到里面的喧闹声，她口袋里的手就已经开始颤抖。
“准备好了吗？”
程母像要上战场似的，紧张兮兮地问她。
程九珠失笑，主动伸手帮程母按响二姨妈家的门铃。
“叮咚——”
程九珠收回手，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并同时后撤一步，站在程母的身后。
“来了！”
一道带着乡音的喊声从门的另一侧传来，程九珠紧张地绷直后背，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僵硬地微笑。
“咔哒。”门被从里面拉开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伴随着稚嫩的声音，“姨姥姥，你回来了！”
程九珠被吓得后退一步，心跳加速，等平静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大约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红棉袄和粉色的小纱裙，正双手搂着程母的腰。
程母弯腰想把她抱起来，可她年纪大了，手上也没力，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程九珠见状忙上前搭了把手，托着小女孩的后背，成功让程母抱起了她。
小女孩趴在程母肩头看向程九珠，眼神怯生生的。
“姐姐好。”她想了想，开口叫道。
“什么姐姐，这是你姨姥姥的女儿，你的小姨妈，叫小姨妈。”程母拍拍女孩的后背，扭头对程九珠说，“这是大姨妈家姐姐的女儿糖糖。”
“小姨妈好。”糖糖奶声奶气地叫道。
“你好。”程九珠紧张的情绪放松了少许，表情也舒展开来。
“小玲来了，快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二姨妈闻声走过来，看到程母身后的程九珠愣了一下，也有点不可置信，“哟，这是九珠吧，都这么大了。”
程九珠朝她点点头：“二姨妈。”
“太好了，今天咱们这一家人算是全了。”二姨妈赶紧把三人迎进门，还不忘招呼，“大姐，哥，小玲带着九珠一起来了！”
程九珠尴尬地站在玄关，看着多年没见的亲戚热情地朝自己走过来，强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
“大姨妈，舅舅。”她连忙递上手里的礼品，“这是给你们带的，新年快乐。”伸出去的双臂依旧紧张地绷直。
二姨妈顺手接过来递给舅舅，拉着她的手不住地点头：“哎呀，这么多年没见，九珠比以前更漂亮了，真是学艺术的孩子，气质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拉着程九珠的手走到客厅，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对年轻的夫妻，中年女人是程九珠大姨妈家的女儿，比程九珠大十岁，年轻夫妻里，男的是舅舅的儿子，他们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大约两三岁左右。
她过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不……不用站起来，大家坐着就好。”程九珠连忙说道。
“对对对，大家都坐！”二姨妈从厨房里端出来水果放在茶几上，转头对程九珠说，“九珠，你也快坐下。”
程九珠局促地在表姐身边坐下，看着她从果盘里拿过一个橘子，飞快地剥了皮塞进她手里：“吃橘子。”
“谢谢表姐。”程九珠忙往嘴里塞。
塞得太急，咳嗽了两声，把表姐逗乐了：“说你不常回来，现在猛地一回来，有点儿局促了吧。”
“咳咳……”程九珠一边咳嗽，嘴里还塞着橘子说不出话，只能不住点头。
好不容易把橘子咽下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了，鹏亮的媳妇儿还没见过吧。”好在表姐是个外向的人，给她介绍道，“那是鹏亮媳妇儿陈欣，上海人，现在他们俩都住在上海了。”
程九珠朝陈欣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表姐指着那小男孩儿说：“这是他们的儿子，你外甥，小名修修，大名叫什么来着——”她想了想，突然笑道，“想不起来了。”
她问鹏亮，“对了，你儿子大名叫什么来着？”
鹏亮一脸无奈：“陈文修，说了好几次了，你总记不住。”
“谁让你起这名字一点儿都不朗朗上口呢。”表姐翻了个白眼，又把话题扯会程九珠身上，“对了，九珠，你现在在哪上班呢？”
“我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接单做景观设计。”程九珠回答道。
“自己开工作室很累吧。”表姐关切地问。
“还好，平时不受约束，比较自由。”程九珠双腿并拢，手搁在膝头，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最近在和别的公司合作项目，所以在对方公司工作，感觉也还不错。”
“做得开心就好。”表姐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这种温暖让程九珠一点点放下了刚进门时的紧张感。
说实话，六年没回老家，她对表姐的印象还是那个刚结婚时候，那个和丈夫形影不离的有些微胖的姑娘，可是现在一晃六年过去，也听程母提过表姐离了婚，自己抚养女儿，由于之前结婚的时候一直做家庭主妇，现在为了女儿，利用闲散时间重新学了英语，现在是一位小学老师。
原本以为生活的压力会让她憔悴，没想到竟让她更加温柔平和。
再看只长自己几个月的表哥鹏亮，高中差点走上歧途，因为聚众斗殴被勒令退学，回来以后被舅舅关在家里半年，终于重新考上了中专，学了工程，后来有辗转在工地几年，现在听说也成立了自己的装修公司，还娶了一位漂亮的上海小姐。
仿佛所有人都在进步，只有自己还在原地。
而且比起他们经历的，自己因为学校的事逃回家，封闭了六年的这段时间，现在想起来就仿佛笑话一般。
或许是从小到大的生活太顺，才会把一点小风雨当成陨石撞地球那样的灾难，这半年她逐渐走出来，再回头看，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和不成熟。
想到这里，程九珠突然笑了。
对面的鹏亮也突然笑了，还笑得很大声。
“什么高兴事儿，也说给我们听听。”路过的舅舅问。
鹏亮打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脑门：“刚才这小孩儿和我说，说这个姐姐长得真漂亮呢！”
“那不是你姐姐，是你表姑。”舅舅也笑得满脸褶子挤到了一起，“三岁大的小孩儿也知道美丑了，嗯，不错，以后找媳妇儿就照你表姑这个标准找，爷爷就满意了。”
一时间客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程九珠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笑。
紧绷的腿也放松了，她向后倚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放松了很多。
“对了。”鹏亮逗完儿子，顺便问程九珠，“你和我同年，我儿子都三岁了，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程九珠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
正好程母路过，听到鹏亮的问题，又看女儿表情不对，连忙开口解围道：“这着什么急，我女儿这么漂亮，难道还愁嫁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主要解决一下女主的个人问题，男主在酝酿整个大活儿，马上就出来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