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一过,回到公司的海伦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了。
从她回来的那天开始,每隔几天都有一束玫瑰花送到她们这层。按理说这层只有她和程九珠两位女性,但每次玫瑰花送过来,程九珠都当看不见一样，反而是每次梁超屁颠儿屁颠儿地过去签收，倒让她有点疑惑。
终于有次,她伸手拉住梁超，问：“最近有人在追你？”
梁超一愣,忙否认道：“怎么可能！这花不是我的。”
海伦看见花束上有张卡片，伸手拿下来。
上面写的都是中文，她拿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拍照了一下。
“如果我是亲吻鱼你会吻我吗,如果我是风筝你会拉着线不让我飞走吗，如果我是耳机你会听我讲话吗,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海伦眉头一皱，“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难道在中国这样的情话会吸引到女孩子吗？”
梁超耸耸肩：“显然不会,否则程大美女也就不会装看不见一样了。”他把花放在自己桌子旁边,“便宜我了,拿回去哄我女朋友。”
海伦看向卡片，最下面有个署名。
“jameschou？”她好奇地问,“谁是jameschou？”
“中赢启天的那位周总呗。”梁超小声说。
“哦，他啊。”她点点头，“他看上去还蛮不错的,gem不喜欢他吗？”
“他不错？”梁超瞪大眼睛，“他哪不错了，那么大年纪了，还离过婚——”
“离过婚有什么问题嘛。”海伦轻描淡写。
梁超后知后觉，海伦作为美国人，对配偶是否有过婚史确实不在乎。
于是他眼珠一转：“而且他还吹毛求疵！作为甲方经常强行干预设计师的设计，最喜欢打回重做，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觉得这一版还不如上一版’，‘我觉得这些都不如第一版’！”
海伦一听，立刻嫌弃地扔下卡片：“这人也太差劲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行不行，那他可真配不上gem。”
眼前的红玫瑰瞬间就失去了娇艳。
海伦回到工位，趴在椅背上，用八卦的眼神看着程九珠：“gem，中赢的周总在追你啊？”
程九珠拿出耳朵里的耳塞，无奈地叹了口气：“是。而且我已经和他说明了，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没必要在我身上花钱花时间，但是他还是坚持。”
“那——”海伦故意拖了个长音，“就没有人对这个行为发表一些什么意见吗？”
“什么意见？”程九珠一脸莫名其妙，“他们都挺开心的啊。”
她指了指周围工位上的男人们。
平时一个个抠抠搜搜，最近蹭着周兰渊的玫瑰花，都趁机拿着回去在女朋友面前表现了一把，他们甚至还买了单独的包装纸，每天排出值班表，负责把玫瑰花按照人数平分，并且重新包装，绑上丝带。
每天看着一群大老爷们儿凑在一起对着一堆彩色的包装纸和丝带挑挑拣拣，也算是他们办公区的新一景了。
“我不是说他们。”海伦指了指自地板，“我是说，下面那位。”
“什么下面那位？”程九珠装傻。
海伦眼珠转转，趁她不注意，伸手从她电脑后面拿出那一束小小的永生花，举到面前：“唉，没想到九十九朵玫瑰居然比不上这三朵破烂的小花，金钱攻势比不上近水楼台，总之一句话，还是时机不对啊。”
程九珠看着那一小束永生花，一时间有些怔忡。
“别开玩笑了，我们只是普通同事而已。”
半晌，她才移开眼，开口说道。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展浩倒是发了个微信过来和他道歉，她心里也没真的怪他，但两人就像突然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板，没有谁前进也没有谁后退，可就是碰不到对方。
或许真的像贺优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从北京回到芜城之后的这些年里，韩呈碌之于她，都是一块不能触碰的禁地，当年的不告而别，终究是她对不起他。现在他来到芜城，对于她来说，那种本来深埋在内心的负疚感又翻涌上来，导致她本来想要朝另一个人主动迈出去的那一步，又因为这负罪感，迟迟不敢行动。
六年了，是时候该为这段过去画一个真正的句号。
看着那束永生花，程九珠终于鼓起勇气。
她拿出手机，找到韩呈碌的微信。
【程九珠：韩呈碌，是我，程九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发完，她还特地把手机翻面搁在远处，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等过了两分钟，信息不能撤回，才把手机重新拿在手上。
屏幕上韩呈碌已经回复了她。
【韩呈碌：今晚就可以，你呢？】
【程九珠：我也有空，那就今晚吧。】
【韩呈碌：叫不叫袁洋一起？】
看到他的回复，程九珠的鼻头突然有点酸——他怕她会尴尬，还询问她要不要把袁洋也一起叫上。他果然还是从前那个韩呈碌，温暖、体贴、细心，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她吸吸鼻子，回复道。
【程九珠：不用，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他。
【程九珠：记得和你女朋友报备一下，别产生什么误会。】
【韩呈碌：没关系，我没有女朋友。】
程九珠不敢问他是最近没有女朋友，还是一直没有。
约好了晚上的饭局，她反而紧张了。
她该怎么向他道歉比较合适呢？这么多年不见，恐怕共同话题就只剩学校里的回忆了吧，那——就从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开始谈起吗？
带着这种忐忑又紧张的心情，程九珠一直等到了六点。
六点一过，她就和海伦说了一声，自己拿着包离开了公司，开车到了和韩呈碌约好的餐厅门口。
因为想要安静地聊天，程九珠就挑了个高档一点的西餐厅，此刻在餐厅门口，她隔着车窗朝周围张望，似乎并没有看到那天韩呈碌开的那辆车停在附近。
“咚咚。”
有人在敲她副驾驶的玻璃。
程九珠转头一看，韩呈碌正站在外面，弯腰朝里面招手。
她吓了一跳，忙熄了火开门下车。
韩呈碌站在她的副驾旁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棉服外套和牛仔裤球鞋，微笑着看着她：“还好我提前出门，否则又要让你等我了。”
一如少年时候的打扮。
程九珠有些手足无措：“你……我刚才没看到你的车啊。”
“这餐厅离袁洋家不远，我坐地铁来的。”他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的座位，现在刚好，进去吧？”
“嗯。”程九珠点了点头，两人走进餐厅。
在预定的位子坐下，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两人，韩呈碌翻看着菜单。
“圣——”
“不如就要这个圣诞节双人套餐吧？”程九珠从菜单后面探出头问他。
韩呈碌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嗯，我刚才也想问你。”
“那就圣诞节双人套餐。”程九珠转头对服务员说，“再加一个匈牙利牛肉清汤。”
“焦糖南瓜布丁还加吗？”韩呈碌问。
“这里有布丁吗？”程九珠眼睛一亮，“那再加两个焦糖南瓜布丁，就这样。”
服务员点头：“重复一下您的点单，圣诞节双人套餐，匈牙利牛肉清汤，和两个焦糖南瓜布丁，是这样吗？”
“是的。”韩呈碌点头，将程九珠的菜单和自己的递给服务员。
“我还以为你现在保持身材，不吃这些甜品了呢。”服务员离开，韩呈碌看着对面的程九珠说。
“偶尔也要放松一次。”程九珠耸耸肩。
“对了，上次迪林席勒去逛园林的时候还提起你，说你好像误会他和海伦是一对恋人？”
“啊，怎么他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啊！”说起来这个程九珠就觉得尴尬，“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讲话的，怪也怪他们聊天的语气和内容实在是太亲密了，所以我才会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满脸懊恼。
“这不怪你，其实我们也经历过的。”韩呈碌笑着说。
“是吗？”程九珠好奇地问，“她连你们都瞒着？”
韩呈碌点头：“海伦的成绩虽然好，但在学校期间实在表现并不突出，当是迪林席勒决定收她的时候，以前的几个学生就有点纳闷。而且海伦和迪林席勒相处的方式也很别扭，两个人平时对话很少，却在某些细节上有惊人的相似和默契，当时其实迪林席勒的几个学生也对两人的关系产生过怀疑。有次一个学长去迪林席勒家送作品，结果看到海伦从他家里出来，当时就把他吓坏了。不过好在当时海伦忘了什么东西，是迪林席勒的妻子追出来送给她，他这才知道，原来海伦就是迪林席勒一直以来都提及很少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程九珠点点头。
“只不过现在海伦还以为那些人里只有我知道她的身份——”
“殊不知其实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程九珠接过话，“那他们在海伦面前岂不是忍得很辛苦？”
“是啊，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她是不想让大家觉得她特殊才隐瞒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也就配合不拆穿她罢了。”韩呈碌回忆道，“我记得有一次，海伦竟然不小心叫了迪林席勒一声‘父亲’，当时所有的学生都立刻开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而海伦紧张地掩饰，还以为自己真的把大家都骗过去了呢，实际上下了课我们所有人都凑在一起笑成一团——”
对面的程九珠也笑得眼睛都迷了起来：“他们一定忍得很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