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狠狠睡了一天，晚饭时候才像个丧尸似的披头散发地爬出房间。
程母去跳广场舞，把做好的饭给她扣好放在桌上，程九珠爬过去掀开盘子，看着红烧肉表面凝固着的油花就一阵反胃。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红烧肉，拿手机点了份清淡的海鲜粥。
躺在沙发上等外卖的时候顺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见屏幕上都是未读消息。
娜娜早上发消息给她，谢谢她昨天晚上带她去了解真相，还说医生建议她休息，这几天她也没心情上班，就向秦涛请了假，准备去国外玩一段时间。
程九珠祝她旅途愉快，让她多拍点好看的照片，及时更新朋友圈让宅在家里的她可以一起见见世面。
秦涛也发了信息感谢她——他已经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准备留在这里，分担娜娜的工作，让她可以好好散心，调整自己。他还给她发了餐厅开业的时间，说无论她什么时候去吃饭，都可以打电话给他，他会提前帮她预留出房间。
程九珠回了个流口水的表情，并且要求他把菜单一起发过来。
继续向下滑，还有个叫“孟秋”的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程九珠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这个孟秋就是那天联系她的培训班的新班主任。
孟秋给她发来了新班级的上课安排，课程安排在周六下午，上课地点是一家咖啡厅，程九珠查了下地图，发现这个地方就在她家附近，而且经常开车路过，窗户和大门都对着街道，应该比较安全。
于是她给孟秋回复了自己会准时到场。
“叮咚——”
自家门铃突然响了。
奇怪，现在外卖这么快吗？
程九珠翻身下了沙发，踢着毛绒拖鞋走到门口，抬手搭在把手上，刚想拉开门，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谨慎地收回手，透过猫眼往外看。
两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
程九珠第一时间后退两步，拿出电话打给物业。
按号码的手还有些颤抖。
“是有两个警察上去找你了，那两个人我都认识，是咱们街道派出所的，你放心配合他们就行。”物业大爷声音很爽朗，“放心吧姑娘，有我在这儿守着，什么坏人都进不来，那两个绝对是真警察。”
“好，谢谢您。”程九珠松了口气，
她挂了电话，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的两个警察将自己的证件递给她，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姓石，另一个年轻警察姓钟。
“抱歉，刚才打电话给物业那边确定了一下你们的身份。”程九珠打开门，“请进。”
“程小姐还挺谨慎的。”石警官夸赞道。
程九珠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反手关上门，引两人走向客厅：“前几天我因为不谨慎出了点事，所以才要格外小心。”
“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石警官脸色一沉，开门见山，“王连翔死了。”
程九珠愣了一下：“……什么？”
“两小时之前在华腾酒店十三楼坠楼，我们了解过，这次他坠楼的房间和上次酒会那晚他开的房间，是同一间。”石警官似乎想把手机递给她，后来想了想又收了回来，自言自语道，“算了，照片有点儿血腥，还是别给你看了。”
旁边的钟警官补充道：“其实这件事本来和你没什么关系，但他我们在他跳楼的房间里墙壁上发现一张遗书——”
“所以遗书的内容和我有关？”程九珠伸着脖子，小心地猜。
石警官点头：“所以我们来找你，一是想问问你今天下午两点到三点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证人；二是对当时酒会晚上发生的事，我们还想做一个了解。”
程九珠明显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呃，好，就在这儿吗？”
“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回派出所当然最好。”石警官愣了一下，说。
“没什么不愿意的。”程九珠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明显有点手足无措，“那个，我还需要带点儿什么吗？”
“身份证就可以。”钟警官跟着她一起站起来。
石警官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想起来，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你的手机，如果有和死者的聊天记录或者其他和他有联系的文件都要带着。”
程九珠搓搓手，皱着眉头：“事实上我只是加了他的好友而已，和他只有加好友那天和后来就会说过话，其他时间并没有聊过天。”
她瞥到自己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直接递给他，“喏，这个给你——哦不对，等一下。”从来没有和警察叔叔面对面过的她有点紧张，“我可以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吗？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八点了，她跳广场舞该回来了。”
“可以。”石警官点点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只能用暂时用我的电话打。”说完把自己的手机递上。
程九珠接过手机，此刻乱糟糟的大脑却怎么也记不全程母的电话号码。
“不，不好意思。”她双颊因为窘迫发红，“我能看一下通讯录吗，我记不得电话号码了……”
看出了她的紧张，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官还安慰她：“没事，不用紧张，既然你说事情和你无关，我们也只是带你去了解一点情况，很快就能回来了。”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轻柔，石警官第二次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还是把程九珠的手机递还给了她：“在这里打。”
“好好，谢谢您。”程九珠接过手机，连忙给程母打了个电话。
程母等了好久才接起。
“哟，起床了啊。”
“起了。”程九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个客户给我打电话，说施工遇到了问题，让我过去现场看看情况。”
“什么公司啊，晚上还施工？”
“呃，市政工程嘛，您也知道，白天不能动工，怕扰民，只能晚上开工。”她说。
“哦，那早点回来。”程母不疑有他，不远处一起跳舞的姐妹呼唤她，她就主动挂了电话。
程九珠把手机放在桌上，转身回到房间简单换了身衣服，就趁程母还没回家赶紧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路过保安亭，她还叮嘱保安千万别把有警察来找她的事告诉她妈。
派出所距离她住的小区就一公里的路程，她走在中间，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这种配置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于是走了一百米左右，她就悄悄换到了石警官的右手边。
好在两位警察同志也没开口让她回来，她就一路就这么走到了派出所。
王连翔怎么会突然坠楼呢？
程九珠不觉得他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她想起那天在派出所门口看到的情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要对父母在大庭广众下的教训耳提面命，想必平时生活中承受的压力远超过常人的想象。或许这之后发生的某件事，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到了派出所，程九珠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给她做笔录的两位警察同志。
“你是说，你看到了王连翔的父母在派出所门口教训他，他双手攥拳但是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是吗？”
“是。”程九珠抿了抿唇，“我觉得他之所以会选择自杀，可能和他的家庭教育也有关。”
“等等。”石警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抬头看向她，“我们并没有说他是自杀。”
“啊？”程九珠一脸迷惑，“不是说有遗书什么的……”
“现场还在勘查，目前不能排除伪造自杀现场的可能。”石警官重新问，“今天下午的两点到三点，你在哪？”
“我在睡觉……”程九珠皱了皱眉，“我妈可以证明——不过她的证词是不是不可信？”她挠挠后脑勺，“嗯……或许我们小区的保安也可以？他认识我的。应该记得我的长相——对了！”她眼睛一亮，“我们小区里都有监控摄像头的，你们去查查就知道了。”
“这个我们会去查。”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刚才还好说话的两个人瞬间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询问着她，程九珠坐在对面，说实话，有点不安。
接下来两人又问了一些关于王连翔的问题，可是程九珠对他实在知之甚少，虽然她起诉了他，但关于案子的事一直都是律师在帮忙跑。警察也打电话联络了负责程九珠案子的秦律师，秦律师表示自己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让程九珠务必等到他到场之后再离开。
程九珠录完口供就坐在门口的塑料椅子上，手机还在警察那边，她只能看着对面屏幕里循环播放的警民同心宣传片发呆。
大约九点半左右，一辆警车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一对中年夫妻相互搀扶着从警车上下来，其中女的那个双腿站不稳，男的搀扶着她，两人艰难得走进派出所的大门。
“吱——”
大门打开带进一阵凉风，程九珠紧了紧风衣，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好和中年夫妻里的男人对上了眼。
只见那男人愣了一下，下一秒推了推自己的妻子，盯着程九珠的脸，用颤抖的手指着她：“就是她！那个把连翔害死的女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