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朝秦涛走过去，看了眼保安，又看了眼他：“你刚才在说什么？”
秦涛一愣，求助的眼神投向程九珠：“程老师，你路上没告诉她吗？”
程九珠耸耸肩：“我哪敢说啊，万一她打电话给李由打草惊蛇，那我们今天不就捉不成……”最后一个“奸”字，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了。
娜娜一直盯着秦涛，似乎在等他对自己说。
而秦涛刚才勇斗保安的时候还威风凛凛，现在面对比他矮一个头还多的娜娜，竟然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那个。”他指指身后的停车场，“那个李由就在那儿，你自己去看吧。”
娜娜看向他指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程九珠见状也跟着跑过去，刚跑两步转头看见秦涛还愣在原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走回去：“你还不快过来，他们这么多人，万一娜娜吃亏怎么办！”
秦涛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停车场的方向冲，两人转过前面的弯，看见眼前的场景，两人都没有继续再往前。
只见乐团的其他人都靠着面包车站着，而车头前，李由和他的“女朋友”面对突然出现的娜娜，表情都各不相同。
李由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情。
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高个子女人在看到娜娜的时候竟然还笑得很开心：“insane，你妹妹来接你——”
李由突然抽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怎么了？”
“妹妹？”娜娜站在原地，突然抬手指向旁边的键盘手，“你告诉她，我是他什么人。”
被指的键盘手为难地看着她：“娜娜，这是你们俩的事，和我没关系，你别难为我啊。”
“上次我问你，李由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人，你当时对天发誓，说绝对不可能。你说‘由哥要不是有你这个女朋友，我都以为他是和尚呢’。”娜娜一字一顿，眼睛盯着李由，话语却直至那个键盘手。
“女朋友？”李由身边的女人也一脸诧异地指着娜娜，“这不是你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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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让程九珠忍不住内心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看着李由心虚的眼神，那女人瞬间明白，自己和眼前这个看上去不满十八岁的女孩，都是被眼前这个男人骗了的受害者。
娜娜冷笑一声：“我和他大学就是同班同学，到现在五年了。去年毕业之后我留在本地工作，一个月八千块钱工资，六千都给了他。”她的目光落在那女人的手腕上，银白色蓝面的手表反射出的冷光刺痛了她的双眼。
“这块手表是今年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娜娜的眼泪不知不觉溜了满脸，甚至眼前人的样子她都已经看不清，“为了它，我连着两个月都不敢吃晚饭，秦涛问我为什么不吃饭，我还说我要减肥……我只有八十五斤我减什么肥！”她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可是眼泪擦去了，委屈哪擦得完呢，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在她的裙摆上。
那女人也是个暴躁性子，一听这个，直接转头对着李由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程九珠身子一震。
乐队的其他人都挤在一起，别说上前挡着，就是哼都不敢哼一声。
“你他妈行啊，李由，你今年送给我这块表的时候，还说因为自己是直男不会挑款式才错选成了男款，你还哄我说我这样的大姐大就是要和男人带一样的表才能凸显自己的身份。你挺会编啊！”女人叉着腰，“难怪平时这么舍得花钱，我他妈还以为你是个出来玩儿的富二代，没想到花的都是女朋友的钱？还有，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你多大？二十九？呸！原来就是个二十三的小屁孩！”
她撸下自己手腕上的表，不由分说地上前抓住娜娜的手塞给她：“拿好了妹妹。”她转身看向李由，“李由，敢玩儿我，你等着。”
说完低头看向娜娜，朝她摊开手：“把你手机给我。”
娜娜下意识拿出手机递给她，还顺便给她解了锁。
女人拿着娜娜的手机，水晶指甲在上面敲了几下，又把手机递还给她。
娜娜看着屏幕上的“已拨出”三个字，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电话了，回头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这个狗男人以前送了不少东西给我，说实话，大部分我都看不太上眼，但估计都是拿你的钱买的，我回去收拾收拾都打包寄给你。”她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妹妹，虽然这次咱们都是被这狗男人骗了，但你们俩认识这么多年，算是我对不起你，那些东西就当我给你的一点补偿吧，以后记得教训，千万别给男人花钱，他们都是白眼狼。”
说完，她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打开了面包车旁边的红色保时捷。
听到开车门的声音，一直沉默的李由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回神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去和娜娜道歉，而是跑到保时捷旁边，拼命拍打着车窗。
“luna，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你——”
车窗从里面被打开。
李由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luna，我当初是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比你小的男孩，所以才谎报了个年龄，但不是为了骗你，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啊！”
车里的luna看着他的嘴脸，不声不响地转头找着什么，下一秒，只见她从座位下面抽出来一个红色的罐子，利落地拔掉铅封和保险销，对着李由的脸就是一阵狂喷。
“啊！”
李由脸上糊满干粉，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摔倒在地，痛苦地哀嚎。
“咣当！”
luna把灭火器往地上一扔，轻蔑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发动车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脚油门就开出了停车场。
黑暗中，程九珠缓缓鼓起了掌。
真是太泼辣，太够劲儿，太给力，太痛快——她把自己心里知道的那些表示“爽”的形容词全都赋予了这位luna小姐。
她现在恨自己只是个设计师，如果她是个作家，肯定能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回去写他个三万字。
见luna的车走了，乐队的其他人才敢上前查看李由的情况。
李由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两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好痛啊，娜娜，快拿水来帮我洗洗！”
听到这里，秦涛再也忍不住，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由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翻滚的人：“想洗眼睛是吧，好，我来帮你。”
正好他手上有一瓶价值九百块钱的伏特加，本来打算借酒浇愁，现在也算是真的用酒浇了他心中最大的愁了。
秦涛拧开瓶盖，抬手就要往他脸上倒，一旁的娜娜见状，连忙冲上来拉住他的手。
“别！”
“娜娜！”秦涛恨铁不成钢，“他都这样了你还帮着他！”
“不，不是！”娜娜摆摆手，“我是害怕酒和灭火器里的干粉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到时候如果他的眼睛真的因为这个出事了，还要把你搭进去——”
“他配不上用九百块的酒。”程九珠走上前说。
见两人回头看自己，她抬起手，点点自己的手机屏幕，“我百度过，干粉进眼睛用普通的清水洗就可以。”
一场闹剧结束，乐队的人带着秦涛狼狈地上了面包车，逃命似的离开。
而程九珠则是履行了一个司机的职责，今天晚上第二次将娜娜送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涛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比往常憔悴的侧脸，真想把李由这个渣男千刀万剐。
“这个点儿没有高铁了吧。”下车前，程九珠“自言自语”道。
见秦涛不出声，她恨铁不成钢，伸手过去掐了他一把。
“啊？啊！”秦涛终于反应过来，“对，是，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回去的车了。”
“来我家住吧。”娜娜托着腮，轻飘飘地说道。
程九珠没想到娜娜竟然这么奔放，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方便吗？”
“放心吧珠珠，我妈拿他当干儿子的，比我都亲，他以前又不是没住过，我回去给妈说一声就可以了。”娜娜一脸的疲态，但还是朝程九珠挤出了个笑容，“今天晚上真是辛苦珠珠了，带着我们跑来跑去的，明明是我自己的事，还要麻烦你们两个。不过今天幸亏有你们在，我才能有勇气站在他面前质问他，真正把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结束。”
程九珠把车停在娜娜家楼下，三人都下了车，靠在车边看着漆黑的夜空。
“其实现在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娜娜大大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这样结束，其实挺不甘心的。不过换个角度想，也算……及时止损吧。”她低头看着地面，突然笑了，“珠珠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看过他那样。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很有个性的，很骄傲甚至是自负的，但刚才我看到他趴在那个女人的车边摇尾乞怜的样子，就像条狗一样没有一丁点儿尊严，我发现我自己对他的感情竟然只剩下了厌恶。”
“他不值得。”
秦涛也看着远方，突然抬手伸了个懒腰，“你现在什么心情我控制不了，反正我是太高兴了。”他长舒一口闷气，“我看那小子不顺眼已经很久了，你甩了他，下个月我给你涨工资，你快买两件新裙子，别成天穿着我送你的那一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单恋我呢。”
“噗。”
程九珠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这个傲娇，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对娜娜说出自己的心意呢？
果然是年轻人的爱情啊，即使是隔着一层纸没捅破，也能随时散发出甜甜的气味。她虽然是旁观者，但也能预感未来不久会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
她抬头看着月亮，感受微凉的秋风吹动自己的长发。
不知道属于自己的那份感情上的未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呢？
都怪这些年轻人，让她这个奔三的女人偶尔也开始思念春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