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程九珠以为娜娜的情况并不严重,但没想到刚到医院门口,娜娜就在下车之后身子一歪,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幸亏有护士路过,立刻叫了其他医生护工过来帮忙,医生也原地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只是普通的昏倒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护工推来担架车,程九珠也跟着一路小跑进急诊大厅。
看着护士给她吊上了葡萄糖,程九珠才算松了口气。
她走到输液室的外面,给秦涛打了个电话。
大约半小时后,一个重金属打扮的年轻男人“叮叮当当”地冲了进来,由于打扮太过惹眼,就连程九珠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枯黄的半长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露出耳朵上四五个耳钉,脖子上戴着皮质choker,一个硕大的骷髅头挂着银链垂在胸前。黑色t恤,亮面皮衣,破洞牛仔裤和马丁靴。连护士上来搭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这位……先生,请问您找哪个病人?”
那人理都没理护士,自己在输液室扫了一圈,最后径直朝程九珠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刚才给秦涛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会通知一个姜娜娜的朋友来医院,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吧?
程九珠眼看着他走到自己身前站定,看着病床上的姜娜娜,皱了皱眉:“她怎么了?”
程九珠立刻起身:“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姜娜娜男朋友。”那年轻男人一开口,就把程九珠震住了。
难怪秦涛对姜娜娜的喜欢都写在脸上了还只敢用那种幼稚的方式和她相处,原来是因为名花有主。
“你好。”程九珠朝他点点头,把刚才医生说的话转述给他,“娜娜是因为劳累过度,所以才晕倒的,医生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多睡觉,少工作——”
“这些你去和秦涛讲,和我说没用。”男孩很不耐烦,“早就跟她说把这破工作辞了,她非不听,现在好了,搞成这样还不是怪她自己?一个女孩子心里对自己一点儿数都没有,那到处谈生意的工作是适合她做的吗?劝她多少次了,还逞能。”
程九珠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娜娜的工作具体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据我所知,最近她忙的原因是因为秦涛家里有事,所以有些事只能她亲力亲为——”
“那她没什么事是吧?”男孩打断了程九珠的话。
“什么?”程九珠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她现在没什么事了,对吧?”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都晕倒了,还没事?”程九珠指着床上还不省人事地娜娜,觉得很不可思议。
“累的而已,睡一觉就好了。”男孩看了眼手表,“我晚上还有事,你帮我在这儿盯一会儿——你要是有事就走,我找护士帮我看着她。”
他找护士要了纸笔,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顺便也给程九珠写了一份:“给你,有事再打给我。”说完,把纸条就这么往床上一扔,转身就快步走出了输液室。
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认自己是娜娜的男朋友,程九珠甚至以为两人只是陌生人。
“珠珠……”
程九珠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了拉。
她低头,发现娜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个过来,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刚才是不是李由来过了?”她松开抓着程九珠衣角的手,揉了揉眼睛,“我好想听见了他的声音,他人呢?”
“他有事走了,不过他很关心你,知道你病了很着急,问了医嘱,还留下了他的电话给我,让我有事通知他。”程九珠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事美化一番。
娜娜的笑容却有些苦涩:“珠珠,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用帮他说好话了。”她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提到恋人时应有的喜悦与羞涩,反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
“刚才吓到你了吧?我是说他的打扮。”
“还好。”程九珠实话实说,“不过把其他病人和家属吓了一跳。”
“他是做地下乐队的,很有才华。今晚他有个很重要的演出,本来我也要去的,但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娜娜低头,看着医院洁白的被子,“有时候我也在想,这样的一份感情到现在还勉强维持,是不是对我们两个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每次我看到他,就会想起以前我们在学校里的那段时光,‘分手’这两个自己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已经不喜欢他了吗?”程九珠问。
娜娜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以前很多话的,可自从毕业以后,坐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可以聊得话题也越来越少。起初我以为他劈腿,可是和他一起玩音乐的那些兄弟我也都认识,他们告诉我他除了和我在一起,其他时间都在写歌编歌,可是我就是觉得他对我冷淡了。”
程九珠突然眉头一皱:“他和朋友在哪里做乐队?平时有固定驻场的地方吗?”
“没有。”娜娜摇了摇头,“他说在酒吧驻场会消磨音乐人的意志和灵感,如果每天都唱客人喜欢听的歌,他就做不出原创了。”
“那他的收入来源呢?”程九珠渐渐听出了不对劲。
“偶尔他们会去七京路艺术区唱歌,也会有一些酒吧邀请他们去表演。”娜娜眼神躲闪,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你拿工资养着他。”程九珠一针见血。
“也不是……”娜娜下意识想要分辩,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唉,算是吧。我知道他们玩乐队做音乐确实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我这个人花钱不是很多,过得节省一些也可以,但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年了,我真的有些累了。秦涛一个月给我开八千的工资,在这个城市我可以活得更舒服一些的,可事实上我每个月发了工资以后都要精打细算,不敢买贵的护肤品,不敢买裙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记得我穿的那件lo裙吗,那还是去年生日的时候秦涛送给我的,那条裙子虽然也不贵,但现在的我根本舍不得买。”
她看向程九珠,眼里写满了无助,“珠珠,你是我微博上关注的设计师里面最喜欢的一个,不仅是你的作品,你经常在微博里发自己的生活小片段,那些只有一两分钟的vlog,我真的很喜欢,因为我觉得那是我向往的生活——”
“娜娜,我不了解你和你男朋友之间的过去,所以也不好给你做出建议。”程九珠坐在她床边,看着这个年轻且迷茫的女孩,“但是我想说的是,不管你们是要继续谈下去,还是分手,从下个月开始,你不能再把自己的钱给他花了。”
她握住娜娜的手,举到她自己面前,“你看看这根输液管,你的工资是你牺牲了自己的健康换来的,付出这么多的代价换来的钱,凭什么给一个连话都不愿和你多说几句的人花呢?或许你觉得我说的有点现实,但你要知道,借出去的钱可能还会收回来,但谈恋爱的时候给对方花的钱,是收不回来的。不是说你不能资助他的音乐事业,看着他饿死都不管,但在我们这个城市要想生活下去,两千块钱足够了。如果你不想分手,就先减少给他钱的数额吧,至少万一有一天你们分开了,你还是个有钱的单身女孩,而不是个穷苦的单身狗。”
娜娜点了点头:“好,珠珠,我听你的。”
半小时后娜娜的葡萄糖吊完,又吃了半碗程九珠给她从楼下买的混沌,整个人的脸上也多了血色,人也精神了不少。
“蹬蹬蹬!”门外走廊,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先生,请不要再医院走廊奔跑!”护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脚步声停在门口,那人扶着门框一边对外面道歉,一边喘着粗气。
“秦涛?”
娜娜认出了那人的声音。
程九珠转身看向门口,果然,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那个有些狼狈的男人,可不就是秦涛吗。
他头发凌乱,外套搭在手臂上,风尘仆仆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一脸担忧地半跪在病床边:“你没事吧?”
娜娜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你这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我就是过度劳累晕倒而已,又不是得了绝症。”
“过劳……”秦涛猛地回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程九珠,“你不是说——”
娜娜眨眨眼,看看秦涛,又看看程九珠:“说什么?”
程九珠一脸无辜:“我就是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你突然晕倒了,人没了意识,现在医生和护士正在抬你进医院,生死未卜。”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唔,好像是夸张了一点。”
“你那是夸张了一点吗!你不知道吓得我——”秦涛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忙压低了嗓子,“……吓得我赶紧赶了回来。”
“别担心。”娜娜笑得傻乎乎的,“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秦涛板着脸:“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合同了?走之前不是告诉你那些合同是我找律师拟的,没有问题,还有,我来的时候打电话给小刘,他说上午和广告商见面你又跟着去了——我是不是说过这些事让小刘去做就行了?什么都要你跟着,那我发给他们工资干什么?”
程九珠注意到,他嘴上虽然一刻不停地数落着娜娜,但手却是把娜娜的鞋从床尾拿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