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吐(1 / 1)

韦吕压根就不记得眼前的死士曾经是被他救下过的孤儿,就像那日在丘村河边他同样是顺手将这还未死的死士给带回来一样,事后也就忘了,这个死士能活与否与他已无太多关系,最多就是重新给大王子身边安排新人而已。

可墨一却无法轻松,他再一次被大统领给救了,一方面是惭愧一方面却是再也压抑不住的隐藏许久的情感,墨一自己也说不清对大统领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感情,崇拜?感念?甚至是孺慕之情?还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醒来后,他满心想的就是想靠近大统领,曾经以为死了再也见不到的神,如今他还能活着去见,十多年来已烙印进骨血的墨部铁血严规在那瞬间皆被内心冲动给击溃了。

韦吕看着还剩下一口气的死士,感觉到了此人似乎有些麻烦,但心底里却并没有觉得厌烦,反倒生出几分兴趣,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死士敢对自己提要求的,有点意思。

无聊至极的韦大统领就因为这点意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其实在韦大统领眼中那些墨x们并不存在)亲自将垂死的死士给拎了起来,然后就跟提着一只小鸡似的,几个纵越人影就不见了,彻底消失前,空中还飘着一句话:留守大王,若有跟来者,杀无赦!

声音也消失了,墨x们在各自隐身处悄悄探出头,而后无语对视,再而后就隐没了踪迹。

片刻之后,一直跟随大王的墨六、墨七突然感觉身边好挤,摔!就一个树窝,谁受得了挤三个人啊啊啊啊……墨五也很无奈啊,大王营帐边上除了隔壁永安侯的营帐顶上能藏人外,就剩这棵树了,总不能让自己去趴韩妃的帐篷顶吧(⊙o⊙)!

嗯,好吧,其实那里已经被人占了,是墨四,谁让他比自己排名靠前呢?要是墨二墨三在,估计连这里他都没资格躲,墨五表示自己没将老六老七赶下去,已经很仁义了。

呵呵,韦大统领就是这么偏心眼,从一到九,最强的一安排给了大王子,二三四五留在了自己身边,轮到玄襄王已是六和七,而二王子那里则是八和九了。

他自己不需要死士保护,但他要留下几人可随时调遣,比如这次墨一重伤,二和三就留在了大王子身后,至于玄襄王为何不给最强的,韦大统领的意思是你反正基本不出宫,身边又都是禁卫郎官保护,死士也基本用不上,太好的给你了浪费……或许韦大统领内心真正想法是反正你也不是命定之人,其实早驾崩晚驾崩区别也不大,要不是你玄襄王还算是励精图治不算是昏聩,呵呵,给你墨二十就不错了。

(墨部教头:老大,墨部最高编号就到十六,哪来的二十?你以为是个人就能进墨部的吗?我从二百号人里挑出十六个我容易吗我?!)

神智昏然的墨一只觉得自己在飞,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身子也轻的仿佛感觉不到重量了,莫非自己这是死了?

都腾云驾雾了,看来这回是真的死了。

墨一心中一阵轻松,惨白脆薄的嘴角笑纹略深了深,自己最后是死在大统领手里,也不枉此生了。

大统领,以后是再也见不到了……蓦地心口一痛,方才的轻松立即被浓厚的酸涩给挤压得点滴不剩,仰望了十三年的神就再也无法见到了。

“大统领……”轻如叹息的一声呢喃却清晰地传进了韦吕的耳中,正在树顶上穿越山岭飞驰得极爽的他才想起手里还拎着一人,脚尖微顿,身形一沉,止住了往前的奔势,借力的树枝也只是微微朝下折了折,并未因两个大男人站在上面而断裂。

韦吕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没有再发出声音,略一皱眉,看边上正好有个树杈,顺手一丢,墨一便软软地垂挂在树杈上。

蹙眉。

不解。

自己为何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这人哪里有趣了?虽然他可以将他扔在这里,由他死活,可说一千到一万,自己也是墨部大统领,袖手看自己的下属去死,好像也太过了些吧。

“喂,你还有气没?”韦大统领颇为不爽地用脚尖将人给挑了起来,让他靠坐在树干上。

太阳光漏过树叶,光影斑驳地照在青白惨淡的脸上,仿佛来一阵风此人就会消失似的,这人嘴角依旧挑着笑意,可方才那双迷茫脆弱的双眼却已是紧闭,眼角有道细细的闪着异彩的亮光……

韦吕微侧着头,沉默地看着气息微弱的死士,这人眼角的异彩在渐渐收缩干涸。

他说他叫墨一,那他该有二十三还是二十四?

玄赢抱着小狗(凌越)站在岔路口左右为难,翻过前面的山头就应该能看见狩猎大营,可自己该怎么回去?难道抱着小狗告诉父王,他救了一个狗其实是个被陷害的人,想请父王找最厉害的巫官给他做法?!父王估计会狠狠训斥自己一顿,然后将小狗给杀了!

要不直接会长阳找母妃?也不行,自己这算是私逃,若是被帝太后知道了,别说母妃保不了自己,就连父王都未必能护住自己不受严惩。

还有那两个劫持我的究竟是谁?那个墨部死士又是被谁救走的?空无一人的小村子到底是什么缘故?

自己若是回去,就安全了吗?

玄赢就算是对权位之争尚且模糊,但韩妃那晚在营帐中对玄蛟所说的话,也足够给他提个醒了,不是你不争就可以的,别人依旧会将你看做死敌。

“蠢物,你说我该选哪条路才是?”

凌越发觉自己已进入了一个新境界,魂穿了、离魂了然后又附体了,如此离奇坎坷的经历之后,对于小孩一口一个‘蠢物’已可做到充耳不闻心如止水,连给个白眼都觉浪费。

“嗷呜……”你想去哪?呃,好吧,再淡定也无法愉快接受自己只能吠叫不能说话。凌越郁闷地甩了甩脑袋,该怎么交流呢?

玄赢看着小狗用毛茸茸的小爪子在他的手背上画符,嗯,应该是画符吧?“?”这个是什么东西?

“铁钩?镰刀?蠢物,你画的是何物?”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凌越刚想操某人长辈,突然想到标点符号这玩意确实比这小孩年轻无数年,也不能怪小孩不认识。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啊,凌越挣出小孩的怀抱,跳到地上,歪了歪脑袋,然后用爪子在地上开始画画。

一个小人,站在野外,远处有两个大一些的人,大人身后一个房子。

凌越画完,点了点小人,然后拍了拍小孩的脚面。

玄赢迟疑地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这是我?”

凌越赶紧点头,然后又去点了点两个大人,再拍了拍小孩。

玄赢一头雾水,茫然看着小狗,就跟上课时打瞌睡被老师突然点名叫起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除了懵圈还是懵圈!

小尾巴垂了下去……太没默契了,这交流忒费劲了。

玄赢看着小狗在两个大人身边又画了一个更小的人,然后画了一条线把小小人和小人连在了一起。

“这是?玄据?”

玄句?是什么鬼?凌越无语,继续在线中间又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小人,从小到大有三个了,表示小孩长大了,懂没??

少年的脑子终于有些跟上思路了,蹲在画边,用手指点了点三个小人,“这都是我?”

凌越重重点头,身后尾巴又不受控制了。

少年再指了指两个大人,“父母?”

bingo!凌越兴奋地围着小孩转了一圈,呃,好吧,不是他想转,是原身本能。

玄赢看着那座小房子,蓦地鼻子一酸,忙掩饰性地揉了揉,微哑着嗓子猜测道:“你是想问我家在哪?”

嗯嗯!凌越忙不迭地点头,少年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道:“长阳,离这估计有百里。”

百里?五十公里?好像也不算远吧?凌越默默心算了下,一个马拉松就四十几公里,那走估计两天也够了吧……

“骑快马需要一天,若是坐马车得行三四天才到……”

(⊙o⊙)!不科学!小屁孩,你确定是百里不是千里?快马不是夜行八百日行千里的吗?凌越默默吐槽,估计这年代的人对度量衡没什么概念,看来是比那个始皇帝来得早。

玄赢憋了好几天了,现在被勾起了心酸事,也不管小狗问的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反正他现在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少年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顺手将小狗捞过来抱起放在腿上,看着小狗的眼睛说道:

“我现在知道你是人,可以听懂我的话,其实哪怕你是鬼也好,反正你也没有害过我,蠢物,你说我该回去找父王母妃吗?”

凌越忽略自己又被当小孩子一样抱起的违和感,冲着少年眨眼点头!(废话!离家出走是最没用的做法,况且现在外面还有人要害你啊,当然是赶紧滚回家去找你那个什么大王的爹啊!)

少年沉默了下,抽了下酸涩的鼻子,长出了口气,“父王更喜欢弟弟,他还误会我要害弟弟,韩妃讨厌我,弟弟也误会我……”少年声音变了变,深吸了两口气后才继续倾吐道:“母妃每天都在我面前抱怨父王,还责怪我不能得到父王的宠爱,可是我又能如何?从小我就没有见过父王,一直跟着母妃在大淄生活,而弟弟却能一直在父王身边承欢膝下,父王会更疼弟弟那是自然的,我也想对弟弟好,我在大淄除了小烈就没有朋友了,回到长阳也只有玄据一个弟弟,可、可为什么他们都误会我要害弟弟……蠢物,那、那只雪貂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有毒,我只想让弟弟高兴,可、可他们都说我是为了夺位要害死弟弟,父王也不相信我,说要把我关起来责罚……蠢物,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那个位置,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冤枉我?我想父王和母妃,可、可他们也许并不希望有我这个儿子吧……”

少年眼圈红了,又不愿丢人,就将脸埋进了小狗软软的身体里,“蠢物,你、你别笑话我,宫里没人喜欢我,太后每次见到我都冷着脸,我不想呆在宫里,可我除了父王母妃和弟弟外就没有亲人了……蠢物,我不知道你究竟从哪里来?你、你不会也不喜欢我,离开我吧?”

哇塞,宫斗剧啊!

啊哦,这小孩看来是受了不少委屈。

哎,这孩子,也是个寂寞孤单的小孩啊。

那对父王母妃的,是怎么做人爸妈的??!!凌越的心情递进曲线略为跌宕起伏,仔细想想自己前世的爹妈应该也没比这小孩的好,前世的自己虽然后来变得很强势,但似乎也没有真正被人需要过,除了那些要靠他赚钱的股东们和投资客。

凌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他抱住了小孩的脑袋,看着就像是一只小狗将少年给搂进了怀里。

远处,有两个人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墨二和墨三,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悚!

大王子的话他俩能听见,可为什么听见了却感觉自己没听懂?!

小狗画画已离奇怪诞了好吧?大王子还说它能听懂人话!

大统领!您老在哪?您确定让我俩来保护大王子的?不是让我俩给妖怪来当食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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