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当火伞高张的耀光透过老树纵横交错的枝叶稀稀疏疏的刺进羿平婉的双目,令她久久无法睁眼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例如,夜并不深。但此时她已经来到了茅草屋的门前,本着医者仁心,救人为天下第一急要的念头,无心关心其他,匆匆赶进屋内,屋内一桌一椅一床,样样整齐归一,壁上也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唯独少去一抹暗紫色的身影。
羿平婉神色愣怔,久久未得消化,待反应过来时,心中大为失落,暗暗喃道:“糟了,他不会是一走了之了吧…”忽而于墙角瞧见一绚丽透亮之物,正是那男子随身携带着断了一半的雕龙珩玉玉佩,转而一想便觉得他没有走远,便疾步去追,出了门却连向左还是向右都无从选择,半晌,决定随心而行。
走了半天,羿平婉口干舌燥、疲惫不堪,心中想着止步,脚下却不停,连着再走了几里路,不免精疲力尽的坐下来喘息,伤刚好,脉象才致平稳的人能够去哪里?羿平婉来不及细想,莫不是真真儿打道回府了?!
饶是有十万分的不甘心,羿平婉休息不到半刻,便继续启程去找寻了。
不多时,视野遂开阔,大约半米开外处,竟有一方天地姹紫嫣红、桃红柳绿,远远望去,宛如一方不谙世事地世外桃源,羿平婉瞧地有些发怔,脚下不自觉缓步朝那处漫去。
浩浩荡荡的桃红漫无边际的蔓延开来,胜似绚丽缤纷的红霞,桃花似海,缀满绿野、笑遍山冈,此时秋风徐徐,却宛若春间三月,春意盎然、花木繁盛、馥郁芬芳、沁人心脾,令其十分心旷神怡。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果然不假,羿平婉略一回神,心中暗想。
不足半刻,遥遥听见桃林深处传来袅袅琴音,悠扬清越、清脆婉转,宛如黄莹出谷、乳燕归巢,绝美动听,只见四方桃林之上皆悬挂着一金银脆铃,铃物模样美奂,金雕银罩、双色内铛,铃声楚楚动人、深入人心,琴音一响,清风徐徐,风铃大作,合音美妙悠扬、好似行云流水,恍惚置身仙境,天上人间,唯此一绝。
俞往深处,乐声俞是悠远灵动,一抹暗紫身影遥遥显现,愈发俱增,身边一切都仿似恍惚起来,如梦似幻,半真半假,好似泡影。
羿平婉有些微愕,不禁道:“是你?”
琴音的主人缓缓而立,略微抬眼,面色美髯白皙、剑眉星目,眸色黑的宛若星空般,深不见底、如陷深渊,嘴角却略略蕴了一丝浅笑。
恍惚中,尽管近在咫尺,也无法将他俊俏面容全瞧尽。羿平婉揉着眼睛,半晌,始终觉得如梦如幻,好不真实。
琴音主人笑意渐浓,紫袍黑发之间,缓缓朝她伸出手来,柔声道:“娘子,过来。”声音竟万般勾人心魄,令人无力抵诱。
羿平婉愣怔其中,竟毫无觉察奇怪之处,不禁缓步朝他走去,临近时,她瞧着他的眉眼痴痴笑起来,她不料他睁眼时是这样好看,眉目如画,竟比闭目时还要好看几分。
男子眉眼愈加温柔,一时之间只静静瞧她,任她纤纤玉指在他脸上肆意揉捏,也并不恼,半晌道:“娘子,回家吧。”
“娘子…”羿平婉似有些魔怔般,又似才反应过来般地喃喃:“娘、娘子…我、我们成亲了吗?”
“为夫这便来接娘子回家成亲。”男子失笑,面色神情间尽是宠溺,轻轻握住那盈盈皓腕下的细指道:“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似须臾间,羿平婉还来不及细细探究是怎样一回事,他们便回到了家。
家中竟连凤冠、方巾、娟衫、红袍及天宫锁都已准备好,样样俱全,入目之处,皆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姥姥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满目慈祥欣喜,握着她的手道:“嫁了?嫁了好,嫁了好。”随即便握了枣木月梳极轻极细的梳起她的细发来:“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呵呵呵…”羿平婉依旧愣怔,只觉极不真实,尤其是这漫山遍野般的大红色,极耀眼刺目,令人略有些头昏,却无法细想,脑中团团糨糊般,待微微醒神时,却发现她已梳起妇人髻、戴好凤冠花、内穿红绢丝、外套绣花袍、颈戴项圈天宫锁,装备齐全,唯一差的就是那方红方巾盖头了。
“姥姥…”她喃喃道,略微抬眼,却发现姥姥早已不见,身后空无一人,尽是些点缀房屋用的锦缎红绸,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便复而唤了一声,却始终不见人影,忙出门去寻。
前脚刚落,羿夫人后脚便紧跟了过来,如往常般风风火火,言语随俗道:“哟婉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娘亲都给你算好了,今儿个是腊月十八,正是宜嫁娶宜娶亲的好日子,姥姥身体欠佳需休养生息,娘亲这来给你操持这场婚礼啊,保证给你办的一丝不苟谨慎周密,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喔对了,吉时快到了,你快把那红方巾盖起来,不要让那新郎官瞧了去了,快快快…”
“娘…您…”话欲出口,一时间却忘了该讲些什么,羿夫人好似知道似的,自顾自的叨叨起来,一边叨一边推推搡搡将羿平婉引进屋:“别说啦,你出嫁以后,娘亲自会在此守候这家大业大的聂府的,绝不会让他人有机可乘欺它半分,更不会使其家道中落令你无家可归,娘亲以后就不会去市井上卖些小东小西啦,放心吧,快进去吧。”
羿平婉又仿似料到羿夫人会这么讲似的,也不惊奇,续而缄默的将红四角方巾盖于头上,牵着羿夫人的手复而往外走。
半道中,一抹浅影陡然俯跪在地,模样十分焦急,口中不禁着大白话喋喋道:“小姐,请您让我跟您一起走吧,小离从小和小姐心心相印、形影不离的,小姐要是离开了这个家,那小离以后还怎么活呀…呜呜呜呜,小姐,您让我同您一块儿走吧…”
羿平婉倒有些恍惚,她怔怔打量着眼前梳着双丫髻的丫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却的的确确是府内的丫鬟没错,但感觉却十分生疏,她和小离,好似并没有她口中所说的那样亲密无间…
不等细想,羿夫人已将小离扶起:“难得你对小姐一片痴心,这样好了,你便同小姐随嫁吧。”
小离闻言感激涕零,又是揖手又是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羿平婉便这样稀里糊涂地进了花轿,一路颠簸,花轿落于一处山野丛间,此山桃红漫山遍野,羿平婉缓缓从轿上落脚,却忍不住十分好奇,微一掀盖,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此山桃花似海,缀满绿野、春意盎然、花木繁盛…如梦似幻、宛若仙境。
“小姐,这里好美呀!”小离伴于身侧,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兴奋之意。
“是啊…”羿平婉怔怔道:“真的好美…”
似有人吹起喜乐,锣鼓喧天,其中有一声尤为高涨:“过火盆!”
刹时,羿平婉回过神来,眼前忽而显现一金红铁盆,盆中火苗尤为炽热,在春风的照拂下愈发热不可耐。
羿平婉轻轻浅浅的踏过铁盆,立时又有一声叫道:“跨马鞍!”
羿平婉便又顺顺当当的乘了马鞍,复起,不多时,随着小离的牵引来到一茅草屋旁,推门而入,红方巾盖掩去大半风景,她晓得此时再掀盖头已不太妙,便只能在裙摆处寻蛛丝马迹来指引方向。
不久,又是那声极其饱满高涨的声音:“一拜天地!”
立时便有一双红履映入眼帘,与她朝着一个方向跪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红履与她反了个身,接连跪拜。
“夫妻对拜!”
因羿平婉眼前视野极其有限,她生怕与来人冲撞了些什么,便往后退了大步,再深深朝地里跪拜了下去。
“进入洞房!”
遂而,羿平婉的思维逐渐混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