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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没离开过(6)(1 / 1)

那年春天迎春花开得格外漂亮,从墙角的缝隙里钻出根茎和藤叶,在风里摇曳着浅淡的黄。

肥皂和布偶猫在花丛里舔毛。

李东扬将狄然的行李搬到车上,陈医生站在一旁:“还有些舍不得你们。”

李东扬:“每周都要来治疗,有什么舍不得的?”

“肥皂。”他蹲下来轻声唤,“回家了。”

肥皂假装听不到,狄然上前抱它,它伸出小爪子挠她手背。

李东扬冷哼一声,抱着布偶猫坐进驾驶室,肥皂风驰电掣跑过来顺着车门跳进副驾驶的座位。李东扬等狄然上座以后,将窗锁得严严实实,而后一开门,把布偶猫扔了出去。

肥皂瞬间炸毛:“喵————”

“早恋经过爸爸同意了?”李东扬懒洋洋弹它脑袋。

他从镜子里瞥了瞥后座的狄然,又转眼看着肥皂,意有所指:“不就一只布偶猫?没了就没了,世界上那么多布偶猫,喜欢我给你买一筐。”

狄然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她偏头顶着玻璃,聚精会神看向窗外。大胡子出来找猫,见自家布偶跟车跑,气得胡子翘着在后面对李东扬的车破口大骂,狄然摇下车窗冲他扮鬼脸。

前方公路辽阔,两旁树木繁茂鲜花盛开,阳光温柔洒在前方。

狄然收回眼睛,目光和李东扬在镜子里相遇。

“狄然。”李东扬叫她,“我会一直陪着你。”

狄然抱着靠枕闭上眼睛补眠,轻声答应:“嗯。”

——

回家后换了一个环境,氛围不同,连带着人都精神起来了。

狄然把这些日子留长的头发剪短,恢复了从前干净利落的模样,她不再成天病怏怏窝在床上,偶尔去花园转转,上网找视频学做饭。

李东扬没有再无端发过脾气,用药压着,噩梦的频率也降低了很多。他每天会抽很久陪狄然,开始还好,一段时间以后狄然就嫌他烦。

她学做饭,李东扬觉得菜刀和炉灶危险,只要他看见了就一定拦着。

她学种花,李东扬觉得又脏又累,现在的季节风还很凉,待在屋外容易感冒不让她种,他打算在花园里建一座玻璃暖房,到时候她可以去室内种。

她想去外面的超市逛逛,李东扬怕遇到坏人不许她单独去。

她气得两天没和李东扬说话,李东扬反而很开心。

狄然有精神生气,这是病情恢复的前兆。

他不准她出门,哪怕只是去花园散步也一定要亲自跟着。

狄然和他吵了很久的架,他才松了口,不再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她身边,请了保全和家政阿姨在家。他离开疗养院情绪恢复了很多,加上狄然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公司离不开人,他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陪她。

李东扬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两大包食材,家政阿姨见他回来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他推门进屋,狄然本来趴在地毯上看书,听到动静立马把书一扔头埋进胳膊里,生气之意非常明显。

昨天晚上因为睡眠问题两人吵了起来,李东扬说她气色不好让她早点睡觉,可她手里那本侦探小说正好看到最后的结尾,一定要看完才睡。

李东扬见她不听话,把家里电闸拉了,狄然大半夜穿着一件真丝睡裙跑出去蹲在家门口的路灯底下看书,李东扬怎么叫她都不回来,强制把她抱回来还被她咬了一口。

屋里暖和,狄然穿着宽松的粉红色短裤,衬得腿上皮肤细嫩干净屁股翘翘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内裤边角。

李东扬蹙眉:“家里除了我还有别的男人,穿成这样不怕有危险?”

狄然说:“最危险的就是你,别人对我可没歪心思。”

他一屁股坐在她后背,揪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脸,恶狠狠地说:“给你长本事了是吧?”

狄然偏过头,牙下用力一口咬住他在她脸上捏来捏去的手。

李东扬哀嚎:“松口——!”

狄然只当听不见,李东扬把手抽出来,上面清晰可见一个牙印。

他滚到旁边,弹她脑袋:“好好穿衣服,别露内裤边在外面,别人进来怎么想?”

狄然不想理他,蠕动着要爬走。

李东扬抓住她:“我去中国超市买了饺子皮和调料粉,晚上包饺子吃?”

“你不是想做饭?”李东扬说,“我陪你做。”

狄然这才看他一眼。

她还是孩子心性,上手根本不想包饺子只想玩面。李东扬照着网上的视频教程绞肉调馅忙得不可开交,她趴在桌上把那些饺子皮全都揉到一起,捏出一只巨丑无比的猫。

李东扬调完馅后发现饺子皮没有了,对着桌子上那只头顶用黑色马克笔写着“香皂”两个字的面团猫愣了三秒,狄然抱着平板凑上来。

“我不想吃饺子了,你看,这个视频里的手打牛肉丸看起来也很好吃。”狄然指指盆里的馅料,“我们把它们捏成丸子吧。”

于是李东扬带上一次性手套,刚要下手狄然又拦住他。

她把手套扯了,胡说八道:“塑料手套会影响丸子的口感。”

李东扬只好空手上阵,他那双精心保养平时只用来签合同修长好看的手,插进满是酱油和调料腥红色的牛肉馅里搅拌,而嘴上说要做饭的狄然什么也不做,只负责看。

李东扬做好丸子拿去厨房下锅,狄然把“香皂”塞进烤箱里烤。饺子没包成,丸子汤煮好后她也不喝,李东扬把饭端上桌后看着她一脸厌食的表情窝在沙发的角落啃着那块熟面团,差点被气死。

狄然吃了几口,摸摸肚皮,把面团朝他面前一放:“好难吃,给你吃吧。”

李东扬:“……”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喜欢这样糟心的熊玩意儿,而疯了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甘之如饴。

他擦擦手站起来:“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狄然说:“饺子。”

那一年生活很平淡,没有鲜艳的色彩也没有大的波澜。

白天他去公司,狄然看书发呆,晚上回来一起做饭聊天打游戏。大多数时候做的饭都难以下咽,最后还是要打电话订餐,打游戏不出二十分钟总要吵架,往往都是狄然摔鼠标走人。

“菜鸡!”狄然游戏输掉,又把鼠标摔了。

李东扬骂她:“什么臭脾气,这辈子孤独终老吧,不可能有人受得了你。”

狄然转身回来,李东扬以为她知道错了来道歉。

正窃喜着,狄然扯起键盘一起摔了:“没人要我也没你的机会,你也一起孤独终老吧。”

李东扬脸色一变要打她,狄然脚下抹油飞快跑了。

——

冬去春来,又一年春暖花开。

郊区疗养院绿草如茵,繁花盛开。

楼下大胡子病还没好,常年带着布偶在这里养病。

肥皂两岁多胖得像只球,来到这里还不忘去找它的老朋友。

李东扬先下了车,觉得空气里还有些许料峭的寒意,从后座掏了一条玫粉色的小毯子披在狄然身上。

她这一年气色好了很多,看上去比之前胖了点,脸颊、手臂都长了些肉,捏起来也没有去年那么硌得慌了,李东扬在某天拉她上称后见她现在八十斤了,激动得笑了一晚上。

“你跟我去见陈医生,还是在这里等我?”李东扬问。

每周他们都要来一次医院,停止了暴露疗法后,狄然精神一天天变好,陈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以后可以慢慢用药物调理,不必每周都来检查。离开了这个环境,李东扬也很久没做过噩梦,今天最后一次复查,如果没有异样短期内不会再出问题。

狄然不想爬楼,裹着小花毯懒懒地说:“我等你。”

李东扬把手机调成响铃塞到她手里:“有事给我打电话,我打过来必须要接,听见没?”

最开始那些日子只要是外出,哪怕是去街道上的便利店买瓶水,他也一定寸步不离跟着,那次事情给他留的阴影太深,就算被狄然说烦他也不敢离开半步。现在他的心理状态恢复了很多,不再一看不见她就发疯。

陈医生做完例行检查,李东扬心不在焉站在阳台的栏杆前。

陈医生问:“怎么了?”

“我想让狄然回来治疗。”

“她自己提的?”

李东扬摇头,看着楼下狄然溜达到湖边盘腿坐在草地上,裹着小粉毯像只花哨的蝴蝶。

“我答应陪她把病治好,最后却是我绊住了她。”

“你这样想?”陈医生看着他,“她肯为了你放弃一切,你却觉得自己是她的累赘。我不如你了解她,但我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你,她连治疗的勇气都不会有。”

“当时的情况就算不是为了你,她的身体状态也不允许再继续治疗下去。”陈医生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你的病有没有彻底恢复自己明白,她的情况她也知道。一年多了,她如果真的想治,真的治得好,早就开口了。”

李东扬点了根烟,没说什么。

狄然无聊地翻着李东扬给她的手机。

她很久没用手机了,手机连通着网络,每次拿起来就会胡思乱想很多。

她发了一会呆,春光明媚暖风熏人,她头脑有一瞬间不清醒,手指不由自主滑到微信上。

狄然回过眼看了看,李东扬和陈医生站在阳台聊天,特意选了一个能看到她的地方。

她别过眼,将账号密码输好,手指停在“确认登陆”的按钮上,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想看却不敢看,不看心里却像绞着一股劲,折腾来去,让她不得安宁。

狄梦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李东扬接的,狄然从来不去问她说了什么,但能猜到八九不离十。陆川是怕她受到伤害才离开她,现在所有的顾虑不见了,他一定会回来找她。

而她现在——湖水倒映出她的脸颊,枯槁瘦弱,丝毫不见曾经的光彩。她不想被他看到这幅狼狈样子,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狼狈,她不敢想她见到他做出那抑制不住的反应,他会如何绝望。

一片安静和空白,整整二十多秒,什么消息也没有。

狄然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的页面,十秒之后,她才发现,不是没有消息,而是消息太多卡住了界面。

她消失了一年半,消息多到爆炸,夹在其中有韩笑笑、宋博他们的消息。

——【狄然,你不用这个号了吗?】

——【你还回来吗?】

这些消息也截止到半年前,他们都放弃找她了。

她把消息一一看过,眼睛落到置顶的聊天框里。

那里的消息是一个红点,多到统计不出确切的数量。

她手指颤抖着点开。

下一秒对面发来一条消息。

那是一张照片,一只手握着一块速食三明治和一瓶芬达汽水。

狄然愣了一下,对面又有文字消息发来。

【博览会开幕,学校很多人去做志愿者,我也去了。】

【中午发的盒饭难吃,我买了汽水和三明治。】

狄然以为陆川看到她在线,慌乱地退出微信。

她表情放空坐着,才慢慢想起微信是看不到在线动态的,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她又点了进去。

陆川只是习惯性给她发消息,每天几十条。

早上几点起床,今天几节课,中午吃什么,晚上去兼职,他辅修了经济学,期中论文要交,图书馆很冷,代表学校去参加模拟法庭和辩论赛,有人喜欢他……

他每天都很忙,作息表排得满满的,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喜欢他的人从来不在少数,大学遇到的人多了,他身边的女孩子也更多,陆川通通和她说,用一种交代的语气,一丝一毫哪怕细枝末节都不错过全都告诉她。

他身边每一个女孩子都很优秀,狄然看着,升起一股自惭形秽的不安。

陆川还在说,哪怕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也依然执着。

【太阳很大,学姐借给我一顶帽子。】

【只是学姐,她有男朋友,管理系的,今天也来了。】

……

狄然几乎可以想象他自言自语的落寞样子,别人成双成对,他孤身一人。

【这里郁金香开得很好,以后我带你来看。】

【你生我气可以,但别再久了,我快受不了了。】

【我真的想你了。】

狄然在这一瞬间后悔打开微信了。

——不去听不去了解,她可以假装不知道,可以当陆川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恋人,已经把她忘得差不多了。他也有可能还在想她,但不应该以这种让她心痛的方式。

她曾经的全部念头,是把病治好,找到陆川,先站在他面前扇他两个耳光,再当着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的面和他长长久久地接吻。做完这一套后,她要假装生他气,要两个月不理他。

等他好声好气哄她,保证绝不再犯,她再调皮地告诉他:“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

她的本意是不想让陆川难过,可他现在也不好过。

两只白色的小蝴蝶被她鲜艳的毯子吸引过来,停在她肩膀。

狄然手指颤抖,忍不住打了五个字在输入框。

【我也想你了。】

她只打上去,却不敢发送。

陆川的消息停住,没了下文。

他也许是去吃饭了,也许是吃完饭继续去做志愿者了。

狄然看着那几个字,眼睛湿了。

她忍住眼泪脱眶的冲动,把打上的字一个一个删除。

陆川来了消息。

【你在?】

【你在对不对?】

微信聊天框上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狄然忘了,她连忙把字删得干干净净,正要关上手机,陆川打来一个视频电话。

她瞬间就慌了,手指不听话地哆嗦。

刚到医院的时候,她精神状态很差。对她的病情而言,最直接的刺激物是陆川的脸,但那张脸并不是只有照片里才会出现。

很多时候她彻夜想他,在脑海里拼凑出一张张他的面孔,温柔的、冷峻的、微笑的、生气的,虽然不会直观强烈地呕吐,但是心悸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因此她每晚都难受到失眠。

陈医生教给她控制的方法,她试了很久才暂时性在心里切断这个人和那张脸之间的联系。比如当她想起陆川时,她想的只是陆川这个代号,她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花瓶上,到书柜上,甚至到猫上,只为了不让脑子里出现他的脸。

这样不会让她难受。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当陆川的视频打来时她却完全慌了手脚。他就在她手下,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见到,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陆川的模样,那是再怎样转移都抹不掉的记忆,清晰地存在于脑海里。

久违的心跳过速,呼吸停滞,头皮泛着酸麻。手机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想接不敢,想丢掉又不忍心,她甚至可以想到陆川看到希望后又跌落谷底的失落模样。

陆川挂上视频,她的心还来不及放下,他又发来消息。

是一条语音和好几条文字。

——他叫她宝贝,说他错了,还说他爱她。

他就像个无头苍蝇,去碰撞这堵隔着千万公里厚重的墙,一边发消息,一边连通视频,乱七八糟慌了阵脚。

狄然身体剧烈颤抖,铺天盖地的回忆卷入脑中每一个角落。

她强忍了一会,忍不住撑着草地俯下身干呕。

天空湛蓝,湖水中倒映着漂亮的春.色。

她呕了一会,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陈医生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她总觉得自己不清楚,其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东扬说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现在一两年已经过了,三五年也不见得能好多少。

可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三五年?眨眨眼一辈子就过去了。

没了家庭束缚的陆川前途无量,他可以走得很长很远。

而陪在他身边的人——狄然看向湖里的倒影,不该是她这样的。

她病了太久,憔悴不堪,性子也越发沉默,她现在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他过往太苦,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他该有很好的人生,璀璨耀眼,光明无限,不该被她和她那不知什么时候会好的病牵绊住。

年少时一腔热血,觉得只要相爱没什么解决不了,可真到被现实的墙壁撞得头破血流,她才明白狄俊华的话。

世界在这一刻消音,只剩下不停响起的铃声。

狄然抱着手机,接了陆川的语音通话。

她沉默,对面也沉默,像陷在突如其来的惊喜里不敢置信一样。

在这久久的无言里,狄然先开口。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你说一句话,我就不理你了。”

她抬眼看着翠绿色的湖泊和湖里滑动脚蹼的鸭子,假装对着空气说话。

陆川没有说话,狄然甚至觉得他敛起了呼吸。

“我不生气,也没有怪你。”

“他们说不是每段感情都能有始有终,我以前不信,以为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就永远不会分开,可现在我信了。”

“你别等我,以后再也别等我。”

她像在喃喃自语,把声音放得很低很低:“你忘了我吧。”

她挂上通话,将手机扔进湖里。

大胡子在湖边散步,怒气冲冲指责她乱丢垃圾。

狄然被他推了肩膀,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大胡子气愤地指着她骂,她不言不语,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像失去知觉一般茫然,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有个身影出现,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她抬起眼睛,见李东扬从楼上跑下来,学着大胡子推她的动作狠狠推了回去。

又高又壮的狂躁症拳击手被他指着鼻子骂得狗血喷头。

李东扬脸色铁青,用中文骂着脏话:“你他妈再碰她一下,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风很安静,人声喧嚣。

他站在身前,安全感十足,像极了十几年前那个蝉鸣燥热的夏天午后,他护着她,宁愿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准别人说她一句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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