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伊人听了她的话,沾了沾墨,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画纸上,“你既有哪个心,不如跟我学。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事儿做了,咱们两个人闲在一起,往后常也可作伴,如何?”
花荫听了这话,哪里有不同意的,“这是最好了。”
只是她性子比较跳脱,就怕到时候恼了何伊人,但这话她打死也不会在现在说的。
总之从现在开始万事小心,总不至于让她厌弃了。
何伊人笑笑,说道:“你要学我自然教你。只是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的书画,往日里多少人来求,我都不曾给的,也从没有手把手教过别人这些。
你既是我第一个入室弟子,少不得我会严厉些,你若是不好好学,怠慢了,我自然狠狠罚你。到时你要后悔我也不依你的。”
花荫哪里关心这个,学写字画画,不过是她接近何伊人的一个手段。
想来学写字画画总要有时间待在一起,不然怎么亲笔传授呢?
再来就是,若是跟着学习,少不得有作业任务,这时间也不能隔的太短。
就像老师给学生布置作业,只要不是寒暑假,那是每天都要布置作业第二天修改作业的,那岂不是说,只要她想,就能天天见到何伊人喽。
花荫越想越美,觉得往后见何伊人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加上关门弟子这么一层关系,两人之间就更加亲密了,若想得更美些,或有可以与美人同寝的恩泽!
“公主肯教我,就是施恩与我了,又怎敢有抱怨?”花荫说道。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何伊人很快就画好了一副画。
她唤花荫过去看,花荫这才走到了何伊人身边去,看了画的内容。
只见画里一个妇人模样打扮的年轻女子,静坐在窗前,尤其神态被画的入神,叫花荫都差点以为画中的人就是自己了。
“这幅画,真的能送给我了吗?”花荫问道。
何伊人也不求‘失忆’过的花荫能够欣赏自己的画,见花荫问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花荫见何伊人点头,乐的跟什么似的。
她这幅模样,倒是钩得何伊人心里也欢喜。
究竟也不知道,不过是随手的几笔,为什么就能叫楼花荫这样开心。
天色渐渐暗了,天空偶尔闪过一阵阵闷雷,空中都盖了些许水汽。
两人走出了房间,到了外边儿廊上,一阵阵凉爽的风刮来,可算吹走了这几日持续着的燥热,“现在还不到满池开荷花的时候,不然,雨中赏荷是最妙的了。”何伊人走在回廊里,对花荫说道。
花荫想象着何伊人所说的画面,觉得两人或是坐在船上,或是撑伞走在水榭上。
一把油纸伞,罩住两个人,雨水斑驳了荷塘,各色锦鲤因雨天而露出水面,走着走着,雨中的水汽染上了荷香,飘散到了面前来,随着连带呼吸都变得清甜了。
“不然,等荷花开的时候,咱们试一试?”花荫大着胆子牵了牵何伊人的手,激动地说道。
这样的风景,若是一人赏,端的没有意思,若是能和眼前人一起赏,就是天上神仙她也可不做的。
何伊人被花荫牵了手,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虽然做了一回将军,但也是个女儿家,见花荫并不像其他小姐家那般怕她,反而肯和她亲密,自觉多了一个闺中密友,心里也是欣喜。
她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到时候定邀你来的。”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花荫要离开的时候了。
其实何伊人本来留了花荫,让她用过晚饭再回的。但是花荫担心晚回去了,她婆母心里会不爽快。
毕竟,眼下家里还有个姬卿没有完全康复,他平日待花荫也好,她当然也不会就只管自己玩的快活,将他忘在脑后的。
何伊人知道她是庆安侯府的媳妇儿,想必也知道些关于姬卿的事情。
知道花荫留下来勉强,也就没有强留她。
回到家里,正好到了饭点。
花荫吩咐了人将她的画收好,又换了衣服,洗漱过后便和姬卿坐上了饭桌。
吃饭的时候,花荫将自己被何伊人收做关门弟子的事情说给了姬卿听。
姬卿成日闷在家里,乐得花荫多和他讲讲外边儿的事情。
“这倒难得。永安公主的字画已成一家,你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她动笔,便是真金白银去请还没有人能请得动她。你倒是讨巧,她就这么送了你了。一会儿将画与我看看,我还不曾见过她的真迹呢。”姬卿对花荫说道。
花荫笑笑,说道:“便是多少人真金白银请我去做了风景,我还不愿意叫人画呢。她送了我这画,算是给我的回礼,咱们礼尚往来,哪里就是我讨巧了。你要看我的画,还不好好求我。”
姬卿听了他的话,刚想要说话,就见外边儿传来了下人的通报声,说是有个什么周婆子求见。
他们三房不管家,平日里关起门来自过活,又在家里说不上什么话,很少有人来求见的,今日倒是奇怪了。
花荫还想问是谁家的,红玉就在她旁边提醒道:“是楼家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这么晚了,急匆匆来做什么?”
花荫听到这里,心下咯噔一下。
这时候找上门来,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况且楼家来人,不派李氏的人,不派楼老爷的人,却派老太太的人。
想必出事儿的定是楼老太太了,关于一个老人的急事儿,那便好猜多了。
花荫心里乱糟糟地,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她还在犹豫中,身边姬卿便已经开口叫人了,“快请了进来,想必是楼家老太太出什么事儿了也不一定。”
姬卿既然请了人进来,花荫也省了一顿纠结。
这边那周婆子被请了进来之后,见到花荫时,双眼都是泪汪汪地,一个老婆子泪眼婆娑,看起来甚是可悲。
“三小姐,老太太今早起来身子抱恙。眼下神志都不清了,家里闹成了一锅。方才还听到老太太嘴里念叨着三丫头呢,老爷这才派了我过来。姑娘你赶紧回去看一眼吧,只怕老太太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事发突然,花荫没能信了那婆子的话,“前些日子回去还好好地,还问我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呢,怎么今日就不行了,你别是诓我。”
姬卿在一旁听了花荫的话,觉得好笑,“难不成她吃饱了闲的,非要大老远地来诓你不成。便是再不和气,好歹是你家老祖宗,眼下她病了,你还在这里自己骗自己。
花荫犹犹豫豫地,心里有些担心,又有些不想去。
她上辈子就是和奶奶相依为命,没有父母的疼爱,对她最大的影响就是学会了比别人更加自私。
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将她照顾的面面俱到。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的花荫,从小就接受着来自外界的指指点点。
她的力量一直都很渺小,所以为了能够保护自己,她只能够变得自私,只为自己着想,万事都以自己为先。
在那婆子叫她去楼家看看老太太的时候,花荫只想到了当初她不想嫁给姬卿,去求老太太想办法的时候,老太太却称病不见她。
那个时候,花荫的心就已经凉了。
即便之前老太太将她送去过丁家,也曾经打压过李氏,甚至在楼老爷面前为自己说话。但是花荫还是有些恨楼老太太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完全的表态,也没有逼过一次楼老爷,本朝重礼自然就重孝,老太太若是肯狠心逼楼老爷,花荫本来也可不嫁。
可她却因为怕和楼老爷离了心,便放弃了花荫。
花荫心想,难道就允许他们长辈之间有亲疏,就不允许她楼花荫冷心冷情不认楼老太太了吗?
花荫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不去。你替我回了家里一声,就说姬家三少爷身子不好,我时刻要照顾,抽不开身。”
姬卿在一旁听了花荫的话,有些生气,“胡闹,你自己不要去,反倒拿我来做理由。这我可不依你,我劝你现在马上就过去一趟,反正你娘家也不远。你现在过去,家里留下红玉来,叫她给你打点了东西,一并给你带过去。”
花荫看着姬卿,闷闷地不高兴。
姬卿见她还不动作,轻轻推了花荫一把,“快去!再如何,你奶奶在这时候了还念叨着你。若她心里没有你,怎肯花费那个力气喊你。
听我一句,人死如灯灭,你如今见不着了,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了。便是不叫自己后悔,也该去看看她。”
听了这话,花荫才朝姬卿看了一眼。
细细听来他的话的确有道理,或许姬卿是个看淡身死的人了,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实话,去见最后一面,哪里就是将死之人的遗愿了呢?
这也同样是活着的人的愿望,至少是一个为了避免自己后悔的愿望。
站了一会儿,花荫才说道:“碧珠带上几个丫鬟随我回去,红玉带了几个婆子,将我往日用的衣裳收拾收拾,到时候给我送过来。
我这里走得急,家里一应事情红玉来安排好,记得姑爷的事情也要安排下去,免得我一走,家里乱了套。”
随即又觉得,姬卿病了这么久了,家里人都习惯了他吃药生病。倒是没那个必要提一嘴,毕竟家里谁不比她了解姬卿呢。
后来回想起来,她当时心里着急,便只吩咐了自己往日在意的事情。可见,姬卿这个朋友,她早就已经认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