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楼花菲又在屋里哭泣。几个小丫头子们因知道花菲的脾气,怕去劝了反而被牵连,因此都由花菲哭去。
李氏从外边儿进来,就听见了女儿的哭声,心里一阵心酸一阵怒火的,直接掀了帘子进了门。只见花菲一人在床上趴着哭,几个丫鬟们都充耳不闻站在一旁。
“一个个懒成精的!没看到小姐正趴在床上哭么?今日我不来,竟不知道你们都是这么欺压主子的,想来你们也都是心大的了,咱们楼家都守不住你们这些大佛的。要我说,这散是迟早的事儿。如今也不用禀了我了,现下就打发你们回家如何?!”
屋里的丫鬟听到李氏责骂,不敢评理,一个个都整齐地跪在了地上。
楼花菲心里是知道李氏是疼着急才这样说的,但想到因是李氏的过错,反而要害自己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心里怎么也气不过。
况且往日里李氏对女儿百般宠爱,便酿就了楼花菲这么一个敢将话怼在人脸上的脾气,“你也不用着急,迟早等我去了姬家,自有我们母女散的时候!”
李氏听见楼花菲这么和自己说话,听她语气里的怨怼,李氏心里瞬时下了霜似的冷,“我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便为了这么件事儿,你就要和我断了母女关系不成?如今说什么散不散的,谁又说过要你散了?”
楼花菲从床上将脸一转,看向站在她床边的李氏,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谁又说过?这事儿如今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要叫我说出来?你自己做的事情,前儿被抖落出来,伤疤还没有好,娘就忘了疼了!”
李氏听了楼花菲的话,脸上很不好看,只是知道女儿的脾气,李氏为人,对别人虽然狠厉,却难为她有一双难伺候的儿女。
她知道,儿女便是她未来的倚仗,所以她对花菲的宽容度极其的高。
听了花菲说的话,李氏虽然心里难受,却还是冷静地坐到了花菲的床边,牵住了她的手,“你放心,不管怎么,娘也不会叫你嫁去姬家的。先不说这里有没有填上她的嫁妆,那姬家本就是定的花荫的,只要她人还好好地那就没有拿了你去顶她的道理。”
花菲听了李氏的话,心下动容了几分,可心里到底还是不信,“可老太太说过、、、、、、”
“老太太那是老糊涂了。如今当家做主的还是老爷,老太太便是辈分再大,那也是要靠着你爹养活。若是你爹下了死话,老太太即便心里有话,怎敢轻易说出来。不管如何,花荫都只是她孙女儿,也不是她祖宗,平日里给几分宠爱便好了,到了紧要关头,老太太还能舍了自己来保她不成?”
其实李氏说的的确也是常情。若楼老爷真的非要嫁了花荫,老太太虽说是生母,但也不好逆了他的意思。
在对待花荫的婚事上,虽说她也疼爱花荫,但说到底,嫁妆的事情,是因为她看早就看不惯了李氏,打压李氏才算是她大部分的目的。
先前要花荫离开,说不定是真心为了花荫,不过自花荫回了家,也不见老太太多明确的表态过,朦朦胧胧地叫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只是这件事情,穿越过来的花荫理不清,只当老太太全是为她着想。
花菲坐在床上,觉得李氏说的颇有道理,这才彻底从床上爬了起来。
李氏见她好了,便拿了自己的帕子来给她擦,花菲见她动作利落,这才问道:“您身上的伤可还好么?”
“阿弥陀佛,等到你来关心,还怕折我的寿。竟不敢叫你替我操心,一时半会儿倒死不了。”李氏调侃着花菲说道。
“娘!”花菲看向李氏说的话离谱了,摇着李氏的手叫了一声。
李氏笑了笑,只是又转身对一众跪着的丫鬟们冷着脸说道:“都是一群没眼色的家伙,看你家小姐哭成这样,还不赶紧打了水来与她洗洗!我知道你们中必定有人觉得我如今要失势,便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心事,想要各奔前程去了。
只是我在这里还是要说一句,现今楼家还是我管事儿,便是将来不管事儿,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想要各奔东西,我劝你们还是不必急,倘若我要治你们,还是和捏蚂蚁似的轻松。
这次我且放过你们,下次若还让我看见你们犯懒筋,只别说我无情!”
丫鬟们听了李氏的话,不敢怠慢,一个个唯唯诺诺开始行动了起来。
等人打了水来,一众丫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李氏这边也才放了心。
其实她身子并没有全好,只是勉强能动了,今日强撑着来,只是怕女儿之前的事儿寒了心。
这也是她被花荫跳水的事情闹得,自然,花荫死不死倒不劳她费心,怕只怕花菲也学着花荫的样子去跳一次水,这才连伤都没好全就急忙忙赶来了宽慰女儿。
这边李氏安慰了花菲,花荫的病情也好转了过来。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几日。
姬家因小儿子病重,急着要花荫嫁去冲喜,眼见楼府里的事情还都没有掰扯清楚,楼家和姬家定好的婚期就在眼前了。
花荫心里焦急,直到婚期在及,家中所有人对她的态度起了变化,大红色的东西一件连着一件朝她屋里搬,花荫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她有意要去找老太太帮忙,却不想老太太一连病了十几天。花荫周围又被许多人看着,家里人只怕她还要寻死。
楼老爷这回是放下了话来,便是死,楼花荫也要等嫁过去了姬家才能死!
花荫这几日想过出逃,奈何怎么都逃不出她的房里。最终,到了出嫁这日,一大早便有一堆嬷嬷围着她做发髻,穿红衣,打扮了半天。
“小姐果然是好看,平日里竟不觉得,原来竟这样配红色呢。”身边一个嬷嬷笑嘻嘻地对花荫说道。
花荫被嬷嬷地话吸引了过去,方才梳洗的时候,她所有的视线都在看镜子里那一根根插在她头上的簪子,金灿灿地簪子看着并不锋利,但若是肯用力,伤人怕是不难。
方才被身边嬷嬷地话吸引了过去,她才朝着镜子里的人看去。
镜里一张脱俗的脸蛋,此时上了妆,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看着有了几分气色。
她头上顶着金饰,眼里含着柔光,一双唇瓣因心里有事紧紧地闭着,身上着霞帔,猩红的绸缎衣裳上还绣着金线。
手上带着颜色清润的玉镯,看着通身气派,一身高雅的气质叫人忘俗。
这样一张脸,也原是她自己的,只是隔了几世再看着就有些陌生了。
镜中只她一人神情淡淡地坐着,周围所有人都在笑,跟她久了的丫鬟怕她伤心,即便是心里不多开心,也强装着开心。
前些日子,花荫还听见过有人背着她说些话,说的内容大致都是因她要嫁给一个病秧子,所以她才这般不开心。
谁也不知道,她是为着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不开心。也许世间总有许多人,或因父母之命,或因耐不住寂寞,或因受不住舆论,草草嫁娶了。
有的人或许运气好些,能找到一个不错的人,即便先前感情不深厚,或许一辈子培养不出爱情,但好歹收获了亲情。
有的人则运气差些,等事后知道了自己所托非人。要么就忍一辈子,看谁先熬死了谁,一辈子就只剩下熬。要么就鸡飞狗跳,终究斗了一辈子,看谁先斗死了谁。
花荫这两者都不是,她是个思想单纯的人,倒不是什么将就不将就,人都是平等没有谁比谁高贵,谁除了谁都活不下去似的。
她只想遇到一个人,能和她对得上眼,怎么看着怎么顺眼了,那便是喜欢了,她就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辈子,从此也不想多看别人,这便是她想要的。
今日恰逢天公不作美,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池塘被雨滴轻抚,散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姬家果然不凡的,为了娶个冲喜的媳妇儿,都能给了她十里红妆,城内百姓因花荫结婚就万人空巷,个个儿都跑来看花荫的迎亲队伍了,那一排排的炮仗,点完之后便是一地血似的残红。
花荫被迎进了门,因姬家公子身体不好,花荫盖着红盖头,也不知道跟谁拜的天地。
红绳一牵,也不知道牵的是谁的姻缘。
到了晚间,花荫被人搀到了房内,因房里有病人,所有的程序都从简了。
众人散去之后,房门一关,也不是鸦雀无声地,虽然动静小,花荫也隐约能猜出外边儿估计还有人守着。
她心里因不爽这门婚事,自然鄙夷姬家的作风,连结个婚还要家里人看着,也不知道那姬家的少爷年方几何?
她今日本是打算鱼死网破的,干脆也不等新郎撩帕子,只一手将头上的红布给扯了,霎时满室的灯光就闯到了她眼里来,她适应了一会儿灯光,将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摸到了早上嬷嬷为她插上的金簪子。
等确定了武器,花荫才朝着身旁看去。想着若是有人逼着她做不想做的事情,她也不自杀,先料理了那姬家少爷再说,到时便是姬家人问她的罪了,她也死的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