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晚凉话音刚落,傅南艺忽然自身旁站起,一把将她紧紧箍在怀中,让她的脸蛋紧贴胸口埋放,却用手臂和袖口仔细遮掩,不教外人窥探一分一毫。
被这怀抱弄得猝不及防,陶晚凉还挣扎着小脑瓜,想要从呼吸不畅中解脱出来。傅南艺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在女皇细小的惊呼中疾行阔步,离开酒肆,只余下坊内众人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喝酒吃瓜,对刚才发生的风韵雅事津津乐道。
“有幸得两位绝色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那位公子艳福不浅呐。”
“我看倒不见得,正主还在旁边,就敢来醴泉坊赏花,此番回去……嗤嗤,下辈子投胎希望别再犯了呦!”
“这位仁兄怕不是有故事?不如说出来让大伙儿听一听。”
……
傅南艺搂着怀中珍宝出门,抬手吹起悠长口哨,暗卫很快便送来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傅南艺将陶晚凉小心放在马上,随后利落翻身上鞍,落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将小女皇紧密拢在怀里,另一手提缰勒马,骏马嘶鸣而起,撒蹄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护城侍卫远远见到有人骑马绝尘而来,“锵”一声将手中枪戟交互,想要拦下来人。待离得近了,却见马上之人分明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但似乎情绪不太稳重,怀中还抱着个看不清面目的姑娘。
这位可惹不起,侍卫当即瑟缩下跪,出于职责还是弱声提醒道:
“殿下,纵马进宫,乃是大不敬……”
话音未落,被摄政王谨慎护在怀里的小姑娘,好不容易钻出半个毛绒脑袋,侍卫定睛一看,却原来是昭耀最尊贵的女皇陛下,眼珠子都快瞪飞出去。
陛下露出一双秀丽圆眼,在傅南艺肘臂间艰难地挥手摆动:
“没事儿没事儿……”
然后话还没说完,就被骏马带着驰远了。
披甲侍卫从地上站起,满面疑惑,摸不到头脑。
……摄政王这算不算挟持圣上?
这罪过可比驰马进宫大多了吧……
骏马一路不停,陶晚凉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刚探出头只觉得头顶风驰电掣,又默默将脑袋缩回他怀里。
最后傅南艺在昭阳殿门前停下,下马后依旧将陶晚凉抱在怀里,挥手遣散所有宫人,一路沉默不语,将皇上抱进殿内。
虽然他不说话,但是小姑娘一直被迫埋在他胸前,听那激烈如擂鼓的心跳一声声打在耳边,震得她都怀疑自己要聋了。
怎么能将他的心,听得那样清晰呢?
傅南艺快步行至皇上寝殿,将陶晚凉放在如云锦被上,轻缓力道仿佛在放下世间最贵重易碎的珠宝。
陶晚凉不明所以坐在床边,眼睁睁看着高挑的傅南艺忽然单膝跪下,与她视线平齐。
她终于能看到傅南艺的表情了。
该如何形容呢?
仿佛一个人经年累月,在无尽寒冬雪夜中守候一朵娇艳的花朵,精心呵护着,日日企盼着,就为了有一天,能看到艳丽花瓣向自己绽放。
就在某天,卑微祈愿忽然真的实现了,娇嫩花瓣舒展开来,露出细小嫩黄花蕊,只为他一个人温暖盛开。
霎时间冰雪消融,将苦寂世界涂抹出斑斓色彩,鸟语花香。
于是虔诚感激,满足得热泪盈眶。
傅南艺哭了。
渴望已久的梦境成真,那双惯来深沉漆黑的眼眸水润通红,面上有清亮水光划痕,让人心生无限怜爱。
傅南艺自幼心智坚韧。
幼时被送进宫中孤苦无依的时候他没哭过;少年时各种酷刑加身,痛不欲生的时候他没哭过;年长后日日紧绷精神,苦心谋划不得休眠的时候,他那早已冷硬的心更不会因这些而难过。
高武帝最初的目的其实已然成功了,他确实变成了一只性格冷漠阴狠、手段残忍暴虐的爪牙鹰犬。
只不过所有的谦卑顺从、柔软脆弱,都只留给了他心心念念的主人,那个在盛夏湖边,执着地将“福喜安乐”分给他一半的小姑娘。
只有她身安处,才是他心归乡。
从未见过傅南艺流泪,温热泪痕灼伤了陶晚凉的目光,她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柔地擦拭着,小声低哄:
“怎么哭了呀?我又没有欺负你。”
傅南艺喉头哽咽着握住她的手放在脸旁,不让她离去,眸中又有泪水滑落下来,嘶哑着声音叫着:
“晚晚……”
陶晚凉慌乱不已,双腿晃动想要从床榻上下去,却被他用身体禁锢在原地。
傅南艺度过无数苦难岁月却一直挺直的脊梁缓缓弯下,脆弱脖颈凸起的脊骨露出,他将头颅枕在小姑娘的腿上,泪水无声流淌。
手边没有锦帕,陶晚凉只能拽起袖口一遍遍帮他擦拭脸颊,很快衣袖和裙摆便濡湿一片,她也没有嫌弃。
她轻轻拍着男人宽阔坚实的脊背,轻声细语娇声哄着:
“别哭呀……”
“……你再掉眼泪,我也要哭啦。”
白日主人不在时,洒扫宫人将窗棂支起通风,此时热烈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扇上精致雕花,将帝王寝殿照得格外明亮,窗边妆奁上还放着昨夜主人才褪去的芙蓉东珠耳铛,在阳光下折射出温和洁白光晕。
今年一定是一个美好的夏天。
不知过去多久,落在地面被精致窗棂分割成花纹的耀眼光影逐渐拉长,傅南艺的泪水终于止住,傲骨嶙嶙的摄政王将凄苦命运亏欠他的所有眼泪,倾倒给心爱的姑娘,让她保管珍藏。
傅南艺赤红着眼眸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眸中情丝如网,细密缠绵包裹住他一直精心守护的珍宝,一圈圈围绕纠缠,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晚晚”。
陶晚凉揉揉他鬓发,弯起圆眼甜腻笑起来。
“小时候都是你哄我。”
“现在我来哄你,接了我的金豆豆,就总是要还的。”
傅南艺跪在地上,虔敬望着女皇的笑颜,沙哑着嗓音说:
“该还。”
“如若有下辈子,臣还要接起来,放在怀里藏着。”
陶晚凉脸颊瞬间有如胭脂点抹,粉嫩可人,莺啼娇语嗔怪:
“哎呀,你讨厌!下辈子还要我哭,我才不要你。”
傅南艺心中登时慌乱起来,空荡荡的,立即握住她的手指,急促地否定着:
“不行,晚晚除了我不能要别人。”
他托起娇嫩莹白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一根亲吻,口中还着魔一般喃喃低语:
“不可以,晚晚是我的明珠。”
“……是我的。”
虽然在做着让人羞耻的事,他的眸光却一直停驻在陶晚凉身上,逐渐染上痴迷,愈发贪婪。
仿佛永远不知餍足的野兽,盯紧着圈养在利爪下的小动物,不舍得吃掉,却总是忍不住按在怀里舔.舐一翻。
“不可以……”
他忽然从地上站起,倾身向前,将他的女皇拢在双臂一方空间里,不允许她躲藏。
边呢喃着仿若呓语般痴迷的话,舌尖勾上陶晚凉洁白耳垂,轻轻舔.弄。
“……你的耳洞是我刺下的。”
“下辈子我们就一定会再相遇……”
“我不许你逃。”
幼白耳垂逐渐染上粉嫩颜色,他坐在床边,将陶晚凉抱起紧紧箍在怀里,力道大得甚至让她产生憋闷感,就快要窒息,陶晚凉出声叫他,他却如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见。
傅南艺的状态不太正常,仿佛深陷在一个让他焦躁不安的痛苦梦境中,只有不断去否定让他痛心的话,去确认珍爱之人的存在,才能支撑他坚持下去。
肺部汲取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头脑中逐渐恍惚,奇怪的是在这种紧急关头,陶晚凉却并不怎么害怕,仿佛好久好久之前,便已经习惯了他这幅样子,是上辈子吗?
还是更早之前?
“晚晚,快用簪子刺他!”
意识逐渐沉暗之时,那个曾经出现在脑海中的清润声音突然响起,陶晚凉混沌的大脑倏然清醒,她隐约想起了一些片段,仔细去回忆却又模糊不清,但这并不影响她下意识的动作。
她没有听从系统的指示去伤害他,而是回手抱住傅南艺劲瘦的后背,侧过头强硬向他唇上亲吻上去。
如铁壁般不断收紧的力度瞬间停下,傅南艺瞪大眼睛,僵住了。
趁他还没回神,陶晚凉双手撑在他胸膛,借着身体重量,将他直接压倒在龙床上,在他胸前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傅南艺眼神中还有些迷茫,怔怔地叫她:
“……晚晚?”
说完手掌后撑想要坐起身,但他怀里的小姑娘并不允许,将纤细手指抵在他心口,明明力道微不足道,却让傅南艺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念头。
碰坏了,就要掉金珠子了。
所以要把自己好好锁起来,不能伤害到她。
见他似乎终于恢复理智,陶晚凉抿着红润朱唇,伸出小手放在他脸颊两边拍了拍。
“我说不要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啦?”
“持之以恒,矢志不渝的故事听过没?”
“再说……”
见他依旧呆愣,陶晚凉撅着嘴巴,捏起手指在他额头上用力一弹,小声嘟哝:
“你怎么那么蠢,小姑娘撒娇的话能全信嘛?”
说完揉捏他的脸颊,满眼嫌弃道:
“亏你还比我大八岁呢……”
被按在床上“蹂.躏”,傅南艺也没有挣脱,他痴痴抬起左手,轻拂过小姑娘细嫩脸颊上,被他衣袍盘扣硌出来的红印子,缓缓揉开,声音轻不可闻:
“是白活了……”
居然会失控到差点伤害到她,确实罪该万死,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想一想便觉心有余悸,傅南艺眸光顿在她身上,吐息一般轻声问道:
“晚晚会原谅我么?”
不要以为她没看见他滑向腰间的手,那里同陶凌寒一样,也藏着防身匕首,她如果说不原谅,他想要干嘛?
自残谢罪吗??!
陶晚凉飞起小眼神,狠狠照那只骨型漂亮的手上拍下去,“啪”的一声反倒把自己手心打得生疼,呲牙甩了甩,委屈地叫唤:“……浑身怎么都那么硬!”
傅南艺呼吸一窒,却看到小女皇嫌弃完,又将那只通红的小手伸到他眼前,高傲娇声说道:
“你给我揉揉,我就不生气了。”
明明刚从他怀中死里逃生,那双清澈眼瞳里却没有一丝埋怨和厌恶。
怎能教他不去舍命守护这份骄阳般的温暖呢?
傅南艺谦顺地托起那只手,眸光缱绻不舍分离,轻声回答:
“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继承来的传统艺能√
话说我怎么这么喜欢写儿子们哭,每次写起来都有种隐隐的兴奋。
我是抖s吧!
不要在龙椅上下克上了,直接让小皇帝把摄政王艹哭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