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宏伟的昭耀皇宫中主人几番更迭,国号多少次变换,城里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照旧如一。
京城自古便是繁华之地,宽阔道路两旁三四层高的酒肆茶坊、客栈商铺鳞次栉比,街边还有贩卖小食、饰品、玩物等等小贩沿街吆喝,更添热闹,显示出一派勃勃生机。
街上人络绎不绝,因为新皇初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街道上方还拉起不少红绸缎带,店家挂出红灯笼,喧嚣热闹更甚以往。
陶晚凉此次出行并没有兴师动众,轻装便服扮做寻常富家小姐,仅仅只有水色随行,论护身侍卫单傅南艺一人便足矣。毕竟是高武帝所培养出来的死士头领亲手训练出来的人,傅南艺的武功以一敌十完全不在话下,曾经他接令上山剿匪,连诸位刀口上讨日子的绿林好汉,闻风都要绕道走,生怕触怒这位瘟神。
此时这尊大神的脸色可不算好看。
街上来往行人太多,总有不小心碰到陶晚凉的,道过歉也罢。还有几个看穿着就是殷实人家的公子,见陶晚凉姿容秀丽,一袭暖色薄烟纱,莲步生姿,不禁心猿意马,差小厮上前询问芳名家室,可有婚配,有心结交想要拜帖登门造访,花前月下。
当然来人统统被傅南艺冰凉渗人的微笑和暴戾凶恶眼神活生生吓跑,他还遣来暗中跟随的影卫去查这几位都是何许人士。后来小女皇实在看不下去,主动紧挨着行在傅南艺身边,还伸手拉住他的手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对鸳鸯爱侣,不再多做纠缠,这才挽救了不少无辜公子哥儿的性命。
陶晚凉拽拽傅南艺的手,小声警告:
“不许对刚才那些人做什么,不知者无罪,知道吗?”
傅南艺垂眼看着长到自己肩膀的姑娘,眸光闪动,俯身凑到她耳边,故意压低声音问:
“不知什么?”
明知故问,忒讨人厌,陶晚凉白了他一眼,捏起纤细指尖掐他的胳膊。
傅南艺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反手将陶晚凉的柔荑握住,唇边含笑,又重复问了一遍:
“别人不知你和我什么?”
陶晚凉阴险一笑,呲牙回答道:
“知道我是孤苦无依的皇上,你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闻言,傅南艺周身气势一沉,敛下眸光,不再说话了。
男人明显不高兴了,陶晚凉走在他身边,兀自偷笑,然而手指却一直没有放开他。
她知道傅南艺想听什么,才不叫他轻易得逞。
但人可得抓紧了,这位可是个因为表白被拒,便屠掉所有碍眼皇室的男人,她不好好守着,又不晓得要怎么疯。
这般看来,她可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皇上。
陶晚凉长大之后经常出宫,到傅南艺府上玩耍,在他不忙的时候偶尔也会央他陪自己上街逛逛,傅南艺对京城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小公主喜欢的吃食、饰物等等到哪里去寻。
陶晚凉常光顾一家珠宝店铺,专门贩卖女子喜爱的钗饰花钿、手镯臂钏,还有男子常佩戴的玉坠扳指、扇坠扣带等等精美饰物。老板人又实在,商品做工精细,用料讲究,价格也公道,陶晚凉好多小饰品都是从这家添置的。
只是她不知道,店铺的主人早已易主,换做她身边的男人了。
傅南艺从很早起便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京城里许多茶庄酒肆的背后主人都是他,可笑大皇子从来不知道,自己每日呼来喝去的臣下,早已暗中控制住京城财源,甚至能与他分庭抗礼,早已满盘皆输,临死前还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傅南艺将此店盘下,原来的店主也没有离开,而是同傅南艺合作,与他一起经营其他生意,这间店如今由他的夫人帮东家看管。
陶晚凉同傅南艺甫一进店,就有人迎上来,新来的伙计眼尖,细细观察这对璧人:佳人眉目娟秀,但望向身边男子时面如桃花,声似莺啼;而男子英姿俊逸,贵气逼人,却小心扶住佳人跨过门槛。
以他从业多年的眼光来看,这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没错了。
他热情地引着三人进店,边走边向他们介绍:
“贵客光临,快里面请!小店新进一批西域上等货色,最是适合两位这样尊贵的客人了!”
前朝民风开放,随着佛法传入,与周边西域各国联系渐密,及至昭耀建国,这风气依旧不减,京城里有不少胡商店铺,甚至还有胡姬酒肆,就连坊间歌舞词曲,也受外来风气影响至深。
陶晚凉一听,饶有兴趣地拉着傅南艺过去,挑起一副珊瑚耳铛,戴在耳边晃晃,还问傅南艺好不好看。
傅南艺一路阴郁的心情稍霁,抬起手指轻轻拨弄她耳边赤红宝珠,又自柜台上拿出一条同样款式的珊瑚璎珞,帮她戴在颈间,终于满意笑起。
郎才女貌。
年轻伙计走上前,由衷地夸奖道:
“这副西域传来的经典款式,是在京城夫人小姐间特别流行的紧俏货,配上西域服饰格外打眼,娘子是我见过戴起来最好看的,郎君莫不买下,讨夫人个欢心?”
傅南艺替陶晚凉整理璎珞的手一顿,“夫人”二字似乎有种魔力,让他心中震荡,却将目光小心落在小姑娘面上,生怕她不高兴。
而陶晚凉听完,反应是有些大,当即蹙眉揉着脸颊辩驳:
“夫人可叫老了,我和他还没成亲呢。”
完了完了,青春飞逝啊,以前同傅南艺出门,明明都被认作兄妹的。
却没有否认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傅南艺呼吸一窒,几乎控制不住剧烈的心跳,一把握住陶晚凉的肩膀,目光紧迫,嘴唇张合,却不知该说什么。
接下来店伙计目睹了分外奇怪的一幕:清贵郎君手指颤抖地扶着佳人,眼光含情脉脉;而清丽恬静的娘子,却没什么特殊表情,低头给郎君试过几枚玉佩扳指,就要全部包下。
一个卑微求全,一个财大气粗。
他懂了,既然不是小夫妻,这应该是个权贵小姐圈养面首的新模式。
就是不知这小娘子是个什么来头,连府内面首都这副雍容模样。
挑选完毕,女皇陛下霸气将小手一挥,叫来水色去柜台前付银两,而摄政王殿下紧抿着唇,一直目光灼灼凝视着她,甚至想不顾礼节,直接就在外人面前亲吻他的姑娘。
掌柜的正是原店主夫人,陶晚凉还在纳闷怎么不是原来那个讨喜的胖子,夫人温和解释:“外子去走动旁的生意了。”
语罢抬眼看到傅南艺,立即认出这是新东家,刚要出声问候,却看到他在姑娘身后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掌柜精明,拨弄算盘的手指将算珠偷偷退去一位,随意比划个数给水色看。
这店都是东家的,他想这样讨佳人欢心,她就得配合不是。
陶晚凉打小就喜欢送他些小玩意,还美滋滋说这是今天的礼物,傅南艺微笑着收下,最后还是没能克制住涓涓爱意,托起她的手指逐一轻吻,惹得小姑娘脸红。
旁边小伙计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位面首一看就是前程远大,这样哄金主给他送东西,段位高啊。
两人从店里出来,发现街上不少男女老少都往一个方向疾步而行,见主子好奇,水色走到旁边摊位,向摊主问道:“店家,什么事这样热闹?”
摊主正在收拾东西,眼不抬地快速回答:“今日醴泉坊请来婆诗罗姑娘登台献舞,听说是京城有名的胡姬舞娘,平时只为贵族老爷们表演哪!我也得去见识一下美人,迟了可就进不去了。”
醴泉坊是京城中名气数一数二的胡姬酒肆,这位婆诗罗能夺过所有舞姬的风头,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傅南艺以前从没让陶晚凉去过那种地方,她心中猫爪子乱抓,说什么一定要去看看。
被顺了毛的男人,这次什么意见都没了。
醴泉坊内装修精美华贵,坊中西域歌舞靡靡,挂满红纱的舞台上,有身姿诱人的舞姬婀娜献舞。完全不同于昭耀女子婉约装扮,异域美人披纱带金,手脚腕间铃铛环佩随着动作发出泠泠脆响,酒桌来往间还有不少褐发浅眸、满面胡须的西域胡人穿梭饮酒,满室洋溢着浓浓异域风情。
陶晚凉没见过这般场景,频频四处环顾,嗤嗤称奇。
傅南艺无奈地带她到舞台下首一处偏僻桌位落座,点了不少特色糕点,却没有叫酒,怕喝了影响他保护皇上安危。
待到坊内座无虚席,又加置不少座椅之后,台上的舞姬接连谢幕退场,台边忽然传来急促清脆的鼓声。
一位身披朱红沙丽,白皙高挑的艳丽女子款款踱出,却并没有上台,而是伴随着鼓声,如蛇般摆动腰肢,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如疾风骤雨,腰间流苏翻飞,铃声急促。
忽然鼓声一顿,美姬腰身一停,带有西方神秘色彩的音乐奏起,美人踏地翩迁起舞,赢得堂下一片喝彩声。
陶晚凉手里的胡饼都不吃了,瞪大杏眸,眼睛都不舍得眨。
傅南艺见她所有注意力都被婆诗罗勾走,心头万分不快,将胡饼揉碎,修长手指拈起一块喂到她唇边,试图引回小女皇的注意力。
陶晚凉张口吃了,眼神却依然吝啬转一转。
婆诗罗确实比这胡姬酒肆里所有的美人都要艳丽,褐发如云雾般浓密,五官深邃,额间一摸朱砂红痕,金褐色的眼瞳宛如琥珀,多情妩媚,鼻带金环薄纱覆面更显神秘,直教看她的人意乱情迷。
舞至一半,美人足尖轻点,行至四周酒桌间旋转起舞,每到一处都勾得酒客如痴如醉,站起想要一亲芳泽,她却又如莺燕般离去了,只留下众人在原地兴叹,恨不得追随她而去。
待行至陶晚凉这一桌,婆诗罗注意到桌边端坐的沉默男人,蓦然展露微笑,舞姿妖娆流连不去,甚至开始试探着向傅南艺身边挨凑,柔美手指攀上他的手臂,指尖交替,一路向上。
傅南艺冷漠地注视着婆诗罗动作,心头逐渐烦躁,刚要挥袖拂开她,视线斜里却忽然急速伸来一只小手,一把握住舞姬万般挑逗的手指。
傅南艺转头望去,却见他的女皇气势高贵、斗志昂扬地瞥向婆诗罗,目光锐利清亮,微微笑着,露出利牙尖爪。
“别了吧,君子有属,他是我家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二:掌柜的,你看见刚才那个富家千金养的面首没?怪有手段的。
掌柜的:……那是你东家,你辞职吧。
其实吧先帝驾崩之后举国服丧的,但是我一寻思这场景:
我儿子女儿手牵手到街上遛弯,满目缟素,人影寂寥稀少,街上白灯笼挂起,娱乐场所全都关门……
还逛个jb,还是让高武帝死远点吧。╮(╯_╰)╭
我觉得应该把男配拉出来溜溜了,刺激刺激小傅,虽然还是个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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