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这一举动,几人欢喜几人愁。
欢喜的是刘俏刘嫖,忧愁的是阿娇刘昱。
当事人陈泽,内心却是五味杂陈,多半也是忧愁的。
刘嫖的公主府前,门庭若市,满朝官员皆来拜贺,这让刘嫖觉得倍有面子,一时间,陈家外戚迎来了最鼎盛的时候。
刘昱来椒房殿,一脸忧愁的问阿娇:“母后,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阿娇摇头。
刘昱建议:“母后去问问父皇?”
“唔……这要怎么问?”她潜意识里是抗拒和刘彻交谈的。
很多事情她宁愿放在心里,自己胡思乱想,也不想和刘彻交谈。
因为,她不信他。
“直接问呀,您是父皇最亲近的人,您问了,父皇难道不告诉您么?”刘昱皱眉,感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清。感情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很遥远。
阿娇沉默。
晚间,刘彻回来。
他亲呢的抱住阿娇,大手覆在她的肚子上,问道:“今日感觉如何?孩子有没有闹你?”
阿娇摇头:“挺好的。”她微微一笑,脑海里却还在想着儿子今日说的话。
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刘彻低笑问道:“宁平呢?恢复正常了没?”
“她今天依旧很正经。”阿娇无奈道:“这事儿,只有你能解决。”
刘彻轻哼,悠悠道:“再生个公主吧,那个丫头失宠了。”
阿娇噗呲笑道:“怎么听着,我感觉是你失宠?”
他吻上她的唇:“能让朕失宠的,只有阿娇。”
阿娇依靠在他的怀里,犹豫着,要不要问关于陈泽的事情。
“怎么?”刘彻勾起她的丝发,放在手心把玩:“有心事?”
阿娇抿唇,终是问道:“怎么突然就封赏陈泽了?”
刘彻眉梢微挑,他的神情多了几分诧异,些许微妙而又难以察觉的喜悦,露了出来。
“阿娇,这是你第一次问我。”刘彻克制着心中的激动,淡淡道:“之前再不公,你都没有问我一句。”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阿娇诧异的看着刘彻:“你……想表达什么?”
刘彻沉沉的看着她:“我只是想知道,我的阿娇什么时候对我,再无保留。”
阿娇撇开目光,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自从恢复前两世的记忆后,他们之间就多了一道屏障,她不愿意出来,他也进不去。
她虽然在他的身边,可他却有一种,她随时会离开的错觉。
若不是有儿女的羁绊,他想,或许她真的就走了,和前世一样。
她想培养陈家的孩子,他同意了,让陈泽和霍去病一起接受训练。
事实上,陈泽还算争气,虽比霍去病差了点,但也算是领兵将才。
可是这样的陈泽,真的不适合再接受封赏了。
陈家和卫家不同。
卫家没有家底,卫青骑奴出身,卫家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他的赏赐。
他若想收回,随时都可以。
不管是卫青还是卫子夫,都需要依附于他。所以他可以给卫家一门五侯,贵震天下。
而陈家,前有帝姑大长公主刘嫖下嫁前堂邑侯陈午,后有帝姐公主刘悦下嫁隆虑侯陈融。
阿娇一出生,便受到当时帝后的偏爱,后来更是被景帝视为明珠。阿娇拥有的一切,不是刘彻的赐予,陈家亦不是。
陈泽就算不被封赏,日后他也能继承爵位,成为堂邑侯,所以刘彻不曾对他封爵。
这些是刘彻的想法,对陈泽来说,有失公允,但谁让刘彻确实偏爱霍去病呢?
可明明不公平,换成没有恢复记忆的阿娇,早就找刘彻,为自己的侄儿抱不平了。如今的阿娇,却不闻不问,视而不见,任由这不公平继续下去,自己胡思乱想了一堆,也不找刘彻问个明白。
刘彻感受着,这因为前世种种而存在的隔阂,纵然是指点江山的帝王,也无能无力。
能做的,他都做了。答应过的,他也都做到了,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能让阿娇放下前世。
现在,阿娇主动开口询问了,在他看来,便是她也在试探着走出屏障。她再次愿意与他分享,她的心思。
可是,突然封赏陈泽的理由,刘彻却不想说了。
他轻咳道:“就觉得这孩子,还不错。况且大汉确实需要他,所以……”
阿娇听着他的语焉不详,眸子微暗:“哦。”
不能说么?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什么大汉需要,倘若真的如此,他也不会现在才给陈泽名分。
阿娇不信他的解释,刘彻也看出来了。
她好不容易向他敞开心扉,他若不说清楚,恐怕日后再难触及她的真心了。
他抱住她,轻声道:“好吧,我说。”
阿娇看他。
“陈泽和宁平……”刘彻道:“宁平说要出宫。其实就是去了堂邑找陈泽,他们两人,似乎私定终身了。”
阿娇:“???”她一脸懵逼:“为何我不知道?”
刘彻:“都说是私定终身,让你知道了,还叫私定么?”
阿娇:“……”
“所以,这和你封陈泽为将军,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陈泽一定是因为朕没有给他应有的赏赐,才会将主意打到宁平身上。那朕就给他,让他远离宁平。”
所以他就封陈泽为破虏将军,甚至让他出征讨伐昆明?
阿娇有点无语:“……”不管是刘彻的理由还是女儿和陈泽的事情,都让她不知道说什么。
讨伐昆明是元狩三年以后的事,刘彻让陈泽领兵去,自是带着私心的。
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当年为伐昆明,刘彻特意让人在长安附近挖凿昆明池以习水战。可见昆明地,是有多难攻克。当年大汉之所以要伐昆明,也是为了和昆明后面的身毒(古印度)建交。
前世的刘彻,从张骞那边知道,身毒等地方有通商的价值,并且还能联合起来反抗匈奴。所以那时候的刘彻十分惊喜,决定不故一切的打通从西南到大汉的官道。
结果,自然是劳民伤财,遭受到不少部落的阻拦,没能成功。其中,就有昆明等族的酋长,为了垄断丰厚的过境贸易而拼死抵抗。
这一场贸易战争,历经了很多年,都没打通。
如今,刘彻将这一场要维持数十年的战役交给陈泽,可见他想要拆散刘俏和陈泽的决心。
不过,作为姑姑,阿娇不得不为自家侄儿说一句:“刘彻,你凭什么这么想泽儿?那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我心里清楚。还是说,你就看不上我们陈家的孩子?”
刘彻错愕:“怎么会?”
好吧,其实在刘彻的心里,还真的有点瞧不上陈家的后人。就拿他二姐隆虑公主的儿子昭平君来说,秉性顽劣,不成大器。而陈泽这孩子,直到堂邑被国除,刘彻都没印象。
这一世,若不是阿娇的提点,又哪来如今的陈泽?
“其实,若俏俏真的愿意……嫁给泽儿……也不是不行。”阿娇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老早就答应了女儿,她的婚事,她自己选择的。”
刘彻:“……”他真后悔!
“而且,之前明明就是你偏心,不给泽儿嘉奖。”阿娇抬手戳着他的心窝:“平心而论,这些年,泽儿为大汉也曾南征北战,上次还差点丢了性命,他哪点不如霍去病了?”
要说霍去病让刘彻喜欢的地方,那真是说不完的。不过看着阿娇不悦的样子,他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还什么故意接近宁平?刘彻,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阿娇突然冷笑:“当年的你,究竟为什么说喜欢我,你心里最清楚。现在你又凭什么用你的想法去揣测陈泽?”
本是在说女儿的事情,没想到阿娇突然变脸。刘彻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开诚布公,却一下子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还是很多很多年前,他无法辩驳的事情。
最开始说喜欢阿娇,他确实带着别的心思。
阿娇起身,托着腰转身进寝殿:“我现在很烦你,别跟着。”
刘彻:“……”
——
宣室殿,陈泽站在殿前,刘彻眯起眼睛,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在为这个少年,和自己耍小脾气呢!
少年和霍去病一样的年纪,站在殿前,虽低着头,但腰杆是笔直的,不卑不亢。刘彻微微挑眉,还真是个不错的小伙,怎么自己以前就忽略了他呢?
少年的身上有一种让刘彻觉得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是很喜欢。
“陈泽。”刘彻淡淡唤了他的名字。
“陛下。”
“讨伐昆明一事,你可有想法?”刘彻问道。
“昆明近水,大汉将士长途跋涉过去,本就疲劳,若再进水战,恐怕不行。”陈泽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欲攻昆明,可先进行水上作战的训练。”
刘彻微微扬眉,来了兴趣:“哦?说说你的具体计划。”
陈泽直接将他连夜制好的计划图奉上,并且给刘彻作了详细的解释。
刘彻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欣赏,这一计划图,和前世后来大汉攻下昆明的作战计划相差无几。
若这一切都是陈泽计划的,那么他确实是不输霍去病的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