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你想怎么做呢
清晨六点,诗音准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因为生物钟，也不是因为闹钟，而是中岛敦死亡的梦境准时地碾过她的大脑，死亡的痛苦攫取了她的意识,身体不得不清醒过来。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12月18日,中岛敦死亡的事实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心头忍不住越发不安。
18号慢慢临近,在此之前，她真的就只能这么等吗？
而在诗音这边全力准备迎战组合挑战的时候，安室透也在这个时间点上，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那是横滨郊外一座很普通的乡下图书馆,木制的横梁,木制的围墙,老旧得似乎一粒小小的火星就足以让它付诸一炬。踏上图书馆门口的阶梯时，甚至能听到木板在脚下发出难耐的吱呀声。
安室透就踩着这似乎摇摇欲坠的地板,走进了图书馆内。
迎面是属于纸墨和灰尘特有的味道，据说习惯这种气味的人会觉得身心舒畅，但对于他来说,只嗅到了陈腐和一成不变。一排排褐色的书架在眼前鳞次栉比地排列，而书籍按照类型被分门别类,好好地存放其中。
他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封皮上写着《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的交融》——一本不知所云的社会性著作。
“很安静的地方吧？”
书架上空出来的缝隙对面，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感叹道。他低着头翻看书籍的动作和神情，像极了大学里的教授，与这间图书馆的氛围十分搭调。
相比起来，他自己这样粗鲁的男人一看就与这里格格不入。
“是吗？不是我喜欢的地方呢，总觉得待在这里,会连自己也跟着它一起腐朽下去。”他不似平日里或谦逊或无害，面对对面的男人，嘴角的笑容都要锋利不少。
“既然您对这里意见如此之大，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像是大学教授般的青年收敛了学者般的气质，冷酷而铁的眼神穿过这狭小的缝隙射了过来。
“找我有什么事，降谷先生，还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叫您安室先生更合适？”
“叫什么都无所谓，异能特务科的参事官辅佐，坂口安吾。”面对对方的下马威，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来是想问一件事，tog的资料，是不是在你们手里压着？”
安吾闻言，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镜片的反光恰好遮住了他看向这边的眼神。
“tog，那个四年前活跃在网络上的情报贩子吗？”
“没错，你们异能特务科不是有全国甚至全世界大部分异能者的资料吗？如果有的话，希望你们可以拿出来，配合我们这边的调查。”
安室透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但对面的坂口安吾也不是省油的灯，表情丝毫没有波澜。
“就我所知，异能者的管理是全权交给我们异能特务科负责的，你们公安的调查一旦涉及异能，也必须转交给我们。”他语气平淡地问，“那么降谷先生，请问您可以将您正在调查的资料交给我，让我们来接手接下来的工作吗？”
“你们的管理要是有效，现在横滨的局势也不会乱成这样。”
主张对异能者特殊情况特殊安排的异能特务科，与他们主张跟普通人一视同仁严格按法律对待的警察厅可谓是理念上的根本性冲突，双方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异能特务科认为警察厅思维僵化不知变通。
警察厅认为特务科包庇异能犯罪者，甚至视他们为国家机关里的蛀虫。
即便是曾经有过几次合作的安室透和坂口安吾，见了面也无法避免□□味。
不过，安室透这话倒是说到了他的痛点上，特别是在这个组合入侵，他们却完全无法行动的现在。
但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安室透所在的警察厅也照样无能为力。
这是外务省的问题，给了那些人治外法权，他们谁都动不了。
不过，他这么关心这件事的理由他倒是也明白，虽然部门不同，但都是政府的一员。想到这里，坂口安吾松了口。
“降谷先生，如果你调查tog的事是为了解决现在围绕着索尔顿的问题的话，那么大可不必担心。秃鹰们不会一直盘旋在横滨上空，它们所求的大餐根本就不存在。时间到了，它们自然就会散去。”
安室透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话里的意思是，“书”其实是假的或者压根不存在，失去了这个争夺的目标，那些势力自然就不会继续关注这里。同时，这也意味着真正的“书”如果存在，应该在异能特务科的掌控之下。如果他没有说谎，也就是说——
最开始那个消息，果然不是tog发的。
他的推理没有错误，那个白发女人可能真的是tog！
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与兴奋类似的感情，他追问道：
“那这次的事件里，就是有人借助tog的名号在策划阴谋。那么tog呢？从最开始就没有参与其中吗？”
坂口安吾沉默了半晌，再次强调了一遍，“与异能者相关的情报都是机密事项。恕我直言，降谷先生，您对tog太过执着了。”
“你们异能特务科会允许自己的身侧有一颗定·时·炸·弹一直亮着，还告诉自己不要去管吗？”安室透冷笑道。
“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坂口安吾再次推了推眼镜，“但是面对异能者，我们永远都只能处于这种状态下。”
“这是在为你们的无能找借口吗？”
他没有因为安室透的口吻动怒，反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意有所指地问：
“那么降谷先生，如果您知道了tog的身份，您又想怎么做呢？”
“你们把我抓起来又怎么样，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有本事砍死我啊。”
与谢野可怕的大砍刀架在脖子上，露西吓得脸色发青，仍旧还是死鸭子嘴硬。
“死？”与谢野闻言舔了舔嘴唇，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呵呵呵……”
露西：！！！
“不过，切开四肢和皮肤的时候，果然还是有知觉的时候最好呢。”她说着摩挲了下少女光洁的脖颈，“要再来一次吗？别怕，我像上次一样会治好你的，保证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那姿态，比恶魔还恶魔。
“噫，不要啊！！”
诗音刚推开房门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原本打算走进房间的脚步卡在了门口，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肘，确认下是不是真的没有缺什么零件。
“与谢野小姐，我还没有正式向您道过谢呢，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留织田一人看管露西，两人走到门外，诗音郑重其事地弯腰致谢。
“啊，那个啊，小事一桩。”与谢野爽朗地将大砍刀往肩膀上一架，冲她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真想感谢我的话，等下让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研究一下你的身体怎么样？”
诗音闻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后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后，疑惑了。
“恩？您之前在替我治疗的时候，没有顺便研究吗？”
“我倒是想啊，这不是被拦住了吗？”她一脸遗憾地看着她，“‘迷迭香’那东西太危险，处理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我的能力也不是万能的——太宰那家伙都这么说了……”
“太宰？”她下意识攥住衣摆，问，“是太宰带我过来的吗？”
“是啊，那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请求我帮忙救人呢，还特意叮嘱我下手要精准一点，不要给你造成太大痛苦，免得把你疼醒了。”
“呃，是、是这样吗……”糟糕，嘴角，嘴角压不住，不行，不能笑得太明显。可是——
好开心！
不对，等等，这么说的话，太宰当时果然在宴会场，那他们一起跳探戈的事也不是幻觉了？那、那她后来因为迷迭香发·情的时候呢？
不敢想下去了。
怎么办，问谁会比较不那么尴尬？
啊，真是眼前一片黑暗呢。
算了，先做正事吧。
等与谢野离开，诗音跟被解除了束缚的露西面对面坐着，织田一如既往如影子般站在她身后。露西警惕地瞪着诗音，瞪着这个害得她落到如此田地的女人。即便是现在，她也想不通自己的能力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能力的？”
她像是未卜先知一样看穿了露西的想法，然后在露西以为她会给自己解惑的时候来了句：
“抱歉这是商业机密。”
“……哼。”被耍了。
“我来这里不是想问你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告诉你，书不在我这里。至于在不在索尔顿大楼里，我也得进了地下资料库找过才知道。”她说话时垂着头，没有看向露西，手指轻轻绕着自己的发丝，一圈，又一圈。
“你们抓我也没用。”
“我都已经被你们抓了，事到如今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露西倔强地扭过头去。
“我之前说过了，你不是不信吗，我就只好再说一遍。毕竟，我之前是打算让你回去告诉你们组合的首领这个消息的，虽然现在用不着了。”
她感觉到诗音话里不对劲的部分，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就在十分钟前，你们组合的首领菲兹杰拉德先生打电话过来，所以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哦对了，他还替你付了100万美元的赎金，所以你现在自由了，蒙哥马利小姐。”
她闻言缓了两秒，试探着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是的。啊，差点忘了，菲兹杰拉德先生要我转告你一句话，‘你的能力既然已经被发现，就已经失去价值了，随便去哪儿都好，不用回来了’。”
刚走了两步的露西顿时停在了原地，而后猛地夺门而出。
如果是以前的tog，处理露西的事绝对不会这么草率。至少应该会安排好露西的出路，替她准备一条不会太艰难的道路。
可经过中岛敦的事后她想通了，这终究是别人的人生。
她不可以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随意干涉了，不能再重蹈覆辙。
“不用告诉她，赎金都打进她账户里了吗？”织田问。
他们武装侦探社是不可能收什么赎金的，这有违社的方针，就算社费吃紧也不可能。诗音作为受害者以及反过来绑架了露西的对象，倒是有资格收下这笔钱。
虽然她也不想要，但电话那边那个组合首领不听人话，钱直接就打过来了。还能怎么办，就只能把这钱当做他们组合对露西的“遣散费”了呗。
“她早晚会发现的。现在告诉她，她可能会因为一时意气把钱都退回去。”
她现在相当于孤身一人被扔在了异国他乡，又人生地不熟的。
这些钱对现在的露西来说，是她活下去的可能性和希望。
“也是。”
诗音抬头看了眼挂钟，现在是上午十点。
电话里菲兹杰拉德表示，会等到地下资料库开启，这段时间内不会再派人来抓她，也算是对她反抓了露西的一点敬意。虽然她完全不懂这人的逻辑，但菲兹杰拉德这人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起码组合那边这两天暂时不用担心。
剩下的小鱼小虾，以武侦的实力完全可以正面硬刚，不需要躲躲藏藏。
所以，她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诗音从椅子上站起，重新走到了自己一开始醒来的地方——
医学观察室最里面的床位。
然后拉上了挂帘，这样只要不走到她床边，就看不见这里的状况。
非常合适的位置。
“织田作，我接下来会使用能力，过程中会失去意识，不用担心。”她脱掉外套，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好。”
织田闻言，搬了个椅子放在床尾坐下，卡住了唯一的通道。
本来已经准备开始的诗音想起什么，犹豫了半晌，又重新坐了起来。
“那个，织田作，我有件事想问一下你。”
“恩？”
“就、就是宴会那天的事，因为迷迭香的关系，我记不太清了。”她暗暗抓紧了被角，目光死死地盯着被套的花纹，不敢抬头，“我是不是跟太宰……跳了探戈？”
“没错。”即答。
“那之后呢……？”
沉默，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虽然织田作没有回答，但诗音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既然她最后有印象的就是跟太宰跳舞，那之后迷迭香的药效就发挥作用了，所以……
发·情的时候在她身边的是太宰。
她没了。
世界再见！
诗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逃避现实地启动了未来视，意识脱离身体，进入了一个谁也看不到她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安吾看穿了安室透自己都还没有理清的想法，所以问他想怎么做。
以及，诗音终于知道了自己强上了太宰（bushi），逃避现实了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