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突然在寂静中乍起。
薄子敬下意识在口袋里按掉声音,没几秒，铃声又跟着响起，他不耐烦的皱眉道：“说话！”
电话那边非常吵闹,女人的声音似乎是放在喇叭口的，周围人只能听见她提着嗓子很快的说句什，却没听清楚，顷，薄子敬诧异道：“醒？知道，马上过！”
他挂电话，在李局尖锐的目光中说道：“李局，梁策醒,现在闹着要见警察，说是有要事情跟我们透漏。”
李局的眼神一时间并没有从钟宇脸上挪开,反而越发以逼迫性的目光紧盯着不放，他问道：“你是说，叫钟旭的人,是当年七一六南北高架特大车祸的主谋凶手？”
钟宇冷静道：“我是说可能,并不敢确定。”
“你有证据？”
“没有。”
“那你的判断依据是什？”
“......”
“据我知，当年那场车祸最后的定是意外,政府从上到下涉及到的办案机关没有一认为那是一场凶杀案，且警方经过对现场勘查之后确定那就是一场交通意外，你为什敢说那是一场谋杀？当年你多大？十六？十七？”
“十七岁。”钟宇平静的回答道：“当时被撞的几辆比较严的车当场变形，许多汽车部件在发生撞击的时候就已经不翼而飞，以警察找不出事故缘由是正常，尤其是其中一辆车牌号为‘朝a79400’的白色道奇在撞击中被挤压半米长的废铁，事后经过处理修复只发现刹车在踩压撞击中被弹飞，以最后整连环撞击都被认为是因为辆车超速驶才导致的。”
“以呢？”李局紧追不舍：“你的判断依据是什？”
钟宇深吸口气,下颌处的肌肉的跟着紧绷起：“因为那是我父母的车，事后一多月后，我在家中无意发现一组被拔掉的刹车片。”
李局眯眯眼睛，沉声问道：“事你跟警察说过吗？”
钟宇顿住，垂下眼皮，声音变得有些低缓：“没有。”
“为什不说？”
“为什当时没有向警方报案？”
“你知不知道你对警方知情不报在法律上能构什罪？”
薄子敬皱眉：“李局，现在......”
“薄子敬！”李局唰的转头看向他，脸上胖乎乎的肉由于太过激动都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厉声道：“我让你说话吗！啊！”
他又新看向钟宇，用多年老刑警特有的威严与凌厉深深的盯着对方，声音低沉道：“你！刚才的那几问题，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时间缓缓而过，在场有人都在等待，目光如针齐齐刺向他，可反而越是样紧绷的局势，钟宇似乎更加变得平静。
他将眼皮微微垂下，目光半澄澈的盯着斜下方十五度地板上那块毫不起眼的凹槽处，那里面只有灰黑色的水泥块，偶尔路过一只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的小爬虫，钟宇盯着那只爬虫从出现到消失，就在在场其他人以为他在想办法找理由辩驳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道：“因为失去父母之后已经让我无法承担再失去一位至亲的痛苦，而且当年我只有十七岁，我不敢确定找到的那组刹车片就是我们家车里的，再加上后证据被钟旭偷走，没有办法......”
“就算证据被拿走，为什不跟警方提及此事？”李局说道：“只要你跟警察反应件事，按照当时事态的严程度说，警方一定会追查到底，不管能不能找到那组刹车片。但你没有做！”
钟宇不知想起什，忽然掀起眼皮冷冷的回望过去，眼底多一丝讥诮的分，平静道：“当年我十七岁，对法律的解程度并不多，当时没有说，一是不敢，是没把握。再加上当时政府为压制舆，将件案子草草事定案，如果当时真的一追到底的话，难道会发现不异常吗？政府既然都没有过分视，我当时一未年人去举报就能改变事情结局？”
李局的脸色越越差，当年件事情他没经手，但他知道整事情的经过，因为当时场事故太过严，很快引起省里的注意，再加上当时各大媒体将此事喧闹的铺天盖地，在那段时间一度引起不人的恐慌，当时光是闹事的家属就把政府大院和医院大楼堵的水泄不通，为尽快能给些受害者家属们一交代，警方就以最快的速度结案通告，才安抚舆压力，如果当时一旦有任何像是某不良谣言混入其中的话，恐怕后果真的难以收场。
“钟旭当年只是未年，按照我国的法律，就算真的查出他是凶手，能怎办？判不死刑没法给那些受害者一交代。”钟宇淡淡道：“十年前我只是怀疑，到今天为止我依旧只是怀疑，因为，我确实没有证据。”
他想起当年年钟旭亲口承认就是他拔掉刹车片的场景，可即便亲口承认又怎样？在法庭上，一切都是讲究证据的。
没有证据，什都不是。
况且，他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即便他真的做过那多不可饶恕之事，那在有证据都确凿的情况下，他不介意他用死亡偿还自己的罪恶，当然，钟宇想，他还会亲手将他送到警察的枪口下。
可是他什证据都没有，多年，他能够查到关于钟旭的信息，寥寥无几，更别提他那多的作为。
在世界上，最不想钟旭死的人就是自己，最想钟旭死的，是自己。
但往往很多时候，他更希望钟旭已经死。
年时代的子终究已经为过去，当孩子手上握起屠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跟齿心锐些词语无关，在世人心中，他已经是杀戮者的代名词。
而杀戮者，没有年龄。
整办公室内，除李局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没有经历过那场特大车祸案，那时候大家都还很小，很多人的关注点那时候还只是在考试，篮球和明星上，就算有知道的，对件事情的印象比较模糊，而且已经过去多年，再往事提，只觉得十分遥远陌生。
李局什都没说，只默默的看钟宇一会儿，拿起手边的洋瓷缸子，低头喝口营养快线。
·
早上八点半，警车到达南环路一家极为高档的私人护理院。
梁策靠坐在病床上，鼻子上还插着输氧管，他看起还非常虚弱，脸色又苍白又蜡黄，甚至还带着些营养不良的可怜气。
他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艰难的喝完一杯温水之后，调整一下坐姿，才看向病床边上等候半晌的年轻刑警。
“感觉怎样？”薄子敬双腿交叠着，双手抱在胸前问他。
“还。”梁策说，一双眼睛下意识闪闪，阿潮那一脚发狠，导致他脾脏当场破裂，要不是当时抢救及时，恐怕连条命都捡不回：“何教授的案子，怎样？”
“你还有空关心呢？”薄子敬挑眉道：“我以为你会问我那把你踢进医院的人怎样。”
梁策嗤一声，下意识伸出食指往鼻梁上一戳，愣道：“都忘，我眼镜......”
“在。”薄子敬一只手给他递过去：“昨晚上凌晨两点医生说你闹着要见我，怎，有什要说的？”
梁策垂下头沉默一会儿，薄子敬又道：“何志朝的案子已经结束，凶手是跟你一学校的叫做张怡的女人。”
“张怡？”
“确切说，应该是她丈夫，叫李鸣。怎，认识吗？”
梁策摇摇头，说道：“没想到，快就破案。”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陆斌坐在后面插句话：“你进icu多天，我们都破三件案子。”
梁策抬起头，用他学霸惯有的瞧不起人的目光哂陆斌一眼。
陆斌：“......”
“说吧，着急的叫我们过干什？”
梁策不管从什角度看都是非常老实的油腻理工男，或许是他脸上的青春痘已经注定自己辈子要跟帅哥字无缘，以干脆从五官上，直接就放飞自我的随意生长，一随意，让他整人的气质看起就显得有点扯淡，可偏偏一看起扯淡的人，却是一般人都比不过的学霸，如果非要给他人起外号，那最合适的无异于是扯淡学霸。
扯淡学霸用插着输液管的手随意抓抓已经油好多缕的头发，直到一阵阵下雪似的头皮屑都开始往下掉的时候，薄子敬终于忍不住将身体往后靠靠，他难得的只皱眉，却没说话。
不知到那阵头皮屑掉多久，梁策似乎给自己挠舒服，才终于用手臂撑着坐直身子，开口道：“我要举报一人。”
薄子敬似乎早有预感，听到话连眼角似乎都没动一下，问道：“谁？”
梁策：“人我查有将近五六年，只查到一些皮毛，如果不是次突然住进医院，我本还打算自己一人一查到底，但是我怕以后再发生像次样类似的事情，如果自己都快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还说其他什。”
薄子敬沉默着听着他说完。
梁策继续：“人的背景势力都在国外，但他是中国人，前些年的时候他一直活动在国一带，专门为各国恐怖/分子提供生化武器，还为一些反政府分子提供大量的金钱资助，被国联邦政府定为头号红色通缉犯，是国以及东南亚地区些年一直在追捕的黑恶势力，他在某些国家的国安局里甚至都非常有名，因为他是他们些人多年一直都无法**的人。”
“还有呢？”
梁策忽然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诧异道：“您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我是很惊讶。”薄子敬说：“但我惊讶的不是你说的人，而是你一搞学术的，是怎查到些的？”
梁策扭扭捏捏半天，想说什，似乎又不知道该怎开口。
薄子敬看出他的焦虑，哼一声，忽然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照片扔到他怀里：“你说的是不是人？”
照片是当时郭壮壮搜家的时候从梁策的笔记本内嵌里发现的，那是三张跟钟宇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每张照片背后都注明拍摄期和拍摄地点，当时薄子敬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就是钟旭。
“你以为把他藏起警察就找不着？”
“以你是看照片查到人吗？”
“不是。”薄子敬说道：“你先不用管我是怎知道他的，先说你想说的，你为什要调查他？又是怎调查的？”
梁策摘下眼镜揉揉眼睛，终于想起突破口，问道：“你还记得零零六年七月十六那场南北高架的特大车祸吗？”
直到此时，薄子敬的脸上才终于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将交叠的双腿放下微微分开，原本环抱在胸前的手放在大腿上，整上半身都朝病床的方向微微倾斜，他垂下嘴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梁策，问：“怎说？”
“如果你还记得场事故的话，你应该知道，场事故，当时一共是死五十五人。”
“我知道。”
“警方应该调查过我的家庭背景吧？”
薄子敬眼神一骤，他记得梁策家里只有一奶奶和一舅舅杨江平，父母早在很多年前就去世，却不清楚是因为什，村里人只说是车祸，但具体的，谁都没有跟警方多讲。
却没想到，是样。
“你父母就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薄子敬明知故问的说道：“我记得当时场车祸最后是以交通意外结案的，跟你说的人又有什关系？”
梁策：“因为我怀疑，人跟当年那场车祸有关。”
“依据呢？”
“钟宇就是依据。”
“什意思？”
“我研究生那几年，跟钟宇都住在一栋宿舍楼里，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他在调查当年那场车祸的案子，当时他躲在楼梯处跟一人在打电话，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我隐约感觉那是警察，他拜托那人将当年的案卷调一份给他，但对方好像拒绝，从言语中我察觉到，似乎凶手跟他是亲戚关系，于是我就开始打听钟宇的家庭关系，才知道他有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
薄子敬眯眯眼睛：“你是说，钟宇一直在查件事？”
“应该是，我就撞见过那一次，他是非常谨慎的人，那天正好学校放假，他可能没想到宿舍楼里还有人跟他一样没回家，那人就是我。”
薄子敬垂下眼皮，脸上的神色讳莫如深，他忽然觉得整胸口都空落落的，风隔着纱窗吹进，似乎空气里都是丧尸的腐臭之气，一时间冲的他脑门都有些发昏。
他忽然想到钟宇昨夜凌晨时分站在一帮警察眼前说出当年那场交通事故时候的样子，即使他当时神色冷静异常，但那份似乎跟他们相距十几年的孤独还是狠狠的扎到他心底，心疼的他简直透不过气。
他伸手扯扯领口，有些烦躁的在额头上抹一把。
“他放假都不回家？”他忽然问句此刻不着边际题外话，可平静的神色让人并不觉得那是一句不该在此时问的问题。
梁策并没有意识到什，回答道：“他一连家都没有的人，怎回？反正每次学校放假，我看他都会留校，而且不回家的不止他一，有很多同学因为老家太远不回去的。”
“嗯。”薄子敬冷静几秒，说道：“知道。”
“薄警官。”梁策叫道：“人去年的时候已经回国，想必你已经知道吧？”
“嗯。”薄子敬问他：“你又是怎知道他回国的？”
梁策的眼神随着他的问题下意识躲闪一下，才说：“去年我因为奖学金一事被人在校门口......您还记得吗？”
薄子敬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很抱歉，我不应该撒谎。”梁策低下头说道：“我知道那人不是钟宇，但是之以没跟警察说实话，是想让你们通过钟宇查出那人而已。”
“你跟踪他多久？”
“什？”
“你既然有照片，看你一直对他的踪都很清楚。”
“有......快一年吧，但就只有照片，除此之外，其他的，我就知道刚才跟您说的那些。”
薄子敬心说你五年怕不是查寂寞？他又恢复一开始懒散的神态看梁策，说道：“既然他是多年连政府都奈何不得人，你跟踪他久，还拍多照片，不觉得很奇怪吗？”
梁策霍的抬头看他：“什意思？”
“样厉害的一人，你真的觉得他会不知道你在调查他？”
梁策皱眉道：“您是说，他早就知道我跟踪他？不可能，他不会发现的，他要是发现的话，他早就......”
“早就怎样？灭你的口？”薄子敬说：“那是低级玩家才干的事，蠢货！”
梁策涨红脸。
薄子敬：“知道为什警察一开始会将有案情的线索都指向钟宇吗？知道何志朝呼吸道内的三氧化/砷为什是从你房间内发现的那桶油漆里查出的吗？知道何志朝那本丢掉的笔记本上写什吗？蠢货！真是只知道把脑子用在读书上的蠢货！”
梁策的脸色越越差，最后挣扎着说道：“可我有一次明明在跟踪他的时候听他跟一人说起过关于那场车祸的事......”
“他确实跟那场车祸有关，但那本就是他故意说给你听得。”薄子敬站起说道：“知道那把你送进医院的人是谁吗？”
梁策茫然的望着他。
“他是毒牙下面的杀手之一。”
梁策僵住神色半天，不知在想些什，薄子敬问道：“对于毒牙的调查，你是不是两年才知道的？”
“......嗯。”
“而且知道的很轻松，对不对？”
“你怎......”
薄子敬摇头道：“他早就把每人都算进去，包括你调查他件事。”
“可是他怎知道我跟踪他是在调查车祸的事？！”梁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薄子敬翻白眼：“你又不是什国家级干部，有身份信息靠政府保护，你就是普通老百姓，人家想查你不是分分钟的事？我说你一学霸怎能蠢样？你以前那些奖是不是都是作弊得的！”
梁策揉着眉心半天，才反应过：“以你们早就知道？！”
薄子敬随意的耸耸肩，陆斌立刻：“不要小瞧警察的实力！术业有专攻，你懂不懂？！”
梁策：“......”
薄子敬质问道：“为什之前一直没有向我们透露事？”
“没有实质性证据，万一你们打草惊蛇怎办？”梁策再次发挥他瞧不起人的态度，用终止扶扶眼睛，沉声道：“你们办事，我不放心。”
薄子敬：“......以呢？事实证明，你才是那蠢货。”
梁策不跟他计较，似乎想起什，豁然道：“人是钟宇的亲哥哥，你们不会包庇他吧！”
薄子敬怒道：“我还没跟你计较欺瞒警方的罪呢，你他妈倒敢先污蔑警察！信不信让你从出去之后立马再进去！”
梁策一想到自己向警察撒去年校门口被人打那事的谎话，登时闭嘴没再吱声。
薄子敬：“你还有什要交代的吗？”
梁策摇摇头。
薄子敬站起就准备走，梁策又将他叫住，问道：“您刚才提到，何教授丢失的那本记，是什意思？”
薄子敬看眼时间，用跟他同样瞧不起人的态度回复道：“跟你有什关系吗？”
梁策：“......”
薄子敬冒雨钻进警车，车就停在住院部的大门外没启动，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回的在上面依次敲击着，他看着窗外的雨，出会儿神。
“老大......老大！”
薄子敬惊觉的转过头看陆斌一眼，怒道：“放！”
陆斌指指他口袋里一直在振动的手机，嗫嚅道：“都响半天。”
薄子敬心说最近真是魔怔，做什事都容易出神的很，还好没开车，不然路上真出点什事他还得跟旁边傻大冒做一对苦命鸳鸯，那不是太对不起钟宇嘛。
电显示上跳着王长的备注，薄子敬烦躁的将手机丢给陆斌：“你接，就说我忙着呢，有事回头再说。”
陆斌翻着白眼才跟对方交流没几句，突然转过头看他，大声道：“老大，有叫张科的电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