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1 / 1)

得知表弟陶孟将至的这一日,谢琛将镇魇司案头堆积的事务交接处理了一番便出了门,自午后便已带人等在渡口。

对于舅舅的这一安排,他略感不自在。他与那位表弟连正式的见面都不曾有过。若只是陌生倒也罢了,偏偏,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听说近来出落得气质越发阴柔。以至于,人还未见,谢琛已在脑海中自行脑补了一个瘦弱男子翘着兰花指、说话轻声细气的模样来了。

这印象来自于镇魇司处理过的一桩案子,涉案人是个侯府公子,偏好南风,谢琛审问时,一连几个时辰面对着那招供都要细着嗓子的侯府公子,几欲作呕。

他早有耳闻,他这位表弟陶孟,平日里连女装都穿得,怕是比那位侯府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琛等了许久,直到傍晚,才瞧见江面上远远地有只乌篷船摇摇晃晃靠岸而来,谢琛耐着性子迎上前。

他看到有人自低矮狭小的船篷内缓步走出,那人少年模样,极清瘦,着一身月白的衫子,襟口处绣了青竹,如墨青丝被一支玉簪松松绾起。

江面上晚霞的瑟瑟余晖铺陈水中,上有天光云影,下有波光潋滟,两相映衬,点染着那人风姿,似是要一笔绘尽江山春色。

那人在谢琛凝视中抬头,容颜倒映谢琛眼中,那一个抬眸间,谢琛只觉得,这清江流波上竟似回了春。

伪装成陶孟的晏西泠刻意走得很慢。

陶孟性子沉稳,且身体虚弱,鲜少出门,在家时走路皆是缓步徐行,他此时自然也要放慢速度。只是可怜自己这一身轻功,怕是用不上了。

谢琛倒是不曾想到,陶孟比他预料中顺眼许多,甚至万分惊艳。他上前轻咳一声,伸手去扶,正待开口问候,对方却先开了口,神情似是略带腼腆,唤了声:

“琛哥哥。”

这一声,音调婉转,唇齿风流,透出一丝媚气来,却使得谢琛伸到一半的手在原地僵了僵,神色在瞬间变得十足精彩。

身后跟来的管家则是脚下一个趔趄。

就连晏西泠自己,都感到衣袖里的手臂上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诚然这称呼绝非晏西泠自己想出来的。他心中早已天人交战,只恨不能□□出另一个自己来演完这段戏。无奈那陶孟偷偷写给谢琛的信中,一律称谢琛为“琛哥哥”。晏西泠从第一封读到最后一封,写信的陶孟竟从未依礼称谢琛“表兄”或是“兄长”。

读信过程中,晏西泠深感陶孟肉麻之功力在这一过程中呈突飞猛进之势,这一声“琛哥哥”,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对此,作为一个如假包换的断袖,晏西泠竟感到一丝丝自愧不如。

不过当他看到谢琛僵硬的反应后,心中竟有一丝快意,一想到日后每每便能看到谢琛这张不苟言笑的脸神色崩塌,他十分愉快了。

谢琛强行将破碎的心情调整一番,原本打算寒暄的,舌头却打了结,顿了顿才正色道:“今日天色已晚,阿孟一路旅途疲惫,待今夜在府中休整过后,我们明日再离京。”

“听从琛哥哥安排。”晏西泠温顺地轻轻一揖。

他如愿见到谢琛嘴角又抽了抽。

这效果,还真是屡试不爽。

已是夜晚,谢琛的府邸中处处上了灯,整座府邸雅致而不奢靡。行至西侧,推开院门,谢琛回头对晏西泠道:“阿孟若不嫌弃,今夜便委屈一下住在此间,左右明日我们就出京,因此为兄只是令人临时打扫了一间厢房。”

晏西泠倒是不曾过多在意厢房的条件,长年在外的他睡过野地、树顶、屋顶,宽敞干净的官宦府邸于他而言算是中上的条件了。

只是,他环顾四周,发现此间离谢琛卧房甚远,几乎是两个对角。

想来是那谢琛巴不得离这个断袖表弟远些,特意为他选了离自己最远的位置住。

他顶替陶孟接近谢琛,是要查探一些事情的,有什么比与谢琛共处一室来得方便的呢?何况既然已经担了“断袖”之名,他又何需避讳什么?

他垂眸思量,在心中掂量拒绝的理由,谢琛却只当他是羞涩,耐心等他回应。

恰逢此时凉风习习,风中夹裹的雨丝落在了两人身上。

晏西泠心中一喜,此乃天赐良机。

“琛哥哥——”他忽然出声,似是微微嗫嚅了片刻,又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陶孟思想肉麻,性格却颇有些温吞矜持,此类人说话总是要扭捏斟酌几番。不过晏西泠不打算维持这个特征太久,毕竟这些委实与他本人性情相差太大。

“阿孟有话直说。”谢琛微微蹙眉,仍是耐着性子让他说完。

晏西泠做出下定决心的神色来,斟酌着道:“阿孟自幼畏惧雷电之声,在家时常有父母护佑方能安睡,如今……如今只身在外,却只能依靠琛哥哥。”

谢琛每次听到那三个字的称呼,都心头一跳,他一时间大脑空白,万万想不出拒绝的言辞来。

“若琛哥哥不便,阿孟决不勉强。”明为退让,却分明是委屈。

此言一出,谢琛那句拒绝的话被永远堵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哪里的话,你我是兄弟,便是同床共枕又有何妨,有何不便?”谢琛干笑。

于是晏西泠成功住进了谢琛的卧房。

不成想,迎面首先看到的,是一只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黑猫。黑猫对着谢琛叫了一声,纵身跳到谢琛肩膀上,感受主人亲近的抚摸。

随后它一转头,看到谢琛身后貌似人畜无害的晏西泠,晏西泠心里咯噔一声。

毕竟猫依靠气味辨识人,谢琛府上这只猫是识得他的。

果然,黑猫淡金色的眼眸瞬间变得阴沉,它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死死盯着晏西泠。

“谢客!”谢琛大为诧异。

肩头的名叫谢客的黑猫平静了一瞬,仍旧紧盯着晏西泠。

几日前的一个夜晚,谢琛不在家,它正迈着悠闲有致的步伐,不紧不慢在中庭踱步。

它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自己吃多了鱼干,枕着自己的球状肚皮酣睡许久,醒了后只觉得全身慵懒,因而还十分惬意地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又抖了抖全身的毛。

主人谢琛不在家的时候,是它约会府外小母猫的天赐良机。

那时的它三步两步便窜上高墙,动作娴熟流畅,神情颇为傲娇地回头看了看院中,摆尾转身,纵身跳上院外树梢,作势呼唤自己的同伴,突然听到身后阴影里有人轻笑。

那笑声在这朦胧月下,颇为柔和。但是耳力极佳的谢客却立即感觉到危机,它很快反应过来,准备跳下树梢,身子却被一只手稳稳拖住了。

它顿觉不妙,奈何一句呼救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那人用丝帕利落地封了嘴。

谢客记得那人的手,莹白月光照在那只手上,那肌肤的颜色,与主人赏给它喝的乳酪颜色极近。那人手指比主人的要修长一些,腕骨要纤细几分,说不出的精致漂亮。

可惜谢客是猫,不懂得欣赏美人,张牙舞爪地不住挣扎,挥舞的四肢甚至惊起了熟睡的云雀,纷纷扑棱着隐入幽深夜色。

那人却似乎心情不错,还调侃了它一句:“呦,看你这么丰满,定是好吃懒做,这是怀了几只小猫崽?”

它当时就愤怒了,士可杀不可辱,它明明是只公猫!公猫!

紧接着它便看见,那人背后背着一人,犹在沉睡,正是它的主人谢琛。那人背着它的主人,拎着它轻飘飘窜进主人的卧房,将主人放在床上。

当时的谢客被人悬空拎着,四肢落不到实地,无法做出抗议,只能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这姿势不仅使得它极度难受,还因为费尽全力也无法看到对方的脸而感到深深的绝望,锋利的小爪子连对方的浅银色衣角都碰不到。

早知道就不吃得那么胖了。

“别费力气了,若是脖子扭坏了,以后看见你们谢指挥使就只剩低头作揖的份了。”

它感到那只手还顺着自己的脊背抚摸了两下,立刻横眉竖目,周身的毛炸起两寸高,更加激烈地挥动着小爪子。

“爪子未免太锋利,伤了人可就不好了。”那人忽然轻叹,随即黑猫感到自己的前爪挥到一半忽然被抓住,它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猫眼瞧见面前冷光一闪。

再然后,它便是如今这副“趾爪全秃”的模样了。

想到此人,黑猫就咬牙切齿,想用自己还没长全的爪子在他脸上划上几道。

它不顾主人劝诫,向着晏西泠扑了过去。

晏西泠漫不经心垂了垂眼睫,袖底银针泛着冷光。

一只猫,也想拦他的路。

面前忽然伸过一只手,拎起黑猫。他抬眼,发现自己被谢琛用身体挡住,身后是冰冷墙壁,谢琛脊背轻轻贴住他的胸口。

这人……还真当他弱不禁风会怕一只猫呢。

谢琛身后的阴影里,晏西泠无声地笑了笑,藏在手中的银针却收了回去。

“你今日怎么了?莫不是到了发情期情绪狂躁?”谢琛拎着猫质问,语气明显嫌弃。

谢客细长的猫尾低垂,在主人手中即刻变得乖顺,悲戚地喵呜了一声。

奈何谢琛听不懂猫语,只得扯了扯嘴角,拎着猫出门去,给它碗里又添了一份食,回来时紧闭房门,对晏西泠温声道:“阿孟若怕猫,为兄已将它赶出去了。”

晏西泠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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