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1 / 1)

原本全神贯注听书的一群人,听了谢琛那一句,纷纷面带愠色转过头来,待看清门口那两人身上标志性的玄衣,愠色不约而同地纷纷转为干笑,彼此间对视一眼,开始心照不宣地寒暄:

“在下突然想起,家中的鸡还没喂,先走一步了,失陪,失陪。”

“小弟忽觉身体抱恙,须得尽快寻个郎中来瞧,也不多留了,这就告辞,告辞。”

……

更多的人则顾不上寒暄,唯有抬袖掩面,在尴尬中加快步伐匆然离场,只恨不能再多生出一双腿脚来。

还有些原本站在二楼巴望、此刻根本来不及离场的,前路被阻,唯有退路,尽数奔回自己所在客房,作鸟兽散。

顷刻间,偌大的客栈正堂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那之前被包裹在人群中的矮胖身影,此刻缀在最后面,低调地挪动步子,仿佛在告诉自己,走得慢些便会安然无恙。

可那终究只是心理安慰,眼看就要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着玄色锦衣、头戴白玉冠的挺拔身影。

他试探地往右边迈了一步,想要绕过眼前的谢琛,谢琛却跟着也挪了一步,依然不偏不倚挡在他的去路上。

“这位爷,何必和在下一个说书的过不去呢?”矮胖中年人讪笑,脸上的横肉拼命挤在一起,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

谢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何人?又是何人允许你在此天子脚下妖言惑众,为魔教宣扬?”

“冤枉啊这位官爷,”矮胖中年人哀嚎,“小人贾无银,只是个跑江湖卖舌头的。小人自己的规矩,人家付钱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琢磨着,我说的那些人家也未见得当真,无非是讨得看客一个高兴,好赏我两个钱让我吃顿饱饭罢了,官爷您说我妖言惑众,可是言重了不是?”

他一边哀嚎,圆球状的身子一边凑近,看那样子几乎要扑上来抱住谢琛大腿,被生怕谢琛将人踢出去的祝棠伸手拦住,才委屈巴巴地停下来。

谢琛揉着眉心,冷哼一声:“何人付你赏钱让你说这个?”

贾无银毫不犹豫伸手指向街对面:“就是昨天,街对面合月楼里面出来个年轻公子,付了我一袋子锭银,说讲得好还有加赏,我一看,这笔买卖不亏,就揽了下来,谁成想才开始第一天就招来了官爷,若早知道,小人哪有这个胆子……”

到后来越说越委屈,还带着些对收买他那人的怨愤。

“那人长什么模样?”

“是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哥,就是走在街上极容易引闺阁小姐偷看的那种……”贾无银摸着脑袋回忆了一番,接下来难得的省略了废话,将大致容貌描述了一番。

谢琛听得脸色愈发沉了,压低声音凑近祝棠:“像是顾北泽。”

祝棠心头一跳:“魔教左护法来了京都?他胆子可真够大的。”

神情凝重的谢琛望着街对面,视线越过来往的人群,能看到那门前此刻正站了个妆容艳丽的娇俏女子,笑意嫣然地揽客。

合月楼是家青楼,每日迎来送往的人很多,也很杂,那里的人未必记得清前一天夜里都来过什么人。

但是顾北泽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所到之处必一掷千金,她们绝不会对这样一位金主毫无印象。

“指挥使,您可不能去,”晓得谢琛脾气,也知道他要干什么,祝棠有些头疼,“这烟花之地自古便是是非之地,从来只有拿钱开路的份。您如今身上罪责尚未洗清,人也未曾追回,这青天白日无凭无据的,却又一头扎进窑子里去,怕是要落下闲话来。”

也亏得祝棠一直跟在谢琛身边,深知这位的脾气,倔得像头牛,若是那倔性上来了,别说他这个副手,便是顶头上司也敢顶撞。因此,他原本也并未指望能劝动谢琛,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官服低声道:“可您若执意要去,听属下一句劝,等到晚上,换身行头再来。”

顾北泽近期几乎是夜夜留宿合月楼。

这位魔教左护法刚满而立,是老教主的独子,五年前晏西泠接任教主时,顾北泽凭借一双擅毒的手成为左护法,在教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晏西泠很少对手底下的人设立太多的规矩,魔教中人来自各地,性情出身也都各异,唯一还算得上的共同点便是多为偏才,是偏才便总难免脾气古怪,有时也会有些奇怪的个人癖好,晏西泠懒得管也不屑去管,多数时候是放纵甚至纵容。

譬如顾北泽这位左护法,喜欢倚红偎翠逛窑子。喜欢漂亮姑娘原本是个正常的嗜好,比起教中一些人为了练功需要整日整夜与尸体待在一处正常多了。晏西泠同样放任不管,但是青楼人多眼杂,难免招来麻烦,因此便有一条惯例,无论是遇到了其他门派还是官府的人,沾惹了是非自己处理,教中一律不帮忙解决。

可江湖中人谁不知道,那位晏教主素来是言行不一,说话做事全凭心情,若是哪个不长眼的真天真到上门去找了魔教的麻烦,那才是真的自找麻烦了。

合月楼门前早早上了灯,花魁绛袖远远见了他便迎出门来,软锦衣袖拂过朱红栏杆,她团扇掩面,妙目流波道:“顾公子又来了,奴家今日陪您喝酒。”

四周来往之人颇多,无数道羡煞的目光频频投来,见来人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哥,艳羡里又添了些许妒忌。

可又有谁想得到,这么个金玉之貌的翩翩公子,一双长年接触毒物的手令江湖人闻风丧胆。

顾北泽握住绛袖的纤细手指,隐隐含笑:“今日小爷没空,改日再陪姑娘。”

他指尖微拢,将女子手心纸团勾入袖底。

他不动声色穿过正堂,来到后院僻静无人处,迅速扫了眼纸条内容,转身缓缓上楼。

转过回廊,拐角处一间幽雅静室,他推开静室的门,正看到床上重伤未愈的杜攸之撑起身子。

杜攸之已经换过干净衣服,看去清爽不少。只是,那张原本布满丑陋伤痕的脸上,此刻沾满了尚未定型的胶状物,颜色与原本肤色极为接近,只是那块状不均匀的模样看去有几分滑稽,见来人是顾北泽,身躯紧绷的他才又放松下来,点头示意:“左护法。”

顾北泽却顾不上回复他,注意力完全落在了桌边支肘坐着的人身上,那人根本没理顾北泽,只低头调和手中小瓷罐中剩余的胶状物,对着杜攸之懒懒道:“不是告诉你好好躺着?有本座在,轮得到你紧张?”

全身僵硬的顾北泽挤出笑容:“教主。”

晏西泠淡淡“嗯”了一声。

“属下不知教主到来,去给您倒杯茶——”他抬脚欲走,身侧一道凉风,身后门砰地紧闭。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晏西泠勾起唇角,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顾北泽,关于钉在镇魇司牌匾上那封代笔信,你不解释解释么?”

“不是教主您不愿暴露笔迹,才让属下写的吗?”顾北泽干笑,“属下只是依令而行。”

晏西泠颔首,玉白指尖慢悠悠摩挲着小瓷罐的彩釉:“确是如此不假,只是你此前说,从前家里世代书香门第,是读过书的……”

“不敢欺瞒教主,属下是读过书,虽然……虽然只有半年。”

晏西泠抬眼,笑意更深了几分:“你还说过,顾伯伯当年给你请了镇子上最有名的秀才,专门教你习字……”

顾北泽硬着头皮:“那也确实不假,只不过,”感到自己冷汗在流,“只不过那秀才教了属下三天,便气得辞职了,为此属下还被老教主打了一顿……”

躺着旁听的杜攸之忍不住偏过头,同情地看了顾北泽一眼。

晏西泠手里的小瓷罐不转了。

他认真将自己手下这位左护法望了半晌,薄唇微启:“本座记起,右护法叛逃后,蛮荒一带留下了不少烂摊子,听说那边近来风沙大得很,我正寻思着,将这立功的机会留给谁……”

“教主英明神武举世无双!”顾北泽闭着眼冒出垂死挣扎的一句,“此等重任,属下委实担当不起,处理不好恐怕反影响了教主威名!”

晏西泠:……

“滚。”晏教主终于忍无可忍。

“回来,”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送杜攸之出城的事,你负责。”

“那教主你——”

“我留下来,会会这位谢指挥使。”

顾北泽讶然:“此时风头正紧,教主难道不暂行避开吗?教主可是查清了杀害刘侍郎一家的凶手?”

“这些当官的整天内斗,谁都可能是凶手,朝廷摆明了是想让这些素来不从管教的江湖人背锅,”晏西泠哼了一声,“只是他们可不太明智,本座岂是甘愿背黑锅的人?”

言语间后槽牙咬得咯噔作响。

“还有那个谢琛,给别人当刀使,自个儿还浑然不觉……”

顾北泽愕然:“教主您对这个谢琛倒是感兴趣得很。”

“你现在可以滚了。”

“属下暂时还不能滚!”顾北泽壮着胆子,“教主您不是让属下去查查这个谢琛吗,属下现在就向您复命,他其实——”

话音被敲门声打断,晏西泠抬眼,花魁绛袖推门而入,笑盈盈一揖:“教主,您吩咐我们等的人来了,现在就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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