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门口围满了人,大家指指点点,大多数人脸上都是幸灾乐祸。
最有钱的林老爷居然遭了板子!
虽说林光祖平日未曾为富不仁,有时候遇到灾年林家还接济大家,但这并不妨碍此刻的落井下石。
“我没拿。”林光祖白着一张脸,坚决否认。
十大板不严重,他平日走南闯北身体也康健,可此刻他却觉得头一阵阵晕眩。
仔细想也想不到是哪里栽了。
尚琼华还在扯着手帕哭,也不知道委屈个什么。
“林大人怎可不认,这便是当初林秀美在我尚家为奴的凭证,从十岁到二十五都在府中,怎的一出府就有了方子,不是从尚家来的是哪里来的?”
林光祖都要吐血了,他还不知道他娘曾经给人当奴婢这一码事,据那遥远的回忆,这方子都是他娘带着师傅们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啊。
“尚小姐凭借一张为奴证明就要抢夺我林家命脉,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林光祖看着尚琼华,就想不通那看着柔弱的娇娇小姐怎么一张口就要把林家咬死?
“这是老祖宗的心愿,当初林秀美是她老人家的侍女,到了二十五要出府,就算不舍也放了人,还给了方子谋生,现在拿回来也是情有可原。”尚琼华温温柔柔开口辩解。
其实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她也没听老祖宗说过,但想来也是差不离的。
林光祖这次是真的气吐血了。
“爹!”林思远跑得快,拨开人群大叫一声冲了过来。
“您怎么样?您有没有事,叫大夫,叫大夫啊!”林思远扭头朝外面站着的林家人大喊。
那些人一看这天都能戳破的小少爷来了,也不在顾忌林光祖的嘱托,转身跑出去便找大夫。
“你个臭小子,你不是读书吗?怎么来了?”林光祖都要气炸了。
刚才孟祥寻了个说话不敬的由头打他,他就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之所以忍下也是为了一双儿女,儿子要考科举,女儿要说亲,和官家叫板绝对没好结果。
林思远又怎么能想不到,一双眼睛都红了。
此时林漪和林光祖还有徐国兴也到了,大家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形象面色惨白的林光祖,脸上都非常难看。
大夫被带来,林思远不顾林光祖的阻拦,硬生生让大夫把他带走。
闹哄哄的,说都没看台上的孟县令。
孟祥心中本还有几分做亏心事的心虚,此刻一看这样子,心中那点子心虚登时烟消云散,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肃静!”
林思远缓过神,一把冲到尚琼华跟前,少年年龄不大,气势倒着实吓人。
“是你诬告我林家!”是肯定,不是疑问。
尚琼华被对方震慑住,不着痕迹退后一步,“我没诬告,是你林家抢占了我尚家的方子……”
“放屁!你说抢占就抢占!”林光祖一蹦三丈高。
林漪扶额,看来这孩子本性倒是没变多少……
悄悄看了看徐兴国和那书童,两人貌似还微微点头,很是支持的说?
“思远,你退下,我来问吧。”林漪忍不住,去拽了拽弟弟袖子。
这女人不简单,还没开始就让林家吃了亏,可见是有依仗的。
林思远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暂时退在了后面。
林漪上前,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敢问小姐是何方人士?”
尚琼华看了林漪一眼,心中不由冒的发酸,这就是陈子墨之前的未婚妻?
那夺目的长相,还有此时彬彬有礼的姿态,实在不像是陈家人口中说的那样粗鄙无知。
尚琼华微微昂起下巴,淡淡道:“京城尚家,曾祖父是前大理寺少卿。”
这是尚家能说出口最高的官职,她的祖父因为冤情没有官职,父亲在平反后虽说颇得圣眷,却因少时家难,未习得良师,只得了一个中书省员外郎,此时还在考核期,若是干的不错,大概率会得到重用。
“呵呵,我当哪个山头来的?原来是那个参与买官的尚家。”徐国兴的一句话,让堂上堂下皆震惊不已。
他大步走出来,也不看孟祥,直接看向尚琼华。
“小姑娘,你家人没给你说吗?尚家当年为什么卷进三皇子谋反案,现在又为什么‘平反’了?”徐国兴好笑的看着尚琼华。
尚琼华被问蒙了,三皇子谋反是先帝夺嫡时候的事,她怎么可能清楚。
只知道尚家是被冤枉了,现在平反,只待皇上重用。
“你那个好曾祖父,爱财又没门道,买官买到三皇子的口袋,傻乎乎的给别人做嫁衣,最后三皇子谋反事败,你们尚家当然逃不过,也是去年圣上仁慈,才重理旧案,知道你尚家判罚太重,掉了两代人的脑袋,这才平反你们,想让你们有个好日子,怎么现在这好日子没过两天,又跳出来开始谋财了呢?”
“大胆!堂下何人,为何见本官不跪!”孟祥气急,一个林家,还有一个这不知哪来的老头,怎么都这么难缠。
徐国兴掏了掏耳朵,从怀里摩挲了半天,找出来一块金牌,直接甩到了孟祥的案桌上,差点砸住他的眼睛。
他刚想生气,但等看清那金牌,吓得直接从座位上连滚带爬跑下来。
徐国兴看的欢乐,呵呵一笑,凑在林漪旁边,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看见没,以势欺人要这样子欺。”
林漪:“……”您高兴就好。
“您您您……”孟祥嘴巴打颤,双手举着金牌,一句话半天说不出。
徐国兴慢悠悠收回了金牌,恍然大悟道:“哦,差点忘了,你这芝麻官大约是没听过老夫的大名。”
之后,在孟祥期待的目光中,只听那老人缓缓道:“在下徐国兴。”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听到这个名字或许陌生,但堂上一直向上钻营,熟知京城官员分布的孟祥却是耳熟能详。
曾经的言官之首,天下闻名的云林先生!
据说这老头就是连当今圣上也是直言不讳,帮助当今圣上在当年的和三皇子的夺嫡中胜出,铲除外戚。
我的妈,他这个小庙怎么来了这么一尊大神。
“您,您今天来是?”孟祥抹了一下冷汗,找回了理智,小心翼翼问道。
“不忙,我是来等我小徒弟的,等弄完了去他家做客。”徐国兴拂了下胡子,慢悠悠道。
“那您小徒弟……”孟祥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喏,就是那个。”他伸出手,指向了还没消气的林思远。
孟祥:“……”
最后徐国兴被请到了旁边上座,喝着茶水吃这点心,观看审案。
尚琼华气的差点拽扯一张手帕,要不是此刻场景不对,她一定会好好质问下这云林先生,为何会和低贱的商户混为一体。
等孟祥再次坐在椅子上,心情和刚才已经完全不同。
这个案子,他应该重新斟酌一下了。
林漪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孟大人,既然尚小姐没有确切证物和证人证实我林家偷窃了尚家的方子,那么是否可以由我出具证人和证物?”
孟祥一听,忙打起精神:“可以。”
林漪转过身,金杏递上来一个带着锁的红木盒子,她取出钥匙,从里面拿出一张结契书。
“孟大人,这位尚小姐所说不错,我的曾祖母曾经确实在尚家当过下人,只是在她二十五岁那年,便和尚家小姐,也就是尚小姐的姑祖母约定好,解契还家,这封解契书上,写着我祖母从尚家带走的东西。”
师爷看见,赶紧呈上给孟祥。
孟祥打眼一看,还真是,写的明明白白,甚至两双绣鞋一只银簪都写的明明白白。
下面还签了尚家老祖尚柳的名字,以及盖了尚家的章子。
孟祥心中难堪,叫了尚琼华上来看,当她看到解契书,良久才沉重点头。
“这张解契书不假,但林小姐却又怎么能证明不是我家老祖口头相告呢?”尚琼华看着林漪发问。
林漪点点头:“这话说的没错,那我也想问问尚小姐,又有何证据证明是你家老祖口头相告呢?”
尚琼华眼中露出一抹亮光,问道:“敢问林小姐,林家香粉方子是否外人不得知。”
林漪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不过依旧实话实说:“没错,只有我林家知道。”
尚琼华点点头,她要的就这句话。
她从荷包中抽出来一张纸,也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这是我们老祖临终前给我的香粉方子,这就是你们林家盗用的证据!”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林漪接过,低头看去,居然还真是林家的香粉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