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泛黄褶皱,笔墨也淡了不少,看起来这张方子有年份了。
“不知林小姐还有何请教?”尚琼华淡淡问道。
堂上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在等林漪的回答。
如果不是偷的,那你林家严防死守的方子怎么能很多年前就在尚家呢?
这根本说不过去。
一个豪门大族,一个婢女,是人都会想到这价值千金的房方子属于前者。
“林大小姐,请回答尚小姐的问话。”孟祥一拍惊堂木,催促完,又小心的看了一眼徐国兴。
林漪抬起头来,将方子还给尚琼华,脸上已然恢复平静。
“尚小姐拿的这份方子的确和林家的香粉方子有颇多相似,不过其中却少了紫梗和蔷薇露,不知道尚小姐是否找人按照此方子上的配比调制过,若是调制,便可发现,按此方子调出的香粉少了林家香粉的色泽和清香。”
尚琼华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她当然找人调制过,出来的东西和林家的确实不太相同,她只以为这是年代久远,记录出了差错。
没想到林漪看了一眼居然全指出来。
这点不能辩驳,不然找人当场调制便可一辩真假。
尚琼华整理了下思绪,出声说道:“未曾调制,年代久远或许不同,不过不管如何,林家的香粉方子是从尚家的方子上演变而来。”
这话有点冒失,她本不会这样开口,但被林漪轻松几句逼到墙角,无力感越来越重,必须要早早给林家定罪。
林漪听到这话极为诧异:“演变?看来尚小姐还真是不了解我们林家的行当,你当区区‘演变’二字很容易?事实上,就算适才我告知了你缺少了何物,你也做不出我林家的方子,配比多少,盐水几度,怎样烘焙,尚小姐恐怕都不知吧?”
林漪这次说完没给对方机会,直接看向了孟祥,躬身行礼后,直接说道:“孟大人,尚小姐或许不清楚这方子怎么来的,但我想我大约是清楚了,请允许我请出证人。”
孟祥瞳孔微缩,他不是傻子,看两人这模样,心里也清楚今日到底谁是谁非。
“宣。”孟祥不敢看徐国兴,硬着头皮传令。
很快,金杏和银杏一人扶着徐绣娘,一人扶着方师傅走了进来。
徐绣娘是个直脾气,看到尚琼华,直接当场“呸”了一声。
尚琼华:“……”
“堂下何人。”孟祥问道。
“老身徐氏。”
“老身万氏。”两人缓缓跪下。
徐国兴咳嗽了一声,孟祥背后一抖,赶紧叫两人赶紧起来。
“两位所证何事?”孟祥问道。
徐绣娘率先开口,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尚琼华开口骂道:“老身要状告尚柳这忘恩负义王八蛋的白眼狼后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尚琼华一张俏脸被气的涨红。
“请慎言!”她咬着牙狠狠瞪着徐绣娘。
“慎言?我呸,当年尚柳本身是要卖到教坊司,是林姐姐去京城办事,得知后想着主仆一场,才花光身上银子救济下来,没想到这白眼狼跟回来吃白饭不说还嫌东嫌西,后来还是林姐姐出了嫁妆让她嫁给了一个酸儒书生。”
徐绣娘一口气说完,喘息一下接着怒骂:“当初我就奇怪那样急匆匆的那样嫁人,没想到是偷了东西,怪不得要赶紧跑,”说到这转过头去看万师傅:“看吧,我说那尚柳去你屋子不怀好意,你还不相信。”
万师傅也是一脸难受:“这不是当时咱不想把人想太坏。”
说完,她抬头看着孟大人,缓缓道出前因后果:“当年我们林家生意正在关键时刻,我们几个老姐妹一天到晚不停歇的在实验新产品,香粉方子由我保管,统一放到盒子里,放在最底下的是最初的配方,越往上越是新配方。”
万师傅看着尚琼华问:“尚小姐,能让我看下你的方子吗?”
尚琼华隐约感觉再把方子拿出来没好事,只是在场太多人盯着,不拿更坏事。
她点了点头,递了出去,“小心点,勿要弄坏。”
万师傅点点头双手接过,徐绣娘也眯着眼凑上去看。
没看一会,徐绣娘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说呢,怎么会有方子,这根本就是万姐姐你的字迹啊。”
她声音洪亮,一出口堂上堂下,门里门外全听了个一清二楚。
尚琼华已经呆愣在原地,全身没了力气。
万师傅又仔细分辨了下,才谨慎点头:“没错,这的确是我的字迹,大约是当年尚柳拿的时候比较匆忙,以为底下的方子比较重要,所以抽的是底下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尚琼华头摆的像是拨浪鼓。
万师傅叹了口气,举起方子指了指右上角:“这有个三角号,里面写了‘一’就是我做得记录,之后改良的方子也都有这个记号,大人若是不相信,我可以把当年的其他方子拿来,老身念旧,还都保存着。”
话音一落,万师傅的徒弟赶紧端上来一个泛着光亮的木盒。
递给孟祥,孟祥打开看去,还真是,在比对下字迹,更是没假了……
事到如今,虽然还未宣判,但事实的真相如何,已经一目了然。
收好了各自的东西,万师傅拿着方子问尚琼华:“这方子尚小姐是否可以还回来,毕竟它属于我们。”
尚琼华还愣着没说话,孟祥已经第一时间想明白,一拍惊堂木,直言道:“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尚琼华身子摇晃了下,还是身旁扶着的玉如才不至于让她倒下。
徐国兴呵呵一笑,“宣判吧,孟大人。”
孟祥:“哎,这就宣。”
咳嗽了一声,一拍惊堂木,朗声宣道:“林尚香粉一案,已经辨明,系尚家诬告于林家,现将尚琼华收押看官,五日之后宣读判词。”
尚琼华不能当堂宣判,不然尚家是不会饶了他的……
孟祥悄悄看了一眼徐国兴,看到对方没有什么不满,心中悄悄松口气。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孟大人在规定内给了尚琼华一丝体面,林漪也不在乎,此时虽有徐国兴帮忙,但林家本质上还是商家,而尚家则是京城新贵。
若是当庭把尚家打趴下,那舆论的风向可能再次转变,说林家得理不饶人,世人更会可怜刚刚平反的尚家,而不会去好好探究真相,只有等林思远考取功名,才能再谋取之。
今日她已经拿到最大的胜利,日后若是永顺县再有人想对林家出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
林光祖是在医馆听到案情的经过结束,激动地差点没蹦到地下,有本事,他就知道女儿有本事!
准备走的时候,孟祥陪着笑脸哈着腰凑到徐国兴面前,小声道:“小人一直很仰慕云林先生您的大名,既然您到了永顺县,那不如到府上一聚,让我这个后辈好好尽尽地主之谊,顺便也请您指点指点小的为官之道。”
徐国兴颇为惊异的看着孟祥,直把对方看得不好意思了,才出口道:“孟大人,我现在知道你为何无甚才干,还能做到这一县之父的位置。”
孟祥听着这话不太对,又像夸又像贬,忍不住好奇接道:“为何?”
徐国兴一本正经答:“因为汝脸皮堪比城墙。”
说罢,一挥手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孟大人好自为之吧,德不配位终不长久,珍惜啊。”
孟祥打了个寒颤,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窜遍全身。
等出去后,徐国兴凑到林漪身边,挤眉弄眼:“小姑娘,要老夫帮你报仇吗?那尚家太可恶了!”
林漪眨眨眼,好笑道:“先生您已经帮的够多了,我林家虽是商户,却也明白,想要立起来,最终还是得靠自己才行,您若是真相帮助我们,那便请严格教导思远吧。”
徐国兴眉眼中越发欣赏,良久才点头:“好,老夫答应你。”
徐国兴带着书童先回了山上,林漪带着林思远去医馆接林光祖。
回了家,一家人的心才踏实下来。
剧情中把林家拖下深渊的事情便如此解决,林漪心中也稍稍放心不少。
还好有徐国兴,且来的只是尚琼华,一个没有太多经验的小姑娘,若是真得有心人指点,尚家来不少人,林家是否能脱难还是两说。
“姐姐,那尚琼华就这么算了?”林思远问。
“大约是这样了,这件事的当事人都已去世,她一个晚辈,说是诬告,也可以说是误会,且尚家未用那方子牟利,所以大概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有那孟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偏袒了哪方,真要不救尚琼华,尚家估计会饶不了他。
林思远一脸不服气,但却没说什么。
没有实力前,话语权甚至都没。
果然,不到五日,这桩案子便以尚琼华被罚了二百两银子赔给林家算作结束。
此时的林思远已经去山上学艺,林漪照旧忙碌林家的产业,永顺县也再次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