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事情就是这样,方子的事情是老祖宗去世前说的,也是她到死都不能合眼的一件事。”尚琼华抹了下眼角掉下来的泪,一派柔弱之风。
那孟大人没有吭声,摸着胡子在沉吟。
这尚家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些,尚家大小姐口中的老祖宗,是当任家主尚检明的姑母,四十年前不知为何和丈夫和离归家,在哥哥死后,承担了养育子侄的重任。
如果真是老夫人临终前遗愿,尚家必定很重视。
“尚小姐,那当初的方子,真是林家老祖偷走的?”孟祥虽然有心站在尚家这边,但也看出来,这区区方子,当时的尚家怎么可能在乎。
尚琼华极为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老祖亲口所说。”
孟祥沉思起来,永顺县之所以是天下闻名的富县,除过三洲交叉这个重要地理位置外,盖因此地还有个知情知趣的林家,每一届县令哪个不是来时双手空空,走时满载而归。
想他当年也是走了不少关系才拿到这个县令,三年任期还有半年结束,如果在此时帮了尚家,也不能怪他了,谁让林家气数已尽。
“好,这件事侄女放心,本官这就着手调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刚才还叫尚小姐,现在叫侄女,尚琼华心中石头落地,微微一笑,眸中尽是感激。
“那就拜托伯父了。”说罢款款起身,准备告别。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转过头来,面露担心:“伯父,林家大约是知道了我的行踪,近日在他天香楼中请了说书先生含沙射影,影响我尚家名誉,希望您能阻止这场闹剧。”
孟祥猛地一愣,想起了夫人这段时间给他讲的那个坊间流传的故事。
这……好像和陈尚林三家刚巧对上啊。
孟祥郑重点点头:“侄女放心,本官一定秉公查案。”
尚琼华满意一笑,这才离开了孟府。
却说孟祥也是言出必行之人,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第二日一早,派了一队捕快包围了天香楼。
此时的林漪却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月之期已到,要上山接弟弟了。
过了盛夏,皋锦山枫叶渐黄,层林尽染,林漪带着金杏银杏还有护卫一起上了山。
只巧两下门,门便被打开。
当看到眼前之人,林漪差点没认出来。
作为大美人林漪,林思远的相貌也是相当好看,只是从前过于顽劣,所以才不显露。
但无论如何,也跟眼前这个颇为黝黑,眼神晶亮的小少年联系不上。
这一说话,精气神都和从前天差地别。
“是我啊,姐姐。”林思远大声打断了林漪的思绪。
“思远,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林思远打开门,姐弟俩边走边说:“呵呵,这都是晒的,没事。”
“你天天干活?”
“是啊,烧水劈柴浇花除草,除了做饭手艺还达不到先生的要求,其他我都承包了。”说罢看了看林漪的脸色,出声问道:“怎么?姐姐心疼了?”
林漪立马摇了摇头:“心疼?不不,一点也不心疼,这样更好,比原来成日招猫逗狗的样子顺眼多了。”
林思远:“……”
远远听到姐弟俩的声音,徐国兴笑着拂了下胡子,他身旁那个乖巧站立的书童此刻也不再露出任何不服气的神色。
“先生,我来接弟弟了,这段时间他有没有给您添乱,若是有,我一定好好教训。”林漪见到徐国兴,福了福身子,笑呵呵道。
徐国兴哼了一声:“你自己问他!”
林漪转过头,面露疑惑的看着林思远。
后者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小声说道:“用坏一把斧头,浇死三株春兰,打碎五只碗,两只盘子……”
林漪:“……”
她转过头,脸上露出歉然的表情,“真是对不住,弟弟从小娇生惯养,不过做错了事就要赔罪。”
她看了一眼金杏,后者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寒食帖》。
“请先生收下。”林漪双手递过。
徐国兴还以为什么,待看出来,胡子狠狠抽动了一下。
“小,小姑娘,你知道你拿的是什么吗?”他颤抖着一只手问。
林漪点点头:“知道,是苏大家的《寒食帖》。”
“你可知道它价值几何?”
“无价。”
徐国兴不淡定了,“那为何拿出来赔罪?”
林漪抬起头,眼神认真的看着对方:“这一个月来,别的且先不提,思远的改变已是肉眼可见,这便是无价,以无价易无价,我们林家从不亏欠。”
说到这话音一转,她的脸上带了两分失落:“当然,若是思远资质太差,您不愿意收徒,也不用过于介意收下此礼,宝剑配英雄,这样的东西,留在您的手里兴许更为合适。”
徐国兴气的胡子都歪了,“谁说我不收林思远?”
林漪眼睛一亮,旁边林思远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拼命给徐国兴身旁的书童打眼色:“师哥,请帮我端杯茶,我要给师父敬茶。”
眨眼间,亲认了个遍。
徐国兴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小少年着急要茶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
那书童无语片刻,从屋内端来了一杯茶。
林思远接上,细心的用指腹试探了下温度,这才递上去,朗声喊道:“师父喝茶!”
徐国兴抠抠耳朵,一脸不耐烦,“听到了,小声点,鸟都被吓跑了。”
林思远笑得傻乎乎的,完全被喜讯冲昏了头脑。
林漪亦是高兴,看着弟弟拜了师。
“银杏,把少爷的拜师礼那出来。”她转头说道。
银杏抽出了米大家的《蜀素帖》递了过去。
这次徐国兴真是彻底惊讶了,他诧异的看着林漪:“小姑娘,你真是大手笔啊。”
林漪微微一笑:“大手笔谈不上,只是家中从商,金银不缺,能拿得出手配得上先生的也就这两幅帖子,请您日后好好珍藏便是。”
徐国兴不是虚伪的人,看到东西自然喜爱,也不手软的收下。
这两幅帖子贵重是贵重,但他还不至于配不上,更何况是小徒弟孝敬,天经地义。
“哈哈哈,好!”
“既然成为了我徐国兴的徒弟,我也不会亏待,这块玉佩你拿着,日后若是见了师兄弟,也有个照应。”徐国兴从怀中掏出一块质量上乘的暖玉,上面刻着“云林”二字。
林思远欣喜若狂的接了下来。
正当气氛一片和乐之时,侯在院外的护卫长匆匆而来,附在林漪耳边着急道:“姑娘,不好了,天香楼被查封,有人击鼓鸣冤,孟大人传唤了老爷,不知道怎么说的,老爷已经被打了十大板。”
林漪脸色一变,心中第一反应,是尚家。
徐国兴也听到了护卫长说的话,面色一沉,刚传唤人就打十大板,这是什么规矩?
据他看来,能教出林思远赤子之心,林漪八面玲珑心的父亲,不会是无理之人。
尤其这一个月他也打听过,林家虽是商户,却风评很好,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
“咱们现在下去,”林漪转过头,抱歉的看着徐国兴:“先生,我……”
“走,咱们一起,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大人这么大官威。”
林漪却不为所动,她面色挣扎:“先生,我们家是商户,染上的官司必定不好听,您……”
“啰嗦什么,有这功夫都到了?”徐国兴虎目一瞪,倏然反应过来,不高兴道:“你莫不是以为老夫是那爱重虚名之辈?”
林漪没吭声,显然默认。
徐国兴哼了一声,不想在理会她,揪住护卫长让人家带路,林思远赶紧跟上。
那于后面的小书童走了过来,看着林漪笑着道:“放心吧,林老爷若是被冤枉,到了京城也没人能治他得罪,若是作奸犯科,那也没有任何人能保住他。”
林漪心中一凛,心中回味着这话,若有所思看着这一行人。